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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上海交通大学到基地招收工农兵学员,办公室领导就把她推荐上去了。入学之后,她的平和大度,对什么都淡然处之的神态,加上黑亮的眼珠,细唇如波泛水,说话笑靥微露的样儿,使得班里有几位男同学暗恋着她。
对男同学的神色她似有所察,似又不太懂。她似乎天生不太爱动脑子,就不愿意去多想它。
暑假前的一次下乡劳动,她和班长吴惠才两人在一个生产队。就这样,帅气的小吴跟她在帮老乡摇橹送粮,入湖采菱角的过程中恋上了。
半年后,学校要开始毕业分配了,他们一起来到黄浦江边。注视着船舶来往如梭的江面,吴惠才问:“小余,马上就要毕业分配了,你有什么想法?”
余蕾不假思索地回答:“回我们基地去。”
“不能留在上海么?”
“不行。”
“为什么?”
小余抬起头,恳切的眼睛看着他说:“小吴,我是独生女。我爸爸妈妈年纪都大了,要人照顾。我们学的核工程专业,在上海也很难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
小吴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跟你一起去三线吧。”
小余仰头看着他的脸,有些担心:“你妈妈会同意吗?”
“我想办法说服她。”
第四章 困谷奋争(8)
吴惠才在家是老二,还有哥哥和妹妹,母亲最疼他。她一听说小吴要和小余一起去大三线,一百个不答应:“在上海多好。到那深山沟里,吃不好住不好,经常生病还没有好医院,你怎么吃得消!这小余怎么这样古怪,好容易来到上海,跟你在上海安家不是挺好的嘛。哪个丫头不想留上海?”她原先看到儿子找了一个那么水灵的女朋友,高兴得合不拢嘴,没想到结果会是这个样子,好扫兴。
小吴说:“姆妈,我们在上海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小余他们的基地是国家重要的科研基地,我们到那里才能有发展前途。”
“我不懂什么专业!上海工厂这么多,我就不信你们找不到工作。”
吴惠才回校不敢向余蕾说出他母亲的态度,只说他母亲正在考虑中。到了周末,她还如往常一样跟小吴去他家。
到小吴家没坐一会儿,小余就觉得不大对劲儿。
小吴的妈妈看见她来,推说厨房的饭要煳了,进去后就不露面了。小吴赶紧拿起暖瓶沏茶,叫小余坐一会儿,自己进里面找他妈。
小余在外边听他们母子俩在里边嘀咕半天也不出来,只听见他妈一会儿一个“阿乡”,一会儿一个“还怕找不着”。她越听越不是味儿,就站起来说:“小吴,我还有事先走了。伯母,再见!”
小吴在里边听见了,追到屋外说:“我妈正在给你做饭呢,你怎么走了?”
小余边走边说:“我跟你急急忙忙出来,忘了今天郝春玲要我帮她挑衣服呢。我下星期天再来玩吧。”
小吴看她的神色知道她肯定听见他跟母亲的谈话了,就跟在后边说:“我妈是有些想不通,我会慢慢做工作的。你要相信我的心。”
听了这话,小余站了下来。望着小吴真诚的眼睛,她感动地说:“小吴,我相信你。这事儿让你为难了,你也不要太伤你妈的心,她很疼你的。实在不行,我们就算了。上海好姑娘很多,我不能连累你。”
小吴着急道:“不,我只喜欢你!”
小余看他着急得流下了眼泪,拿出手绢边擦他的脸边说:“你不要着急嘛!我又没把话说绝,只是要你注意方式。”
小吴的家庭工作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最后他向妹妹求援,一起向他妈做工作,并且承诺每年回家两次,母亲才勉强同意。从此对这个把儿子从身边夺走的儿媳,越看越像个上不得台盘的阿乡,再也不喜欢她了。
他们离开上海前,余蕾还去过几次吴惠才的家。小吴的妈对她冷冷的,见她来总是找借口走开,弄得小余很没面子。小余想到小吴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想到自己把她的儿子夺走了,理解她的心情,一直装着浑然不觉亲热地喊她。倒是小吴的妹妹见了,觉得过意不去,热情招呼着未来的嫂子。
吴惠才觉得余蕾受委屈了,每次回来都要赔着小心安慰她。余蕾看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从哪儿学来这虚情假意的样子,我又不是替你受这些。”
小吴有些糊涂了:“那你为了谁?”
“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他更糊涂了。
“因为我舍不得你……”说完她觉得那脸红得肯定让路过的人都看见了,慌忙把头埋得低低的。
吴惠才来基地后被安排在计划处工作。他思路清晰办事精明,搞计划工作对他满适合。到指挥部后,他实际上是雷东顺的行政助手。林平山是性情中人,知道小吴来大三线的原委后,更加喜欢这个帅气的年轻伙伴。
五
一个多月后,雷东顺接到报告:核反应堆压力壳的上封盖加工实验回路的开孔出了质量问题。他让林平山带领相关人员到制造厂去调查,以便考虑下一步措施。
直径四米的反应堆压力壳,要承受十多个大气压的内压。它的上封盖开有安装堆内试验回路的圆孔,加工精度要求很高。
这时,负责上封盖设计的老工程师杨昌海在一次翻车事故中掉入寒水江死了。林平山就和设计室的机械工程师老关一起赶去重型设备制造厂。
建在大三线的重型设备制造厂的规模很大,大跨度的重型设备制造车间,超长的、大直径的、卧式的、立式的各色各样的车床,精密的进口镗床、铣床应有尽有。厂子占地几百公顷,一个工厂实际上就是一座城市。
按理说,有这么多先进设备武装的现代化大工厂,加工的设备应当让人很放心,反应堆封盖这样重要的设备出现质量问题,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他们到车间,看到封盖已经固定在运输包装箱的底板上,旁边放着包装箱的护板,像是要装运出厂的样子。他们觉得很奇怪,赶忙找基地常驻厂里的代表张友明。老张是三二一基地设备工厂来的,对设备加工很有经验。
老张说:“出厂验收时,我们对压力壳封盖的开孔进行复测。结果发现,堆内试验回路孔的中心偏差达六毫米,我们拒收。厂方不同意,说可以用。只等我们签字,就要发运了。”
“为什么要出厂才发现问题,制造过程你们没跟踪吗?”林平山问。
老张叹口气,向林平山讲了一段痛心的往事:
上封盖的设计工程师杨昌海家在江西南部农村。他爱人因长年劳累得了风湿症,一年中有大半年要躺在床上,还有一个老母亲和两个孩子,家境非常困难。他几次打报告请求调回老家工作,照顾老母病妻和儿女,一直没有解决。
第四章 困谷奋争(9)
侯清德领队驻厂后,老杨也跟着别人给他买酒送烟,指望他帮忙把请调报告批下来。
一天晚上,大伙儿陪侯清德打牌,都快半夜了他牌瘾还没过够,对大家说:“今晚不打满十圈不准上床!”
