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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师部的学习班学习几天之后,雷永宁觉得很有收获。除了听理论教员讲课外,最使他感动的是那些立功战士的讲用。好几位是在挖战备坑道中英勇排险负伤的战士,有两位已是半残疾了。这些农村出来的战士朴实单纯,给人印象太深刻了。对比之下,他想想自己,显然是做不到的,这就是毛主席说的与工农兵的差距吧。
今天是星期天,学习完回连队还得向连里的同学们汇报,雷永宁打算把几天来的感受整理一下。他搬了个马扎放到床边,把床铺当桌子,摊开笔记本开始写了起来。
“喂!都星期天了,该劳逸结合一下吧。”
一听是小黄的声音,雷永宁笑了。
她一脸神秘地对他说:“这附近有一座石头山,很美。你不去看看?”
雷永宁早就听说部队营房附近有座石山,不知在哪个位置。听她一讲,他很想去,立即站了起来。转脸看到小黄认真的神态,他一转念,随即板起脸孔说:“你跟我们这样的人出去玩,就不怕挨批评?”
黄萍开心地大笑起来:“你这可就讲岔了。去农场前的动员会上,首长说,你们大部分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肚子里很有学问,但是中的毒也很深,叫我们要多接近你们,做好转化工作。”
雷永宁笑着点点头:“原来你是来做转化工作的。”
“随你爱怎么想。到底去不去?”
“去!”
出了营房的大门往西走,是起伏不平的低矮山丘,不似辽河边的大草甸,一望无际,平平荡荡。这一带虽然远远看过去地势较平,到了跟前,却是高低不平的坡坡坎坎。营房不远的山坡是坦克训练场,到处都是坦克轧过的痕迹,前两天看坦克团表演的几辆坦克还在不远处停着。平时这里终日马达轰鸣,训练非常紧张。今天是星期天,野外很清静,他们踏着坦克轧出的大道往西走。
“你知道我来这儿干什么吗?”小黄忽然问。
雷永宁知道,按规矩他们是不能随便打听部队同志行踪的,就做出一副乡巴佬进城的神色,瞪大眼对她说:“随便刺探军情,我吃豹子胆啦!”
她笑了:“我来部队医院参加业务培训。给!”往雷永宁手里塞了一块东西。
他一看,是块巧克力,就问:“哪儿来的?”
“陈阿姨给的。”她一边说,一边剥开一块开始吃起来。雷永宁听说师政委跟小黄的父亲是老战友,这陈阿姨可能是政委的老伴。
星期天小黄不戴军帽,头发在微风中掠向后部,显得非常惬意。
看着她的神态,雷永宁想,像她这样才二十出头的姑娘,在母亲面前说不定还会撒娇呢。到学生连来当卫生员,不说她有些毅力,至少也是有股子革命热情。他想起一个多月前,连长和指导员召集的一次班长会上,一排的一位女班长提意见说:“同学们反映,连首长对黄护士太娇。她也算是一个小知识分子,也应当接受再教育。”自己听了,觉得有些突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见,想起来挺好笑的。看来男同学跟女同学对她的感觉是有些个差别,女人之间可能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劲儿。
走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看到五六里外的坡地上冒出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看样子有近百米高,突起在一群矮丘之上,格外显眼。
秋后的野草已经开始枯黄,却依然还有轫性,踏在上边感到很舒适。他们来到山脚下观察,石山的南侧很陡峭,北坡却很平缓,就决定沿北坡往上爬。
雷永宁非常兴奋,在北方难得见到这样峻峭的石山,又有一个小姑娘陪着玩,更加有趣了,已经有好些年没这么开心过。小黄爬山不太在行,他得不时拉她一把。
到了峰顶,举目四望,整个辽西平原都在眼底。他想不到在这小小的石头山上,竟能体验到“一览众山小”的豪情,不由背诵起杜甫的诗《望岳》。
看雷永宁口中念念有词,小黄一边擦汗一边说:“神经病又开始发作了吧。”
雷永宁一听,立即眼珠上翻,耷拉着脑袋,身子一歪说:“不好,真犯病了!”
