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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如何呢?”骆同森以温柔的眼神鼓励她说。
“有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我,我们聊了半个钟头……后来我爸爸坚持要跟他说话,结果聊了半个钟头。跟着,我妈妈也要跟他聊,这一聊,又是半个钟头……那天晚上他原本想请我去看电影的,但一直到毕业都没有听他再提起过。”
有这种紧迫盯人的父母,谁还会想邀请她?骆同森忍不住大笑起来。
米蕊绽当然清楚这点,不过,这样不留情面的笑,她可在意呢!
“还笑,赶快来帮我画!”她打他说。
“拜讬人,还打人的啊!”骆同森笑着拾起笔。
一边画一边聊,就这样,两人打开话匣子,从过去聊到现在——她说,小时候爸爸出外做生意,是母亲一手教养长大的。直到十岁以后,才比较有机会和爸爸相处,她敬佩、感激爸爸,但遗憾的是:在爸爸眼里,她的“自我放逐”是一种叛逃、脱离。也许,两年后她会倦鸟归巢……
他说,他不知道爹娘是谁,但猜想自己是某个欢场女子和黑道分子苟合的结晶。在激情冷却后,“丢弃”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也可能他是个多金老板的风流成品——偷吃时忘了拭嘴、事后又不认账。生母在无力扶养的情况下,只好“寺庙托孤”,拜讬老天爷养……
她说,她十岁开始学琴,具有教师资格,可惜这里没琴,否则会替他弹一曲旋律悠扬、婉转动听的曲子,让他心境平和、一夜好眠。
他说,他从三岁开始玩枪——玩具枪,也常趁局里的叔叔、伯伯领装备时,摸摸警械、数数弹药……因为他对支枪有浓厚的兴趣,所以,他拿枪拿得特别稳、命中率也高,要不是下班枪支必须缴回单位,他会替她打死那些盘旋门外的飞蛾。
她说,她每天都打扮得美美的去骗取小朋友的崇拜。
他说,他也经常打扮得美美的去骗取人家的信任,但更常打扮得丑丑的去出任务,因为怕显眼……一旦“事迹败露”,家里就可能挂上“痛失英才”、“黄泉路遥”的挽联,所以他会乔装成修路工、小贩、农夫、地痞、混混……反正演什么、像什么,不过,养父说他演流氓才是浑然天成、毫不造作。
她说,等一下还要把辫子绑上、等明天早上再松开,然后顶着一头波浪卷发去学校,让小朋友猜猜她是烫的,还是火烧的。
他说,等明天她上班后,他要微服出巡、明查暗访,把辖区的每个角落、每条狗都摸清楚,顺便让大家猜猜,他是混那里的…聊天聊得口沫横飞,大饼也画了一百多个,但骆同森绝口不提急欲追求米蕊绽的事——他只会盘查、侦讯、撂狠话,哪说得出半点罗曼蒂克的话?
“好漂亮喔!”米蕊绽满意地审视着图,聊天聊得不亦乐乎,教具也做得出奇地好。“真是谢谢你,明天我会记得跟小朋友说,这是警察叔叔画的。”
“不必了。”骆同森客气说,但感觉自己似乎压抑了某种情绪,也许是口干舌燥吧!连聊三个钟头,体内水分都转换成口水了。
他站起来倒了两杯水,一杯给米蕊绽,一杯自己灌掉。
“这里没有电视吗?”骆同森四下指着。
“没有,否则怎叫‘自我放逐’呢!”她笑得一脸灿然。“如果你无聊的话,我有些文学杂志可以借你看。”
“我带了些原文书来,那天我们一起切磋一下。”骆同森看着她说,思考着该不该说:“我可以吻你吗?”这六个字。
“好啊!不过,我的程度普通,不翻字典可能‘没法度’。”她笑笑说。
“我的程度也不好,不过,我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看书也是一样……”看着她,骆同森情不自禁地冒了句话:“你真像荷花。”
荷花?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过,米蕊绽喜欢他这么说。
“谢谢,诗人雅称荷花为‘菡萏’,颂其挺水之姿——”她收拾好桌面,开心地走向房间。“晚安,我要去睡了,头发还没编呢!”
