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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沐和她擦身而过,继续往前,突然而至的推销报纸的声音,让一沐意识到,她应该马上回头。一沐在她短短的20岁的生命中,从没像此刻这般思维敏捷,动作迅速。她推开了向她推销报纸的大妈,绕过了一群睡意朦胧的中学生,像一个失控的火车头往地铁站的入口横冲直撞。
然后,她看见了,看见秦圣迎着温暖祥和的初冬朝阳,细长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整个人都笼照在金色的朝阳中。
她漆黑杂乱的头发,闪闪发光,一对银色的翅膀,在身后扇动。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慌占据了一沐的心,蛊惑着她,不顾一切冲了上去……
克罗托在天空中轻声叹息:呵,抓住了……
一沐和秦圣(一)
一沐抓住了秦圣的衣角,那黑色的柔软的织物,被紧紧地握在一只小小的手掌中。因为太过用力,青紫色的血管在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背上隐隐可见。
时间仿佛倒退到,一沐5岁的时候,在城隍庙的拥挤的人群中,她也是用同样的心情,同样的力气,拽着父亲的衣角。当时,汹涌的人潮,似乎裹挟着不知名的力量,要把父亲从一沐身边带走。而就在刚才,一沐彷佛看见,冬日的朝阳,召唤着眼前这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让她伸展开银色的双翼,离一沐而去。
一沐觉得害怕,心里有一个人声音不停鼓噪着:不要走,不要走!这个声音蛊惑着她,做了一件荒谬的事情,拽住了一个陌生人的衣角。等一沐从这种荒诞的境遇中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紧贴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身侧,她手里正拽着她的黑色的衣角,而这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歪着头,挑着漂亮的黛眉,好奇地打量她。
一沐的大脑像过载的电脑,同时运行着太多的程序,进入了死机的状态,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古怪的行为,怎么处理眼前尴尬的局面。也忘记了要放开几乎痉挛的手。只是呆呆地仰着头看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似乎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即便被一个陌生的少女拽着衣角,被一双大得夸张的眼睛瞪着,仍可以带着戏谑和玩世不恭勾着完美的嘴角。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一沐头顶响起:“那么,小朋友,怎么了,嗯?”
此刻一沐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行为多么荒诞,她想到的唯一的解决方式——逃走。
匆匆抛一下一句“对不起,认错人了。”之后,柳一沐细瘦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熙熙攘攘的地铁站。
一沐和秦圣(三)
那天,早晨,秦圣从一个搞不清名字的女人怀里醒来。她费了不少劲,才摆脱那和她纠缠了一夜的丰腴馥郁的女性躯体。然后在宾馆的洗手间梳洗,再然后,坐在浴缸边发了一阵呆。最后不告而别。
她赶上了第一班地铁,但早晨习惯性的低血糖造成的意识混沌,让她走到地铁出口才发现下错了站。几乎停止工作的大脑,花了三分钟也没决定该怎么办。于是只好站在阶梯上,眯着眼睛发呆。直到她发现自己的衣服被狠狠拽了一下,随即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大得出奇得眼睛,和一张稚气的陌生的脸。——一个孩子。情况有些失常,但血糖供应不足的大脑拒绝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秦圣只能下意识地问:“那么,小朋友,怎么了,嗯?”她没想到,这位小朋友像一只受了惊吓地小鹿见着了大灰狼,夺路而逃了。秦圣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困惑地耸耸肩膀。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复杂的外套上,多了一件装饰品,一张系着白色带子的浅蓝色的临时出入证,拇指轻轻拂过证件中央那个一寸大小的照片。