黄萍大笑,捶他一拳:“给你刺激治疗!”
两人笑完,找了块平坦的石台坐下休息。
小黄又从身上摸出了巧克力,递给雷永宁一块,便开始吃起来。雷永宁点头笑着说:“看来我们的随军医生早就有所准备啰。”
“那当然。这是有作战经验的老战士才能想到的。”
雷永宁父亲解放战争还没开始就转到地方工作,比他几位当将军的连襟提升慢多了。几个姨父都很喜欢雷永宁,他跟几个表兄妹一块儿长大,少年是在无忧无虑中度过的。上大学,尤其是分专业后,跟张莉的事儿遭到挫折,同学们种种说法,让他感觉到自己跟表兄妹们不同,未来的道路必须付出更大的气力才行。从此,他渐渐变得更加深沉和发奋起来。今天碰到一个天真的小妹妹,他似乎又找回少年时的感觉,心里特别高兴。
第二章 风云年代(8)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对她说:“能不能帮个忙?”
“什么事儿?”
“帮我们搞几件乐器,旧的就行。”
“我到宣传队去试试。”小黄边想边说,好奇问道,“你使什么乐器?”
“我不会。我的哥们儿林平山要组织一个小乐队。”
小黄有些羡慕:“我看你们几个挺要好的。”
“出生入死的铁哥们儿!”雷永宁显出了一副侠肝义胆的神气。
歇息之后,他们在山顶转了一圈。发现北坡虽然很秃,南侧峭壁的石沟岩缝中却长着簇簇野草,丛丛灌木。一些战士正在利用这里的地形训练攀缘技能。
看时间差不多了,雷永宁说:“该回去了吧。要不首长该说,你被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腐蚀得不知早晚了。”
小黄掉转身准备走。雷永宁看了看那帮战士,对她说:“你还从原路下山。我跟这些战士顺着石缝爬下去。”
“不行!那样危险。”小黄马上说。
雷永宁伸开两只胳膊向后扩扩胸,一脸自信的神色:“没问题,我是校代表队的长跑运动员。”说完把外套脱下来交给小黄:“你在山脚下等我。”
她接过衣服,看他钻进了石缝中,只好独自往山下走去。刚走几步,觉得不对劲儿,转回身跑到石缝边喊:“你快上来,危险!”
“你放心吧,没问题!”雷永宁头也不抬地说,只能看到他的头发和左右攀蹬的手和脚。
她看劝说无用,只好抱着衣服急忙往山下赶。上山容易下山难,等她到了山下,已是双腿发软,额头渗出了汗珠。她顾不得这些,匆匆跑到石崖下,雷永宁也正好下来了。
她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快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
六
凌晨一点,林平山从上一岗的同学手中接过铁叉,开始在打麦场上站岗。
来农场的头一个月,连里给站岗的同学发枪,尽管枪里没有子弹,凭着上边的刺刀,大家还是觉得胆儿大不少。后来,连首长说,万一枪丢了责任太大,就不给枪了。空手站岗,万一有事,可是一点招儿也没有。不知谁想出了拿垛泥墙的铁叉站岗的办法,这铁叉就成了大家的护身武器。
林平山站岗,总是要把警戒范围内的各个角落都巡视一遍,然后占据视野开阔的隐蔽位置站下来。
四野寂静无声,从远处的辽河大桥上,每隔十多分钟就传来一声汽笛的鸣叫,一阵隆隆的车轮撞击铁轨声。
下弦的月亮冉冉上升,把苞米垛、豆秸垛拖出长长的影子。林平山在暗影中站着,忽然望见了场地东南角不远处的坟场。馒头似的坟包,在月光下带出一团团的黑影。他想,坟包后的影子里会不会躲藏着人呢?决定到坟场一带去巡察一下。
他到坟场里转过一圈,在几个坟墓中间站了下来。看着这群坟堆,他蓦地想起小时候跟随母亲去给爸爸扫墓的情景,泪水不由淌了下来。
月光如水,从东天向西照着,把西边的田野照得白茫茫一片。看着天地相接的朦胧地平线,他不由想起在戈壁滩上的孙春祥、冯学顺十几位同学……
在一九六七年夏初,学校红卫兵两派“内战”局面已经出现,林平山从宿舍楼下来,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他转脸朝楼梯上头望去,见到冯学顺正拎着一个提包走下来,赶紧停下脚步等着。
“林平山,我要开拔了。”他被分配到核武器试验基地去工作。
“你们很快就可以投身到火热的战斗生活里去了,真羡慕你们。”林平山高兴地说。
“你们也快了。我忘不了你说的昆仑山上一棵草。”
林平山想不到他还记住他们在一起时讲过的话,激动地望着他:“你肯定会做得比我更好的!”