“等一下。”骆同森唤住她,鼓足勇气准备说那“八个字”。
米蕊绽诧异地望他,然后指着表、比着两根手指头。
“我知道两点了。”骆同森手足无措,但还是说:“我可以吻你吗?”
“莫名其妙!”米蕊绽红着脸,转身就走。
“不许动!”用兵贵于神速,骆同森当下追过去。
米蕊绽站在们边,气恼又腼腆地说:“你要说等一下,不是‘不许动’,你吓到人了啦!”
不许动?他会笨到说“不许动”吗?
积习难改,也许有这个可能,但这时候谁管那种小细节?
“不好意思。”骆同森礼貌地,问:“我可以吻你吗?”
骆同森神情期待、真切,诚意,但彼此关系进展得太快,让米蕊绽感觉慌乱……她慌忙转身想把门关上,但骆同森眼明手快地捉住她按靠在门上。
米蕊绽朱唇微启,神情惊愕、失措,但骆同森喜欢人家这样——在攻坚之时,歹徒愕楞的瞬时,就是他决胜的关键。
他捧着她细嫩的脸蛋,轻轻贴上她柔软的唇,然后放开。
虽然,只是一个短暂的吻,但他已然醺醉,仿佛畅饮了一缸醇厚的美酒佳酿。
米蕊绽的脸颊亦染上醺红,显然也有七分醉意了。
“你很讨厌耶!”她呐呐地说。
醉得一塌糊涂的人,往往说自己没醉,她说“讨厌”,想必就是喜欢。
“谢谢。”骆同森飘飘然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倒上床,把腰间的行动电话搁在床头,可是,他有股冲动,想打电话给养父、告诉他:他恋爱了,苍鹰终于在感情上收翅歇息……“满嘴疯话,你注射了海洛英是不是?”他猜想养父会这样啐他。
那一夜,骆同森带着傻笑和甜蜜入梦,醺醉到天明。
第五章
礼拜天,市场内人潮熙熙攘攘,路旁、骑楼下贩卖蔬果时鲜、衣服、五金、童鞋像赶集似的,大声么和着,烘托出一股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味道。
骆同森和米蕊绽一同走在热闹的市集中,为两人晚餐做张罗。看见一个摊子卖着漂亮发夹,他驻足下来。
“你要买啊!”米蕊绽颇富兴味地看他。
“是啊!”她喜欢在头发作文章,如果别上两根发夹一定会更漂亮……
“先生,这是最新款,昨天才进的货。”卖发夹的小姐拿了对蓝色发夹给他看,上面有彩漆点成花样,造型也别致。不过,女人的东西,骆同森实在不懂,感觉像雾里看花。
“你喜不喜欢?”他在米蕊绽耳边低语。
俊男美女的组合总是引人注目,周遭一堆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让她不知所措。见卖发夹的小姐眼不眨地看着,她干脆离开那里。
“我在前面等你。”
“你确定好看?而且适合你这种年纪?”骆同森转而问售货小姐,她和米蕊绽差不多年纪,模样也清秀,而且她头上也别了几根这样的发夹。
“当然确定,我都跟着潮流走的。”小姐指着自己头发让骆同森看。
“那你帮我找几对,一定要漂亮的喔!”骆同森瞥一眼,朝米蕊绽去处张望。
她细细地踱步,边走边看,但显然渐行渐远……“如果,她不喜欢,还是觉得不漂亮,你就拿来跟我换。”售货小姐把挑选好的发夹装好递给他。“这里一共五对,你数数看。”
“多少钱?”骆同森匆忙掏出钱来付账。
“一对五十元,算你四十就好。”那小姐接过钱说:“以后你要买发夹,就等礼拜一,我每个礼拜一都会来。”
“如果她喜欢,我每个礼拜都来买。”接过找回来的钱,骆同森快步赶上米蕊绽,把东西拿给她。
