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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纹法船跑起来比靠风帆与桨橹行走的渔船要快得多了,制造这个符纹法阵的人技巧要远比卢瑟高明,给法船提供动力的符纹支持的时间非常长,卢瑟估计自己若是做出的符纹,能支撑一两个时辰就是到顶了,而这个制造者制造的符纹法阵则可以支撑超过两天。卢瑟在佩服之余,也不禁有些惭愧,他目前还处在学习的阶段,只能说“会”制做符纹法阵,离“精”的地步还相差甚远。
所以他制做符纹法阵时,比起陈抟要浪费至少三倍以上的材料。
这种浪费不是有天赋就可以避免的,唯有熟能生巧。卢瑟是一个性子坚定耐得住寂寞的人,因此修习得也极为刻苦,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他用来专研与修习。
不知不觉中,符纹法阵靠近了吴越都城杭州。
杭州是名城,虽然因为大天倾的缘故,历史并不很久,可是吴越国偏居一隅,历来少有战乱,因此这座城市经营了近二百年,竟然未曾遭遇过兵火,人口与规模,就远不是江州或者乌州这样的城方中心城市可比拟的了。
见着符纹法船,巡海的兵丁立刻知道这是修行者的座驾,哪里有人敢来查问的。他们靠岸弃船,渔民父子倒是来过的,因此领着众人先寻了客栈投宿,他们自己担忧家人,拿了赏钱便告罪离开了。
“店家,前些时日听说乌州出了妖怪,情形究竟如何?”安顿已毕,卢瑟第一件事是招来店家询问乌州之事,从龙峰宗得到的消息都是关于修行者的,而百姓的消息根本没有。
“惨。”那店家原本是笑的,一听得这询问,长喟叹道:“乌州户籍上写着原有九万户,二十四万六千人,所剩不足三千,其余尽为妖怪所食。”
卢瑟听得头皮发麻,他是亲眼见着饕餮吞食一切的,这样一个肚量如此之大的妖怪,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敌!
“朝廷有何对策?”他又问道。
“天子仁厚,亲自伏请各宗真人出山相助,事后也抚恤灾民,只不过……”店家谈到这,就苦笑道:“妖怪如此凶恶,非朝廷可以应付。”
他只能点到为止,事实上,乌州事件发生之后,整个吴越国都是人心惶惶,各地一夕十诈,到处都风闻见着妖怪了。
“这般下去不行……”
卢瑟也只能叹息,普通人的力量对上木魈这样的妖怪已经是不敌了,再遇上饕餮那样的,即使是个人武力再高也无济于事。
接下来的问题就比较轻松了,无非是这杭州城中有哪儿是游玩的好去处,哪里又有什么人物值得拜访。这是卢瑟多年的习惯,在这样信息传递还不发达的时代里,拜访当地的一些名人,对于增广他的见闻是十分有好处的。
“公子是游学的士子,那么有一家倒应该去拜会一番,便是九品堂宋家了。”那店家笑道道,在提到九品堂时,那种幸有荣焉的神情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九品堂宋家?”
卢瑟心中一动,这九品堂宋家果然是要去拜访的。这个天下长期都是诸国混战,在纷乱动荡的时代涌现出不少杰出人物,五百余年前,有位姓宋的学者开始品评历代人物,共设文武各九品,最初这品评人物的方式还得不到认同,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都接受了这种品评。在三百余年前,这种品评又从针对古人的变得针对当世,乃至于诸国甚至参考这个品评来选拔人才。
只是大天倾让这一切都变了,宋家几乎全部毁于大天倾,唯有少数支脉侥幸脱困,在这座新的杭州城重建九品堂,可声望已经远远不如大天倾之前。
“如今这天下才子,能得咱们杭州九品堂品评的可不多,凡能为其所评者,必为诸国重用。”那店家吹嘘道:“如今主持品评榜的,可是宋家五百年来第一等的人物!”
卢瑟倒没有听说过九品堂品评的人物现在还为诸国重用的事情,他笑了笑:“莫非比当初开创品评的那位宋氏祖先还要强?”
“那是自然,全杭州都赞,这代主持品评榜的乃是神仙中人呢!”
这“神仙中人”四个字听得卢瑟心中一动,既然主持品评榜,那么无论是识人还是识物上都应该有独到之处,看来九品堂宋家,自己还真得要去一趟了。
第47章 三、愿垂方便济众生,他时同赴龙华会(二)()
经过长时间的海上漂泊,虽然辛兰与章玉都非常人,没有一般女子的娇气,不过总少不得要休息一番。吴越的绢绸甲于天下,唯有蜀国的锦绣或许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因此逛街便成了二女次日放松的手段。卢瑟不喜欢逛街,又有郑洪这个苦力在,因此就打发着郑洪随她们去逛了。他自己,则雇了辆车,不急不徐地赶往九品堂。
在他想来,店家将九品堂吹嘘得天花乱坠,那这里再差也应该是比较繁华的所在了。不过出乎他意料,九品堂并不在城中,而是出了城,再经过一段小桥流水,穿过狭长的山谷后抵达。这里甚为幽静,灵气充蕴,也是个不错的修行之地,可惜的是地方太小,展不开手脚,散修在此还行,若是要凭借这个开宗立派,那就明显觉得局促了。
车子在一片竹林之外被拦了下来,拦车的庄客很是客气,将马车引入一块空地,然后请卢瑟自己步行入庄。这里就显出庄客客气之后的傲气来:凡是来访之人,无论身份地位学识手段,都得步行来拜见。
远远地看到这庄子的时候,卢瑟就觉得心中一动,他用陈抟教的方法收敛好自己的元神,让自己现在看上去完全与一个普通人没有别的差别。跟着接引的庄客穿过竹林,映入眼中的便是一座红砖青瓦的庄院,庄院甚是清丽,虽然规模不大,却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而周围种的青竹苍松,又为之增添了几分出尘之气。
“这庄中有修行之人……”卢瑟心中暗想。
不过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宋氏与卢氏一样,都是传承了许多时间的名门世家,家族积累的财富人脉,足以让那些修行宗派动心,从其中挑选资质出色的人为弟子。
卢瑟被引进院子,便发现这院子比在外看的要大些,已经有十余人在此,或三两结群于水畔亭中吟哦,或单人坐于结下冥思,不过卢瑟觉得,他们多少都有些紧张,象是面临考试的学生。
这些应该都是在等待品评的士子,虽然科举制在诸国已经推行多年,可是名声的重要性并未因此而减低,相反是更强了。
卢瑟的到来让众人稍稍动了一下,不过卢瑟收敛锋芒,看上去只是飘逸出尘,倒没有谁注意他。
“公子且在此稍候,家主人过会便会出来。”那个庄客谈吐很是大方,这一点倒与卢庄的有些相象。
卢瑟一直以为,看一个人的能力,不仅要看他自己,也要看他身边之人。若是连身边之人都调教不好,一个个粗俗不堪,其人怎么会有什么本领可言!