尽管校园中两派内斗正酣,他们心中依然唱着那首激情的《共青团员之歌》:
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
穿好军装拿起武器,
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
……再见吧,妈妈!
别难过,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到核武器研制基地和核试验场去的同学们,一到工作岗位就穿上军装投入紧张的工作,而他们却被作为再教育对象窝在农场里。自己已近而立之年,还在大田里种庄稼,至今一事无成。眼看着时光都流逝了,心里一阵无奈。
把场上的黄豆和苞米打完之后,林平山班成了连里的专业基建队,修筑房屋打机井,辗转在几个营区。东北农村筑房办法比较简单,把房屋的木桁架拼装好,往泥土中掺入麦秸加水和匀,拿铁叉在两根木柱之间把湿泥逐层垛起,再用叉尖刷齐找直,就筑成一道墙体。班里的两位同学和林平山都会泥水活儿,房顶上瓦屋内抹墙这些活计都很在行,大伙儿干这种手艺活满有兴趣。他们先后修建了几栋办公用房和仓库,营区房屋紧张问题得到了缓解。
他们刚来农场,用的是战士们给他们修的厕所,其实只是在密不透风的小棚内挖的几个土坑。同学们去掏厕所,正值天气炎热,粪便表层一揭开,一股令人恶心的臭气立即扑面涌来,人被熏得在厕所内一分钟都待不下去。林平山喊道:“快,往里撒干土。”大伙儿急忙从厕所外的沙土堆铲来沙子,一铲铲往茅坑上撒,再把粪土拌匀。这么一阵折腾,总算把恶臭压住了。
第二章 风云年代(9)
朱成宜喘息稍停,扶了扶眼镜说:“臭气的主要成份是硫化氢,有毒的!闻多了非中毒不可!”
鲁忠平听了,对林平山说:“干脆,咱们修一个旱厕所吧。”
建筑房屋是熟门熟路的活计,林平山向连长请示后,大家动手修建粪池与人分离的较正规的厕所。
一星期后,搭建完屋架筑好粪池,该砌带斜槽的蹲坑了。
朱成宜望着挖成斜坡的坑壁,扶了扶眼镜:“这种活儿头一回干,得找张图纸才行。”
“大活人还真让尿给憋死了,你自个儿蹲上试试不就得了!”鲁忠平瞪大眼睛说。
林平山一听有道理:“对!就这么办!”
边砌边蹲,看着不太像,心里直嘀咕。最后抹上一层水泥砂浆,朱成宜直起腰来,扶了扶眼镜:“感觉比北京城的公厕更顺眼些。”
同学们收工往回走,忽然看到五班的老马手里端着一个大碗,从路旁的地窖中冒了出来。
鲁忠平问:“小炉匠,又鼓捣啥玩意儿了?”
老马神秘地把碗凑到他们跟前说:“味儿咋样?”
大伙儿一看,是豆腐卤。鲁忠平深吸了一口气,夸道:“跟北京天源酱菜园卖的酱豆腐差不离!”
老马是个身怀绝技的“手艺人”,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