“你看看,如果不喜欢的话,我现在立刻去和她换。”
米蕊绽接过小袋子,想看又不好意思看。
“看看啊!你在害羞什么呢!”骆同森糗她说。
“回家再看,不行啊!”米蕊绽白他一眼,还是瞄了下袋子,看见里面有些晶晶亮亮的发夹,她抬起头,又望进骆同森始终没有转移的深邃眸子里。
“不是我挑的。”他笑起来。
“谢谢。”她羞怯说道。
往前走了一段,看见贩卖渔产的小摊上摆满成堆的鲜鱼,他又停下来。
“先生,你要什么吗?”小贩热忱招呼着。
“什么鱼比较好吃?”原本该问米蕊绽的,不过,因为小贩好奇的眼神,她又害羞地朝前走去,所以他只好问小贩。
“香鱼,香鱼的鱼子新鲜肥美。”鱼贩指着一排三指宽的小鱼说:“这种鱼属于珍贵鱼种,好几天才能进一次货呢!”
“给我两条。”看见花枝白嫩得讨人喜欢,他又指说:“那个也拿两条好了。”
“三百元。”鱼贩把鱼、花枝,拿袋子装好,接过骆同森手里的千元大钞。
待找好钱,米蕊绽已看不到踪影了。骆同森往前觅去,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一双两百五,试穿看看!”明环婶端着笑脸、殷勤招呼客人,而米蕊绽就伫立在一旁帮着忙。
明环婶是个和善、好相处的人,但一开口总是唤他:“骆警官。”所以,骆同森没有过去打招呼——要维持良好的警民关系,得拜讬那些穿着制服、让人一眼就看出是警察的同仁。他这种“便衣”愈低调越好,最好低调到把嫌犯铐上手铐,他还一脸懵懂、如坠五里雾。
他在原地等待米蕊绽,忽地,听见市场一阵骚动、高喊着捉贼——他朝声音来处望去,看见一个年轻男人仓皇地朝这里跑来。
“你等一下。”骆同森不费吹灰之力就逮住他,接着亮出自己的证件。
男子自投罗网,惊愕得不能自己,张着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你是现行犯,有什么话回警局再说。”骆同森把放在腰后、衬衫遮住的手铐拿出来铐上他。
围观者聚集,争相指责人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明环婶、米蕊绽都在其中。
“你是警察喔!”鱼贩亮着眼看他,不知是稀奇还是诧异。
骆同森惯办刑案,在市场里捉小偷也是破天荒头一遭,处女秀。
“是呀!”他笑笑,扬声问着谁是受害人。
“我啦!”一个生意人模样的欧巴桑从围观的人群中站出来,指控着:“我在替客人试衣服的时候,他趁我不注意就把钱袋拿走,叫也叫不回来。”
“他跑都来不及了,还会停下来听你说吗?”他好笑地说。“你现在跟我到局里做笔录。”
“不行啦!这市场只有早上,我要做生意……”欧巴桑为难地说。
“阿巧姐,我看你把钱拿回来就行了,不要告了。”有个妇人建议说。“不然,你还要跑分局,多麻烦呢!”
“对啦!得饶人处且饶人。”明环婶也说。
“窃盗是非告诉乃论罪,就算她不告也要移送,法律就是这样。”骆同森解释着,然后对妇人说:“你下午再来作笔录没关系,留资料给我就行。”
欧巴桑不识字,鱼贩热心地代笔,然后交给骆同森。
纸条有些湿漉,还带鱼腥味,但他无可选择地把纸条塞进口袋里,另外,抽了张名片给欧巴桑。
“伊是刑事组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