她撅了撅嘴,拎着白色的带子,拾级而上……
一沐和秦圣(四)
在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补充了碳水化合物,秦圣终于清醒过来,一路晃晃悠悠进了她的剃头店。虽然它有一个更时髦的名称,叫作“秦圣创意发型工作室”,可秦圣还是更愿意把它叫作“老秦人剃头店”。
这样显得更后现代主义,至于什么是后现代主义,只有初中肄业学历的秦圣自然不知道。“后现代主义”是卖古董的老皮给“老秦人剃头店”的评价。
秦圣觉得,老皮研究生毕业,说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瘫在理发专用的座椅上,秦圣想起了那张临时出入证。她把那张浅蓝色的证件拿到眼前。正中央贴着一张一寸大小的照片。小小的脸蛋,卷卷的短发,说不上漂亮,只是觉得孩子气。倒是那双眼睛让秦圣看得出神。一双充满生命力的温暖的眼睛。仿佛在愉悦地欣赏着一切。
她翻过那张出入证,发现塑胶纸里还夹了一张借书卡,上面印着离“老秦人剃头店”不远的一所大学的名字。还有就是这借书卡的主人的信息。
“柳一沐”,秦圣细细咀嚼这个名字。洗头的小妹陆续来上班了,打断了秦圣的无所事事。秦圣也摇摇头嘲笑自己的无聊。把那张蓝色证件扔进了抽屉。直到一个星期后,她又一次注意到了这张临时出入证。决定把它放进背包里。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晃到那所大学门口,秦圣倚在校门上,在警卫严厉的目光中抽着烟。
她打算在这所学校里找一个顺眼的学生,拜托他去处理这张临时出入证。她看了三分钟,没有一个让她觉得顺眼,正要走的时候,一沐扶着一辆对她来说过大的山地自行车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朝她招手,那孩子慌慌张张地过来了。到了她面前看着她的胸口。
命运之神在叹息
“那么你是在和它说话吗?它告诉你什么?”秦圣指着衣服上的牡鹿。
“你笑起来真好看。”一沐微笑着,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不合时宜。羞怯地低下头。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她怎么知道,她在和那个怪动物说话?
秦圣发出性感沙哑地笑声。把自己手里的那张蓝色证件递到一沐眼前。
“是你的吧。”
一沐惊讶地点点头,接过那张失踪的出入证。
“谢谢。”
“用行动来表示吧?”秦圣单手搭上一沐的肩膀。
一沐愣愣地望着她。
“来我的店里玩,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和牡鹿说话的。再见!”
秦圣把一张名片递给一沐。揉揉她的头发,朝气鼓鼓的警卫摆摆手。小跑着奔到18路公共汽车即将停靠的站点。
一沐看着巨大的公交车消失在马路尽头。
这时候,楚令正带着起床气,恶狠狠地吃早餐,心里盘算着今天拐带一沐外宿。喝完牛奶的时候,回味起了一沐柔软的身体和牛奶般的气息。唾液不正常地分泌着。
这时候,一沐的爸爸正在书报亭看一本杂志,上面写着:平时乖巧沉默的孩子,一旦除了岔子绝对惊天动地。
这时候,一沐的大表哥正打算发短消息给一沐,约她傍晚到三师父面店吃炸酱面。
这时候命运之神开始叹息……
第七章【溺爱】
我只拥有你的月光,我要把它当作骄阳,
我只拥有你的地方,那是我的天堂。
只有你的未来,能挥霍我的现在,
只有我的最爱,给我最致命的伤害。
当我为你日渐憔悴,而你却风采依然,
当我以沦为你的负担,却还流连忘返。
请告诉我,我该再说什么?
你才能多为我停留片刻。
请告诉我,我该再做什么?
你才能更快活……
沈清石坐在桃木西餐厅里。下巴抽紧,双手隐隐发抖。看着眼前一脸哀怨的女子,终于开口:
“穆岳奇,你仗着秦圣喜欢你,一次次义无反顾从她身边离开。又借口你喜欢秦圣,一次次把她拽回身边。你每次投入那些男男女女怀里,是不是都在想,反正有秦圣在原地等你,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我恨死秦圣了,为什么还眷恋你这样的人。那天,她被那个连名字都搞不清的女人带走,我真有报复性的快意。”
穆岳奇泫然欲泣。沈清石脸上的表情更加冷然。
“你明明已经打算和那个男人交往了,当时为什么还要干涉秦圣,她和谁上床,关你屁事,你以什么名义去阻止?你又以秦圣唯一一次身体地出轨要挟着她。你是以爱情为名义?那么你那些无数次的出轨都因为你所谓地爱情而无罪?在你的字典里,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又究竟把秦圣当成什么?一个永远没有怨言的替补队员?”
