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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行动呢?”丛惟不置可否,反问道。
师项一边踱着步子,自顾自说下去:“从他们安排了陷阱等陟游上钩这点来看,他去白隼堡是早就在他们意料中的了。可是连陟游自己都预先没有计划的,这就很奇怪了。我想起上次的话来,夜魅刺杀你,既然不是为了取代你,那么到底有什么目的?对方定然知道那样的刺杀不会成功,还要来做,而且在夜魅身上下离乱咒,我看也不单只是为了让夜魅更卖力且不泄露秘密,而是要留下线索,吸引陟游去调查。”他立定,看着丛惟,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要把陟游从你身边调开。那么抓住他,自然也是为了让他不能回来。”
“是啊……”丛惟若有所思,“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从这件事情来看,怅灯可谓是深谋远虑了,那么他这些行动的目的就要往前推才行。既然他的目的不在陟游,就只有在你身上了。”师项盯着丛惟,想从他的面上探寻些微迹象,然而丛惟的表情,仿佛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用在别人身上的,他自己不过是个看客,冷眼看着对方的表演。
师项略感失望,仍然继续说下去:“他最怪异的行动,是借朱凰的事情,要求执掌烟罗城。这件事情定然与陟游被捉有关。难道他不想陟游去烟罗城?可这是为什么?”推测到这里,似乎进了死胡同,师项冥思苦想,无法理出头绪来。
丛惟从酒壶中倒出浅绿色的酒液,手掌轻挥,酒杯如同被空气托起,飞到师项的面前。“你能够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怅灯做事超出常理,的确不是能够轻易揣度的。”
这个话的意思,就是说他已经明白了怅灯的用意?送往唇边的酒杯顿住,师项略有些不服气地问:“这么说,你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仿佛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丛惟轻轻笑了一下,说:“他想干什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走到窗边,看着脚下凤凰城连绵的屋顶,淡淡道:“任何想对我不利的人,不都是想要取代我吗?”
师项一口酒几乎喷出来,这样简单的事实,只怕连那些黄鹂鸟都明白,这也能算是结论吗?
丛惟的声音里有一丝事不关己的冷峻:“问题就在于,要怎么样取代我。”
“哦?”
丛惟回头看着师项:“你在我身边呆过,你知道要取代我,不是杀了我那么简单。”
师项到底是聪明人,他这么一说,立即明白:“怅灯也曾经是你身边的人,他当然也知道。”
“对啊……”丛惟唇角扯出一丝嘲弄的弧度。
一经点拨,师项思维瞬间融会贯通,“要取代你成为凤凰城主,首先要证明你已经失去了作为凤凰城主的能力。银凤朱凰,凤凰双翼……你作为凤凰城主的能力,通常是通过银凤朱凰向世人展现的。如今朱凰不在,银凤如果不能陪在你身边的话,自然就能证明那一点了。”他抬起头,赞叹道:“好周全的计策。”
“是啊,是很周全。”丛惟冷冷一笑,“事情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师项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陟游突然脱离,岂不是会坏了他的好事?糟糕,只怕他现在有危险。”
丛惟却摇摇头:“留着陟游,万一事情不成,是条退路。他现在暂时没有危险……”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神变得深幽难测:“只要不在怅灯身边,就没事。”
“什么?为什么?”师项不明白他的意思。
丛惟却避开话头:“下一步,大概就是怅灯要把我吸引到烟罗城了吧。”他向门外走去:“与其坐等他上门邀请,不如我自己去。青鸢,准备出门。”
新颜他们三个人吃完饭从教工食堂出来,天已经大黑。因为聊的时间长了点,他们其实是最后的客人了。半个小时前,吴妹就开始满脸不高兴地在身边走来走去,摔摔打打地收拾桌子或是扯着嗓子粗声粗气跟同事说话,几个人见实在不是说话的环境了,只得出来。
定襄陪他们走出大学门口,却犹豫着不肯告别。新颜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微笑宽解道:“你最近忙,还是早点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聊。周末到我家来吃饭吧。”
定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还是送你们回家吧。”
“不用,不用。”之佑乐呵呵地把手搭在姐姐肩膀上,“有我在,没问题,石大哥你放心。”他身材高大,摆出护花的造型来,像模像样。
新颜斜眼瞧着他嗤笑,“你?多少次被我打得爬不起来,还敢夸口?”
之佑挠挠头,一脸扫兴:“谁能跟你比,李小龙再世。”他眼珠子转了两圈,小声嘀咕:“你是朱凰,我是银凤,为什么我就打不过你?”
定襄替他们招来出租车。
新颜敲了一下弟弟脑袋,笑道:“你不是银凤,银凤是人家陟游。”说完把他塞进车中。
定襄提前把钱给了司机,然后又回过头对新颜嘱咐了几句回家要打电话的话。大学区的
灯光没有市中心耀眼,此刻头顶上冬夜的星空出奇的清澈,一轮圆月在云间游走。
定襄见新颜围巾就那么随随便便挂在脖子上,自然而然伸手替她细心围好。手背无意中触到新颜被寒风吹得冰&;#65533;的脸颊,心中突然一荡,手指停在原处就不愿动弹,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头缓缓向她俯下去。
新颜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却脚下生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幸好之佑坐在车里,恰巧转过头来,看见两个人的情形,大乐,没心没肺地吹了一个色狼口哨,怪声起哄。
新颜趁机后退,拉开两人间距离,掩饰着笑道:“该走了……”
定襄有些悻然,却还维持着风度,点点头,替她拉开车门,转瞬间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之佑。那小子假装没看见,一个劲儿傻乐。
新颜抿着嘴角看窗外,路灯一个个向后飞退。之佑的脸探过来,觍;着脸笑道:“姐,没生气吧?坏了你的好事……”
新颜也不回头,回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无言而笑。
“唉……”之佑坐回去,头靠在椅背上说:“姐,我可真不明白你。石大哥都那么明白表示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小屁孩,别操心这些事情。”
“小屁孩?”如果不是坐在车里,之佑一定会跳起三丈高来:“我比你还高了,你还叫我小屁孩?”他们姐弟俩年龄相差了六岁,新颜上中学了,之佑才刚进小学,从小就只能拖着鼻涕跟在姐姐后面当跟屁虫,直到新颜上大学之前,他在家里的名字就是小屁孩。之佑少年心性,对这段历史一直耿耿于怀,平时最忌讳的就是人家叫他小屁孩,不想事隔多年,如今姐姐随口叫来,自然流畅,竟没有一点犹豫。
新颜斜眼看着他笑:“怎么?不服气?”