于是,从外面买了些酒菜,加完油准备接着夜战。
酒喝一半,有人说:“苗岭有穿山甲卖,那可是大补。”
老侯一听,朝身边的杨昌海说:“你去跑一趟,搞两只来下酒!”
老杨觉得是向侯清德献忠心的好机会,连忙点头。
忽然,他想起明天上封盖要镗孔,有些迟疑起来:“明天封盖镗孔,过两天吧。”
老侯猴急起来,一刻也等不得,瞪着眼说:“车间有那么多道检查,还缺你一个!”
……
“谁想到老杨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老张说着,掉下泪来,“意外事故,没法怨谁。这还不算因公死亡,可怜老杨的妻儿老小……”老张说不下去了。
林平山听着,也淌下眼泪。
沉默了好长时间,林平山想起眼下的质量事故,就问设计室老关的意见。
老关说:“跟设计要求差这么远,根本没法接受。”
“返修在工艺上没问题吧?”林平山问。
老张说:“在工艺上是可行的,应当返工。”
林平山点点头:“质量第一,不能让步。”
第二天开会时,车间的苏主任说:“压力壳直径四米多,偏差只是千分之一二。化工系统的压力容器,开孔偏差这么大是常见的,问题不算很严重。”
林平山觉得这样看问题很荒唐,就解释说:“反应堆内核燃料组件的定位尺寸精度是毫米。现在封盖开孔的偏差这么大,将来堆内试验回路根本就无法准确对中插入反应堆的堆芯。”
厂方听了,就摆出一大堆困难,还是要求原样接受。
林平山说:“核安全是不能讲价的,有什么困难,咱们可以一块儿研究解决。”于是,他们就返修技术展开了讨论。
经过一个上午反复扯皮,最后厂技术科的老吴提出:“返修后材料性能没有充分把握。”
林平山跟两个伙伴商量,这事儿心中无数,就说:“这个问题我们回去汇报一下,再进一步商量吧。”
老吴说:“行!我们先做几个方案,等下次会议再拍板。”
林平山回基地后,雷东顺听了他的汇报,默想一会儿,说:“走!咱们找专家去。”
他带着林平山去材料研究室,找室主任夏馨梅研究对策。
雷东顺一踏进实验室就显出至诚的神色,对坐在办公桌后的夏馨梅说:“向你求教来了。”
林平山看到老资格的雷总向夏大姐说话的虔诚神态,内心受到触动:总工程师也不可能什么都懂,只有虚怀若谷才是科学的态度。
夏馨梅听了林平山的情况介绍,就说:“我们可以立即做工艺验证实验。”
雷总非常高兴:“做过验证,心里就有底了。”
他们走后,夏馨梅在实验室里跟几个同事日夜加班进行工艺验证实验,为返修方案提供依据。
一星期后,林平山领着基地的几位同事再次与厂方开会讨论。
依据三二一基地提供的实验结果,厂里确定了进行返修的方案。这个重大的质量事故总算得到妥善的处理,他们松了口气。
会议要结束时,林平山说:“这样大型的现代化制造厂,在重要设备制造中出现这种问题,反映出质量管理制度不够完善。”
车间苏主任听了,不服气地让人搬出一大摞厂里的规章制度和文件来:“我们是正规的大型企业,规章制度很健全的。”
林平山看到制造文件上规定,从画线到最后镗孔有好几道检查,心里感叹,写的跟做的各一套已是司空见惯的恶习,就笑着问:“这些文件上的内容,工人都仔细看过,照着做了吗?如果你们严格实行检查制度,怎么一个工人疏忽就可以造成这样大的质量事故呢?”
厂方顿时语塞。
热交换器制造拖期,林平山到西安的设备制造厂来了。
他代表三二一基地跟厂领导和计划部门进行了两天的艰难协商,厂方最后同意安排人力赶工,争取提前一个月完工。即使这样,根据吴惠才提供的进度计划,也比原定工期拖了半年多。
林平山与厂方开完会回宿舍,看时候不早了,拿起饭碗准备下楼去食堂。
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位中等身材的人,亲热地叫他:“老林!”
林平山愣了一下,仔细打量来人,不由惊叫起来:“老冯!你怎么也在这里?”
来人是冯学顺。他笑着说:“我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我们所也有一批设备在这个厂制造。听厂里的人说你来了,就马上来找你。”他看林平山准备去食堂,就说:“走,厂门口小饭馆做的羊肉泡馍味道不错,咱们边吃边聊。”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