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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突然捂住鼻子,呕吐起来。
16、于府卧房
兰心的病情逐渐康复,气色也好了许多。
她已能靠在床头,跟人说说话了。
床前的小火炉上,一只瓦罐里正熬着药,蒸汽扑哧扑哧冒出来。
女贞手脚麻利地取过瓦罐,将熬好的药倒在碗里,然后捧给兰心:夫人,该吃药了。
兰心接过药碗,感激地:这些天多亏了你照料,我真是过意不去啊!
女贞:夫人快别说这话,只要夫人的病能好,让我干什么我都乐意。
兰心:唉,我这病,全靠了百姓们送的这点药,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没留下,我要感谢,都找不着人呢。
女贞:百姓们是敬慕于大人和夫人,他们一片诚意,本不求回报,夫人快别放在心上了。
兰心感慨地:天底下还是好人多啊!
女贞:来,夫人,先把药喝了。
女贞侍候兰心喝药。
兰心喝了一半,突然把药碗放下,自语着:不知老爷在牢里怎么样了?唉――
女贞默然。
17、郕王府
郕王朱祁钰手里捏着英宗送来的军情急报,显得六神无主。
四 御驾亲征(7)
郕王妃汪氏关切地:殿下,是不是皇上的急报来了?
朱祁钰点点头:皇上的急报上说,途径阳和口战场,我明军将士尸横遍野!
汪氏:皇上会有危险吗?
朱祁钰沉吟着:瓦剌兵强马壮,又是有备而来,皇上却是仓促出兵,这……
汪氏:皇上御驾亲征时,命你监国,替他处理朝政大事,殿下,这非常之际,你该替皇上分忧解难啊!
朱祁钰却畏畏缩缩地摇着头:皇上信任,我是感激不尽,可这事非同小可我也拿捏不准。
汪氏:那怎么办?
朱祁钰想了一想:我看还是去找太后,先听听她老人家的主意。
汪氏连连赞同:对对,太后最有主张,殿下去找她准没错。
18、慈宁宫
孙太后的寝宫墙上挂着一幅大地图。
朱祁钰侍立在一旁,孙太后一只手捏着那份军情急报,另一只手正往地图上摸摸索索,在寻找英宗的行军路线。
女贞举着一盏灯,为孙太后照明。
孙太后:这是阳和口……过了阳和口……
女贞顺着孙太后的手指,把灯又凑近了一点:太后,皇上打胜仗了吗?
孙太后:唉,哪有这么快啊。皇上的急报上说,过了阳和口,已到大同了。
女贞:大同不是被瓦剌占领了吗?怎么皇上……
朱祁钰:皇上的大军一到,瓦剌就退走了。
女贞欣喜地:哇,皇上这是不战而胜了。
孙太后却转过身来,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唉――
女贞吃惊地看着孙太后:皇上轻而易举收回大同,太后,你怎么反倒不开心了?
孙太后:皇上在急报上说,阳和口尸横遍野,触目惊心哪。瓦剌太师也先雄才大略,不是好对付的,哀家是担心他又耍什么诡计,皇上年轻,又是第一次御驾亲征,就怕建功心切,鲁莽从事。郕王,你说呢?
朱祁钰:儿臣也是这么想,所以请太后拿主意呢。
孙太后却为难地摇着头,显然也是六神无主。
女贞转着眼珠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奴婢倒有个主意。
孙太后:哦?说吧,什么主意?
女贞:太后和殿下既然都心中无数,何不去问问于大人,让他给出出计策。
孙太后吃了一惊,嗔怪地:你这丫头,怎么想起于大人来了?他现今可是下在死牢里头,军机大事,那是不得过问的啊!
女贞:太后请勿责怪,奴婢亲眼目睹于大人为了朝廷百姓,忠心耿耿,万死不辞,奴婢深为感动。而且于大人所犯之罪,不过是冒犯了皇上和王公公,其实他说的话,今日倒是都应验了。
孙太后心情沉重地:那倒是,瓦剌犯边,于大人是说中了!