之佑立即泄气,“怎么敢不服气嘛!”他知道姐姐此刻心绪不佳,不敢造次。
新颜便不理他,目光重新投到车外。月光随着汽车飞驰,笼罩着她的脸,如同被罩上了一层莹润透明的水晶。弟弟看在眼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样缥缈的神情,仿佛她整个人随时会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姐!”他忽然叫了一声,有些紧张:“姐,你还会去的,对不对?”
“去哪里?”新颜有片刻的茫然,随即会过意来,安慰地笑笑:“别瞎想了,哪有那么容易。如果你们猜想的不错的话,我要回到那里去,就必须坐火车,到龙岩山区才行。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去了,还不行吗?”
之佑知道她说的有道理,想想,还是不放心,又说:“姐,万一你真的去了,你答应我,不管你去多久,都一定要回来啊。”
新颜觉得荒谬,回过头来想要取笑他,正撞上他一双盛盈着月光的眸子,一怔,知道弟弟是在关心自己,心中感动,微笑道:“好,我答应你。”
有了这句保证,似乎就万无一失,之佑松了口气,身子靠回去,低声哼哼:“我可不是杞人忧天,你看你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肯定在那边有什么舍不下的事情,要不然石大哥那么好的人,你都……”
“你瞎说什么!”新颜厉声喝止,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呆住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突然会有这么反常的举动,那一声厉喝,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恐惧。对,就是恐惧,一直以来她心底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里,一直有一种莫名矛盾的恐惧感。她甚至无法分辨这恐惧是针对谁,针对什么事情。
这样的恐惧埋在很深的地方,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只有在那些迷乱的梦中才会露出端倪。还有一次,就是在那边,她以自己的精神看见凤凰城高大城墙上那个黑袍紫发的身影时,亲切渴盼的心情中,也夹杂着一点这样的恐惧。
之佑安静地看着姐姐,眼中满是怜惜,轻声道:“你在逃避,姐,因为你逃避,所以才会遗忘了上一次的经历;但是因为你遗忘了上一次的经历,所以又不得不追寻。”
新颜避开他的目光,言不由衷地说:“胡说!”
之佑突然想起一件事,使劲一拍脑袋:“哎呀!我的包落在了那个食堂里。”他猴急地左右乱翻,“真的不见了,肯定是落在那里了。师傅,麻烦你掉掉头?”
司机老大不愿意地靠边停下来:“我这是最后一趟了,赶着交班,要不您找别的车吧,我不收你的钱了。”
“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明天让定襄帮你取回来不行吗?”
“画册,达什的画册在包里。如果石大哥知道我乱丢的话,肯定生气。”
“那画册我不是还给他了吗?怎么又到你手里了?”
之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又要来研究了。明天周末,那餐厅不开门,我答应了周一还的,不行,非得要取回来不可。”
司机终于不耐烦:“你们到底要下去还是要走啊?”
之佑来不及细想,推开门就走:“我回去拿,姐你先回家吧。”
“唉,你等等。”新颜追出车去:“带钱没有……”无奈之佑动作极快,三两下穿过马路,朝公交车站跑去。
虽然出租司机说是要把钱退给他们,但始终舍不得,趁着新颜张望弟弟的工夫,竟然一脚油门,私自开车跑了。
其实以新颜的身手要追,也未必就追不上。但她这一夜的确心绪不佳,心中虽然气愤,却意兴阑珊,反正离家不远,索性由了那出租车离去,自己散步回家。
第十八章
新颜住的那一带是文化区,因为附近有一所艺术学院,街道边有不少小型画廊。走到这里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多数店铺都开始打烊。家就在前面不远,这里有个公车站,新颜决定稍微等一小会儿,如果之佑速度快的话,能赶上最后一班,他们可以在这里先碰头,再一起回家。不然的话,要是让母亲发现两个人居然走散了,不定要啰;嗦些什么。
以站牌为圆心,她漫不经心地在周围绕圈,偶一抬眸,却被路边橱窗里的一幅画引起注
意。
这间铺子已经关了门,橱窗一片黑暗,若是从别的角度,新颜定然不会注意到。只是此时正好月光撒下来,映在玻璃窗上,一片暗红的光闪过,黑暗中仿佛怪手嗜血的妖瞳。她心中咯噔一跳,隐隐有些预感。
空旷的马路上,一辆灯火通明的公车正朝这边开过来。
新颜隔着好几米的距离,眼睛死死盯着玻璃上那个黑暗的角落,期待着什么。微蓝的街灯下,玻璃橱窗泛着无机质的寒冷光芒。
她心中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仔细看看。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在原地等公车到站,跟弟弟一起回家,可是这个意识实在太薄弱,不足以压制她血管中带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