穆岳奇似乎早就料到了沈清石激烈的反应,淡淡地开口:“这次,我真的要订婚了,我知道秦圣信任你,我怕秦圣接受不了……”
沈清石断然插嘴:“我替秦圣谢谢你,虽然此刻你只把她当作一个负担,但和别人订婚是你对秦圣做过的最仁慈的事情。我可以去安抚秦圣,让你订婚定地毫无罪恶感,只求你再也别去招惹秦圣了。”
穆岳奇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沈清石站直身体,拎起旅行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她阴着脸,坐在桃木西餐厅外的长椅上,拿出手机:“菜皮,圣还在你那边吧?我马上就过去。”
在菜皮尚未开张的“39度照相馆”时,秦圣正在里面给一个女孩子做发型。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沈清石,你干脆别来了,现在知道死回来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也有30%的股份在这里?”菜皮手里拿满了东西,给人一种千手观音的的错觉。
沈清石把菜皮拽到一边:“圣,她……”
菜皮叹口气:“你是温蒂妈妈,我只能指望你了。”
沈清石笑了笑,觉得自己有时真的是彼得。潘们的温蒂妈妈。她放下行李,脱下外套扔到已经“超载”的菜皮身上。无视菜皮气鼓鼓的表情,朝秦圣那边走去。
秦圣正专注于她手里的活。沈清石安静地坐在一边打量她。秦圣除了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并没什么异样。好一会儿,她才忙完手里的事,坐到沈清石身边。脑袋搁在沈清石肩膀上。沈清石刚想去握她的手,秦圣就站起来,牵着沈清石往内室走。
穿过一条走廊,爬上雕花的楼梯。走进暗沉沉的摄影间里。秦圣抱住沈清石,身体缓缓下滑,最后跪倒在地上。
从沈清石胸腹间传出压抑的哭声。她轻轻捧住眼前发丝凌乱的头。眼泪盈满她的眼眶,却始终未成滴落。秦圣的泪水渗进她薄薄的毛衣。她拉开紧扣住她的双臂,蹲下身来,仰望秦圣。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只有笑意了。
秦圣任沈清石冰凉的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我,只是突然明白了。突然想通了。”秦圣暗哑的声音在阴仄仄的房间内响起。
沈清石像疼爱一个婴儿般,亲吻着秦圣,从额头,到眼帘,从鼻尖到颧骨,从鼻尖到下巴。当吻落到嘴角的时候,强烈的光线驱走了满室的阴暗。
夏觞穿着雪白的婚纱,手里拽着一个可笑的头纱,错愕的表情凝固在她脸上,她迅速转身。
“夏觞——!”
沈清石的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夏觞。她慢慢转过身,气鼓鼓地开口:“不许亲嘴唇!”沈清石眯眯眼睛,恋恋不舍地放开秦圣。站起来。仔细打量夏觞身上的古怪行头。脸上是交际花般浓墨重彩的妆容。繁复的蕾丝包裹着夏觞的上身,只露出性感锁骨,婚纱的下摆后片是优雅的坠到地面的鱼尾设计。
只是……
只是婚纱的前片是没有的。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足球运动员的短裤,上面写着“干!世界杯!”几个让人啼笑皆非的隐蔽式粗口。而扎眼的红白相间的长袜子下是一双标准的带钉的足球鞋。这种古怪的组合,把见多识广的沈清石也镇住了,呆呆地问道:“这是,所谓的行为艺术?”
夏觞扔下手里的头纱,气恼地喊道:“还不是该死的菜皮死抠,我已经给她画了整组的创意了,她还得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