女贞:所以奴婢觉得,于大人对征剿瓦剌一事,或许早有见解,太后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孙太后沉吟着:唔。
朱祁钰看着孙太后,小心翼翼地:太后,女贞姑娘说的倒有几分在理,儿臣也觉得……
孙太后点点头:走。
19、死牢
死牢里烛光昏暗,显得阴森恐怖,一片寂静。
朱祁钰、孙太后、女贞三人,在一个狱卒的带领下,悄悄沿着台阶走了进来。
于谦关押的牢房出现在这三人眼前,他们全都大吃一惊,停住了脚步。
猛一看,于谦的牢房里根本就没人,惟有栅栏空荡荡地矗立着。
再定睛一看,只见地上有一盏灯在移动,灯光照在那人脸上,正是于谦。
他双膝着地,趴在那儿,举着灯,在地上摸摸索索着,神情极为投入、专注,根本就不知有人进来。
朱祁钰、孙太后和女贞悄悄走近了几步。这下,他们看清了――
那间牢房的地面上,被于谦布置成一座军用地形图:
茶杯、瓦罐、腰带、纸张、砚台、毛笔,乃至碗筷,全成了地形图上的山山水水,一张张小纸片分别写着阳和口、大同、紫荆关、居庸关等字样,贴在这些器具上,一条红色的小布条和一条白色的小布条做成箭头,分别代表着明军和瓦剌军的行军路线,指向大同方向。
于谦衣衫不整,手掌和脸上满是泥土。
女贞眼眶一热,差点叫出声来。
朱祁钰和孙太后也都大为感动,孙太后赶紧上前一步:于爱卿――
于谦抬起头了,见到朱祁钰和孙太后,大吃一惊,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但他的第一句话,来不及问候朱祁钰和孙太后,已冲口而出:太后、郕王殿下,皇上他已到大同了吧?
于谦的这句话让朱祁钰和孙太后极为震惊。
朱祁钰疑惑地看着于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于爱卿,你……你怎么知晓皇上已到了大同?
于谦:回殿下,臣任山西、河南巡抚十九年,对那几处边关地形了如指掌。大同首当其冲,皇上御驾亲征,必先往大同。
于谦说着,又指指地上的地形图:臣这几天掐算时日,料想皇上的五十万大军在这阴雨天气,要赶到大同,路上需费时半月,今日是八月初一,皇上该到大同了。
孙太后连连点头:于爱卿果然料事如神,哀家佩服得很!
于谦:太后言重了,这些天,臣的心无时无刻不跟着皇上北上。
四 御驾亲征(8)
孙太后直截了当地:既然于爱卿对时局多有预料,那哀家敢问一句,我军与瓦剌对垒,胜算如何?
于谦俯身看着地上的地形图,沉吟不语。
女贞焦急地:于大人,你快说啊!
于谦:瓦剌这些年韬光养晦,厉兵秣马,实力大增,太师也先又雄心勃勃,颇有谋略,此次犯边,乃深谋熟虑之举,皇上万不可轻敌,更不可在立足未稳之时,轻易与之交锋。
朱祁钰:可皇上的急报上说,瓦剌军已退出大同。
于谦:臣担心,这正是也先的诡计,他是诱我深入啊!
朱祁钰和孙太后均是一愣。
孙太后皱起了眉头:于爱卿,你是说,皇上中了也先的陷阱了?
于谦:那也不尽然。五十万大军前往,也先不明底细,自然要先避其锋芒,但等他调兵遣将完毕,一场恶战,必在所难免。臣最担心,这连绵阴雨,车辆辎重众多,粮草不济,大军行动不便,士气受损,让也先乘虚而入。
于谦的几句话,说得朱祁钰和孙太后都急起来。
朱祁钰有些六神无主地:那……那如何是好呢?
于谦又跪到地上,指着地形图:当务之急,是打好第一仗,皇上应先立稳阵脚,以大同为中心布防,然后诱瓦剌主力来攻,将它围而歼之!
