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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前篇
笑年华
有酒无花
曲尤未尽人未老
弹指间
平生素昧
端木昭华第一次遇见邵宁诚,是因为酒。
享誉天下的醍醐酒肆刚出了新酒,他与几个同辈的朋友应邀前去,于是撞见了邵宁诚,那个夜半三更天在屋顶上留连的人。
一开始,他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觉得这人背着月光的身影透着某种近乎飘渺的气息,右手持着酒坛时不时喝上一口的动作,做来分外的干净利落。
一时冲动,他运起轻功跃上屋顶,硬生生打断了人家的闲情逸致。
明知道是极无礼的举动,他却无法阻止自己近一步地靠向那个身影,直到一双墨黑的眼猛然对上他的痴迷。
“要喝酒吗?”对方笑嘻嘻的,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
他望着他,尚震惊于自己罕有的失态,无法成言,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伸手接过那坛酒,狠狠连灌数口,这才稍稍镇定了下来。
“你这样喝,太糟蹋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酒。”淡淡说了句,将酒坛从他手中夺回的人,语气里却觉不出一丝责备的意思。
他侧过头,看他持坛喝下一口,然后露出很满意的表情,眯起一双墨色的瞳,仿佛陶然其中,本是没有什么特色的脸,此时看来竟有种醉人的神采。
是那么好的酒吗?他敛下眼,感觉口舌之间尚存的酒味,试着努力分辨。
酒中透出一股花香,一时一个味道,由淡转浓,再由浓转淡,有条不紊的层次感,以及那绝佳的口感……这酒,他喝过,就在稍早。
花散仙,是这酒的名,用了三十三种花卉、花费三十三年的光阴所酿出的美酒,也是醍醐酒肆新出的名酒。据他所知,这酒当年制了三十三坛,酿成的却不过七坛,就连昨日的庆宴之上,他也不过是被赠了一杯而已,足见这酒的珍贵,而眼前这人,却毫不客气地提着整个酒坛子……
“你不喝吗?”对方递上酒坛,笑嘻嘻的表情不见丝毫恶意,只有纯粹想邀人共饮的闲散,使他不由自主接过。
仰头喝下一口,却无暇去细品个中滋味,他的脑中如今已被疑问满满占据。
眼前的,是什么人?
他想问,但终是没有开口,怕打破此刻奇特却毫无芥蒂的相处。
“是好酒吧?”
“嗯。”
极简短的对话,没有再刻意开口,只是轮流喝着酒。
趁着月光,淡淡飘溢的酒香萦绕在周身,渐渐恍惚了他的神志。回头看着那人,痴迷的眼眨也不眨一下,就这样直直盯着,忘记要转移视线。
“怎么了?”对方笑着回视他,问得不甚在意。
端木昭华笑了下,略带些自嘲:“我想,我是醉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醉了没什么不好。”
“……你说得对。”
拿过酒坛,他狠狠灌下一口,然后放任自己越来越模糊的神志,将眼前的身影一点一点刻画进心底。
醒来时,是在自己所住的客房,在端木昭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听到婢女们传言守备森严的酒库昨夜失窃,被偷的,正是七坛花散仙中的一坛。
醍醐酒肆乱成一团,他却忽然松了口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原来,昨夜那人,不是梦,只是如此,便让他不由心生感激。
但或许,当成是一场梦,会比较好吧?
……就当成是梦吧!
这么决定后,端木昭华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昨夜,他与人月下对饮的事。
端木昭华第二次遇见邵宁诚,也是因为酒。
在京城第一酒楼的三楼雅座与朋友小聚,倚窗而望时,偶然撇见那一抹利落的身影进入酒楼,心中一时震动,顾不得朋友在场,想也没想便冲下楼去。
在柜前寻着那人,正笑嘻嘻地跟掌柜攀谈,一副相当熟捻的样子。
端木昭华站在楼梯上呆呆看着,恍然惊觉自己竟是如此想念这人……本以为,已经忘了的……
看那人接过掌柜从柜下取出的白瓷酒瓶,笑得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后来转身离开酒楼,他不由得跟了上去。
穿过几条街,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停下脚步,对方猛然回头对上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来不及掩饰的仓皇,连自己也不明白,又该如何向他解释?