“兄台请了。”他正准备寻个地方坐下,一群正在说话的士子当中一个人遥遥向他拱手。
“请了。”卢瑟也拱手还礼,这个人性子开朗,主动找他攀谈,应该是个喜欢表现的人物。
“在下陆子橘,姑州人氏,听兄台口音,似乎是远道而来?”那人道。
“区区卢瑟,来自大唐江州。”对此卢瑟并不隐瞒,他不相信万香殿还会将触角伸到这些急于邀名的年轻士子中来。
“大唐人士!”在场诸人听得这话之后神情各异,有肃然起敬者——唐国一直是吴越的上国,吴越王对唐皇是执臣礼的;也有的夷然不屑——两国关系虽然还算好,但在这乱世中再好又能好到哪儿去?
“看来品评的名声已经传到大唐了,九品堂再度中兴有望啊。”那陆子橘笑道:“兄台姓卢,莫非是江州卢氏子弟?”
卢氏祖籍原本不是江州,但自大天倾之后迁来,现在人们已经以江州作为卢氏的郡望了。卢瑟微微点头,对于这种以家族来相互恭维,他没有多大兴趣,因此并未接下来说客气话儿相互吹捧,而是笑道:“我等在此喧哗,只怕扰了主人清静。”
“无妨无妨,我虽然是第一次来,家中几位兄长早就来过,都说此中主人乃神仙人物,岂会怪罪我等凡人?”陆子橘大约是想结交大唐士子,缓步走了过来:“卢兄家学渊源,在学问上定然造诣极深,在下正巧有些疑问,还请卢兄指点。”
若是别人这样说,恐怕要被当作挑衅,但这个陆子橘说话时神态诚恳,确实有世家子弟那种累世积代的胸怀。
“只管问吧。”卢瑟一笑。
他态度谦和,口气却大,当下便惹恼了一人,这人正是方才最夷然不屑的,他原本孤坐于一棵松树之下,现在起身冷笑道:“那我倒想请教这位大唐高士,《诸子杂记》中记载,上古之时人茹毛饮血与禽兽无异,此事是真是假?”
《诸子杂记》原本就是个偏门的书,而这个问题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是个真正的难题,不过卢瑟的见识与他们不一样,因此卢瑟很肯定地点头:“此事绝无差错,可与《古本竹简》中所言‘古人为裸猿也’相对应,《坟诰》中载,‘人之初始,无知无识,圣人教诲,燧火乃举。巢学于乌,耕学于鼠,因有好学,故成灵长’。”
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又博带宽衣,神采飞扬,这个时候,与一个飘逸博学而自信笃实的士子没有什么两样。
听得他回答,陆子橘与那最先提问的士子对望了一眼,那士子神情有几分沮丧,旁边又一人问道:“卢公子只是引经据典,可有实证?”
“自然是有的,据闻北方宋国有神骨之产,我曾实地去见过,这神骨实际上是不知多少万年前的人骨,其头骨模样,便介于猿人之间。而且越深之处,所得越为落后……”
考古学对于卢瑟来讲并不是什么太深奥的东西,因此这个实例信手拈来,让那人也是哑口无语,虽然觉得卢瑟所言未必对,却一时无法反驳。
“既是如此,人又如何自禽兽而为人?”陆子橘凝眉思忖了会儿,然后又问道。
“自然是为生计自兽为人。”卢瑟毫不犹豫地回答:“人能进取,为的便是改善民生。因为要吃上更易消化吸收的食物,故此懂得用火。因为要避寒安居,故此有了屋。因为要有稳定的食物来源,故此有了种植与畜牧……因为要长生长寿,故此有了修行之法门!”
他前面那些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可最后一句出来后,众人尽是目光闪动,相互对望。
普通人心目中的修行者,那可是高高在上的,谁会以为这些修行的法门反倒是为了人类的长生长寿而研究出来的!
“说得好呵……”
良久之后,院后一屋中传来轻叹之声,接着便是几声鼓掌,不仅众人都变了颜色,就连卢瑟自己,也不禁脸色一变。
这声音竟然是个女的!
卢瑟是聪明人,敢于在后屋这般说话的女子,身份当然非同小可,甚至有可能就是卢家这一代主持品评的人。若这人是女子,也无怪乎那店家说是五百年来第一人了。
“诸君远道而来,原本是该洒扫恭迎的,只是今日听了这位大唐来的卢先生一席高论,小女子已经失了公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