朱祁钰点着头:唔,于爱卿言之有理。
孙太后心里一阵感动,她看着于谦跪在地上,略显佝偻的身影,一时说不出话来。
于谦仍沉浸在他想象的战局里:首仗一胜,后面的事就好办了,皇上可乘胜追击……
女贞再次被于谦的耿耿忠心所震慑,忍不住说了一句:于大人,你对皇上真是太好了!
这句话让孙太后的眼睛也突然一亮,她似乎作出了一个决定,扶住栅栏,语气充满了温和:于爱卿,你且起来吧。
于谦慢慢站起来。
孙太后:于爱卿身在死牢,仍一如既往牵挂皇上与我大明江山社稷,忠心不改。报国之志,令哀家不胜感动。可你……你不该出言偏执,当廷冲撞皇上,让皇上脸面无存。唉,这可是君臣大忌啊!
于谦:臣一向是个急性子,请太后见谅。
孙太后的目光落在朱祁钰身上:郕王爷,哀家有一件事,望你答应。
朱祁钰似乎已料到孙太后要说什么,恭敬地:儿臣全听太后吩咐。
孙太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认真地看着于谦:当今是朝廷用人之际,这样吧,于爱卿,你马上写一份自过书,向皇上认个错,哀家让郕王爷派八百里快马给皇上送去,请皇上免了你的死罪,放你出狱。
于谦并无惊喜之色,只是默默站着。
女贞大喜:于大人,太后和郕王爷要皇上赦你无罪,你快写啊。
于谦沉吟了片刻,弯腰从地上捡起笔墨,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极为凝重。
孙太后、朱祁钰、女贞都定定地看着他。
于谦站到桌子前,桌子上却没有纸张,女贞刚要回头招呼狱卒,于谦已吸了口气,突然撩起襟袍,用力撕去。
哗一声,一块青灰色的衣襟撕裂下来,把孙太后、朱祁钰、女贞都看得张口结舌。
于谦将撕下的衣襟铺在桌子上,不假思索地泼墨挥毫。
他的眼睛炯炯放光,内心的激情随着笔墨倾泻而出。
瞬间,于谦已一挥而就。他将衣襟举起来,递给孙太后。
女贞急忙接过来,只见衣襟上寥寥几行字,笔力遒劲,气势恢宏。
孙太后含笑地:念吧。
女贞看着衣襟念起来,竟然是一首诗: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录少时所作《石灰吟》一诗,以表臣万古不变之心!于谦。
孙太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于爱卿,你这是――
朱祁钰则受到了巨大的震动,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女贞感动地看看诗笺,又看看于谦,泪光闪烁。
于谦神情自若,向孙太后和朱祁钰拱拱手:太后、郕王爷,臣心里只有这几句话,请太后、郕王爷恕罪。
孙太后的表情异常复杂,既有赞赏,也有无奈,怔了好久,勉强点点头:于爱卿心意如此,哀家也勉强不得。
朱祁钰想要说什么,看看孙太后的脸色,却没说出来。
女贞见孙太后态度暧昧,不由大急:太后,于大人一片忠心,天日昭昭,请太后……
孙太后却长叹了一口气,颇为酸楚地:自古忠臣多耿直,于爱卿宁折勿弯,哀家也爱莫能助,此事还得待皇上班师回朝后再议吧。
于谦极为平静,无言地向太后拱了拱手。
孙太后已回转身,默默退出。朱祁钰也垂着手,跟着孙太后退出。
女贞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捧着于谦的诗笺,难过地:太后――
孙太后又是一声轻叹,头也不回地:走吧,女贞。
女贞看着孙太后一步步登上台阶,只得忍住伤心,将诗笺折好,放入怀中。
她紧追了孙太后几步,到了台阶上,她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于谦一眼,这一眼里,有由衷的敬佩,有深深的哀伤和无奈,也有一丝怦然心动的脉脉情愫……
20、大同营地
王振坐在营帐内,喜宁给他递上一大叠急报:先生,都是前方来的急报。
四 御驾亲征(9)
王振看了几份,大怒:废物,败仗,败仗,猫儿庄失守、西龙口失守,怎么给老夫报的尽是晦气事,难道老夫碰上丧门星不成?
王振忿忿地将急报扔在地上,看着喜宁:还有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