眯着眼打量他半晌,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就是三个月前在醍醐酒肆跟我一起喝酒的怪人嘛!”
端木昭华顿时哑然。
那天、那种状况,奇怪的人竟然是他?!
“怎样,要不要一起喝一杯?”笑嘻嘻地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瓷瓶,“今天刚到手的脂玉琼,最上等的哦!”
他点头。
“那么,先找个地方坐坐吧!”对方笑着摆摆手,要他跟上。
所谓的找个地方,端木昭华原以为该是去酒馆茶楼之类的地方,没想他却带他来到湖堤旁。
他看着那人毫不在意地席地而坐,有些迟疑地问出口:“……要在这里喝?”
“我喜欢这里的景色。”如此解释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揭开,递给他里头如弹丸般大小的橘黄色果实。
他接过端详:“这个是……”
“雁落山的晴果,配脂玉琼吃很美味哦!”
“哪来的?”他知道这是雁落山的晴果,只是那据说高耸如云、雁过必落的雁落山远在塞外,而这晴果看起来却是如此新鲜水嫩……
“当然是自己采的啊!”理所当然地回答。
“……我听说这晴果只长在近山顶的悬崖峭壁之上……”
“对啊,爬那么高的山,真是累死人了!”
“……”吃着晴果,端木昭华无言地看着对方闲散饮酒的模样。
究竟,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湖堤畔,风抚杨柳,暖暖的带点浮躁的意味,在他心头留下重重的疑问。
只是这次,他仍是没有问出口。
端木昭华第三次遇见邵宁诚,还是因为酒。
诉剑山庄受当朝皇帝钦赐天下第一庄之名,大摆酒席广宴天下,自是热闹非凡。
一整天,端木昭华哪儿也没去,只是守在酒窖,寸步不离。
入夜时分,一道人影闪入,利落地开了酒窖的门,擦亮了火折子,点上烛火后,流连在一坛坛美酒之间。
“……啊,这个不对……这个也不是……到底放哪里了?”对方喃喃自语。
“你在找什么?”端木昭华才问出口,便见一朵剑花刺来,赶紧侧身避过,对方却毫不松懈地咄咄逼近。
在不算大的酒窖里辛苦地躲闪了好一阵子却不见对方停手,端木昭华终于受不了地以剑鞘挡下对方强势的攻击,低吼一句:“别打了,你看清楚点,是我!”
“……”对峙的剑锋后,一双墨一般的眼炯炯望向他,微微迷惑之后,猛然收剑。
抵不住双方强劲的力道,两人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住。
对方轻吁口气:“什么嘛,原来是你呀!害我还以为这次终于要失风被捕了!”
不无抱怨的语气,听得端木昭华一阵郁闷……这人,都干过些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了?
将剑佩回腰间,他转身从酒窖的角落里取来一个小酒坛递给对方。
“是什么?”问归问,手上不客气地接过。
“你在找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开了封口,一阵醉人的酒香溢满酒窖。
“诉剑山庄里能让你垂涎的,应该就只有前几日圣上御赐的三杯不醉的芙蓉笑吧?还是我猜错了?”看着对方一脸陶然的表情,他淡笑反问。
“不,你猜对了!”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一脸的笑逐言开,孩子一般的无防备,惹得看的人心跳加速。
“好喝吗?”
“唔,果真是人间美味!”
“这个给你。”他又从角落里提了个小竹篮过来。
“是什么?”揭开盖子一看,惊喜地叫出来,“湘碎果!”
果然,这东西能讨他欢心,不枉他千里迢迢摘回来。身上尚有登上极峰时留下的擦伤,但见到他的笑颜,便都无所谓了。
“你怎么知道芙蓉笑要配湘碎果的?”
“我跟醍醐酒肆的酿酒师傅问来的。”
“不愧是醍醐酒肆的师傅!”笑嘻嘻的,将酒坛递上,“不一起喝吗?”
接过来,喝上一口,又递回去:“这么喜欢酒吗?”
“嗯,最喜欢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
“对!”
一阵沉默,只觉酒香醉人。
端木昭华有些恍惚,不自觉开口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究竟是谁?”
对方依然笑嘻嘻的,语气却带着几分真诚:“邵宁诚,一个嗜酒如命的男人。”
那以后,他们经常见面,原因,自然不外乎酒。
邵宁诚是个随性所至的人,寻到好酒时,不管白天黑夜便会闯进他的住所,大剌剌地邀他共饮。
一次、两次、三次……最初的惊吓之后,端木昭华已然适应了邵宁诚出其不意的到访,甚至隐隐期盼起来。
“喂,端木,我又弄到好酒了哦!齐酩酒庄的百日醉,要不要一起喝?”精神百倍地趴在他寝房的窗上,邵宁诚笑嘻嘻地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新朋友。
“百日醉?”揉揉尚有些睏顿的双眼,端木昭华甩甩头让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下午刚听说齐酩酒庄的酒失窃……该不会你又……”
“嘿嘿嘿……这种小细节就不要去计较啦!今夜月色甚佳,一起来喝酒吧!”
无赖似的笑容,偏偏对他向是无往不利,端木昭华略微无奈地下了床,随手披上外衣。开了门,就见邵宁诚坐在他门前的矮阶上,抱着一小坛酒朝他笑得开心不已。
阶前的月,西斜得厉害,此刻只怕早已过了三更。若他没记错,齐酩酒庄离此地有百余里路,宁诚他……莫不会是得了酒之后,立刻就往他这里赶来了吧?
想到这,心中不免有些窃喜。
走过去,与他并肩坐下,陪他喝酒看月亮,听他时不时冒出口的赞叹。
“啊——果然是好酒啊!”
“能喝到这么好的酒,真是不枉此生!”
这人——端木昭华好气又好笑地望一眼沉醉在美酒之中的邵宁诚——难不成根本就是为酒而活的?
为了寻得好酒,他无所不用其极,最常做的,便是学那些梁上君子,招呼不打一声便从别人家里顺手牵羊。
不过话说回来,他从未见他醉过,不管是清酒、烧酒,进了他的喉咙就跟水似的,完全勾不走他一丝神智,不像他,后劲稍强一些的,隔日便得昏昏然度日,闹得庄里的人都以为他染恙,紧张不已。
可纵是如此,他仍是期待着下次的会面,幻想着何时,也能见他醉上一回。
酒喝得差不多时,邵宁诚笑嘻嘻地要求:“喂,端木,吹首曲子给我听吧!”
“想听什么?”
“随便应应景,什么都好啦!我又不懂这些。”
这人哪……取来笛子,吹出清亮的音色,看邵宁诚满意地弯起着眉眼,他只是垂着眼,将心底的叹息随笛音融入月色中。
“不管什么时候,听你吹曲子总觉得特别舒服,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呢!不愧是世家子弟,不但文武双全,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跟我家那变态二哥有得拼!”
懒懒地靠到他肩上,邵宁诚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难得将话题扯到自己家人身上。
“我啊,最讨厌二哥了,老是笑得一脸温和,问他什么都只回你一句‘你说呢’,真是气死人了!还是六哥最好,不会跟人含糊其词,问他什么都会认真回答……唔……端木,我好像有点睏了,要是我睡着了,千万记得给我盖被子啊……要是着凉回去,会被四哥骂到狗血淋头的……”
看他渐渐合上眼,沉沉入睡,端木昭华收起笛子,俯身抱他回房。
吃力地将他放到床上,替他脱了外衫和鞋子、盖好被,这才躺回已经冷掉的被窝里,没一会儿,那个贪求温度的人便如预料的缠了过来,一手一脚压在他身上,孩子似的在睡梦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