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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你们怎么来了?”父母衣履光鲜地下车,但米蕊绽的讶异胜过开心。她快步地迎上前去,但拉吉却对着贵客龇牙咧嘴,活像要啃来者骨头似的。
“这是什么狗?”方明峰皱眉看着朝他狂吠的小畜生。
“拉吉,安静!”米蕊绽喝叱着,狗安静下来后,赶忙解释:“爸,这是养来看家的。它没看过你,所以才会乱叫。”
狗安静下来了,但眼睛仍然注视着方明峰,让他十分不痛快。
“把狗捉走。”他不耐地命令道。
“我们进去好了,让它在外面。”米蕊绽领着父母进屋去,将狗留在外面,隔纱窗,她看见拉吉朝四处张望一下,确定没有陌生人后,懒懒地趴在地上。
方明峰一进屋则四处张望,然后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着……这是很不寻常的动作,但一个月前,明环婶建议骆同森搬出去,免得好事多磨,事实证明她果然说对了。要是爸爸看见骆同森还住在这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敏慧,你喜不喜欢钟伯父的儿子呢!”方明峰回到客厅坐下说。
“钟伯父?”爸爸为何这样问?看妈妈神色似乎凝重,米蕊绽有种不安的感觉。
“是啊!福忠上个礼拜来跟我提过,要你嫁给他儿子,我觉得不错,所以来问问你。你知道福忠的,认真诚恳,孝顺体贴……”
世家子弟,但没有丝毫骄纵气息,这点米蕊绽是知道的,但是……“我不要。”她摇头说,没有爱情的婚姻,何须多谈?
“为什么?”方明峰铁青着脸问。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米蕊绽坦白对米宝云说:“妈,我们已经决定这次休假,要回去征求你们的同意……”
“是不是那个姓骆的警察?”方明峰厉声问。
“你怎么知道?”米蕊绽慌乱地问。
“我怎么不知道?”方明峰从口袋丢了一叠文件在桌上。
虽受警察教育,但仍无法改变其原来性格,唯恐该员继续留任,损及警政评价、警察风纪,但估念该员建功殊多……除人事调动公文外,里面有几张因使用枪械不当所写的报告、投诉书……“这就是那男人的一切底细。”他恨恨地说。
无风不起浪,没有凭据,谁敢捕风捉影?凭着良好的政商关系,方明峰弄到这份文件,但米蕊绽瞥了文件一眼,失声叫着:“妈,这不全是真的!他是个好警察,他是个好人……”
“好警察会动辙拔枪、好人会拳脚相向?”方明峰气愤地指着那叠资料。“这里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是个英雄主义者,一个不适任的三流警察!要不是看在他爸爸的面子上,他早就被革职了。”
“他不是三流警察,他开枪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无辜者……”
“他开枪是沉迷扣扳机的快感,他嗜血的本性。”
“妈,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米蕊绽急切说。
“那是怎样?”方明峰打断话说:“我知道你任性倔强、不好教,但是我不知道你会连好坏都不会分,给你一双眼睛,你到现在还不会用吗?”
“好了,明峰,你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大声。”米宝云制止丈夫说。
“你去给我收一收,现在,跟我回家!”方明峰断然说。
“我不要回去!”除了私事还有公事啊!米蕊绽怎能说走就走呢!
米宝云拉住她劝说着:“敏慧,妈相信你,但是我和你爸爸都不认为他是个好对像……”
“妈,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人家说‘种到歹田望后冬,嫁到歹尪是一世人’,随意下嫁的下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妈,这不是随意下嫁,拜讬你们不要拆散我们,我相信……”
“相信什么?什么叫幸福?有了今天,就没有明天,顾得了前面就顾不了后面,你等着被歹徒报复,还是替他捧牌位?”
“我不在乎,如果真有那天,我也无悔……”
“你还要说?”方明峰猛然拉着她走,但这侵略性的动作,引起拉吉的攻击,一到门外,它立即飞扑过来,咬着他的手不放。
“拉吉!”米蕊绽慌忙制止,但方明峰用力一挥,她和狗都飞离几尺外,踉跄地跌坐在地。
“你是想把她打死吗?”米宝云惊慌地拉起女儿。
站稳脚步,米蕊绽感觉脸上一阵热辣的疼。
“你还要说!要不是你宠坏,她不会做出养狗咬父亲这种事来……这死狗!居然咬我……”方明峰甩着剧痛的手说。
“爸,拉吉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怪妈妈。”米蕊绽顾不得疼急着解释。
“你跟我回去!”方明峰气极说。“从今天起,不准你和他再交往下去,否则你别回家,别认爹娘。”
“爸,给我们一个机会,我带他来见你,好不好?”
“你要带他来见我,让我当面把话讲清楚那是最好不过。你不回去也无所谓,一个礼拜后,我会让他的服务单位对他下评论,看他这碗饭还样不要吃!”
方明峰激动的语调与姿态,又引来拉吉的龇牙咧嘴,他畏惧地退后一步,米蕊绽也赶忙冲过去抱住狗,不让它放肆,但狗却不卖账、不肯罢休地狂吠。
“拉吉!”她哭着喊,气它的不懂事。然而,哭哭啼啼的拉扯,会让父亲更加怒火中烧,但巧的是,明环婶正从小路那头过来。
像寻获救星般,米蕊绽急切地拉着她说:“明环婶,爸爸阻止我和他来往……你跟爸爸说……”
“敏慧……”朱宝云阻止着,怕又惹方明峰生气,但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明环婶看见米蕊绽红肿的脸颊,破口大骂:“那个警察不是什么坏人,你就算不成全,有必要这样?你做人家父亲怎么做的!?”
“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不要多管。”方明峰冷着脸说。
“敏慧是我看长大的,为什么不要我管?这是你的家务事没错,但是既然是她自己选的,好坏也是她的命……”
“如果敏慧是你的女儿,你会这么说吗?”方明峰怒目而视。
“我没你那么番啦!年轻人相爱,你偏要阻止,我如果是你,我就去死一死,省得给人家看笑话。”
“你说够了没有?你给我回去,我这里不欢迎你。”方明峰手一指说。
“你叫我走就走?”明环婶吼他。“只有宝云才会怕你,我不会怕你。”
方明峰瞥一眼优柔的米宝云,气焰稍稍减低。“如果你真的为敏慧好,你就该劝劝她,而不是跟她一起起哄。”
“起哄?大家对那警察的风评比你好上十倍,如果我起哄,我就叫敏慧不要叫你爸爸了。”
“那警察坏到底了,连来这里也一样!”方明峰头恨恨地说。“要不是在分局没看到他,我就叫他来和你对质,看他敢不敢否认这一切!”
“妈,你们到分局去过?”米蕊绽错愕地问。
“我们到分局去只是想找他谈谈。但是,局里的人大部分都出勤去了,没看见他。”米宝云无奈地说。
“没看到最好!”方明峰吼道。“里面一个留守的警员告诉我们,说那姓骆的仗势欺人,他弟弟摆个小小槟榔摊,赚些小钱养家糊口,他也要为难人家……”
“他没有欺负人,你们不要听信一面之词……”明环婶抢一步说。
“他没欺负人,难道还是人家欺负他!!”方明峰暴吼着。
“爸,那个卖槟榔的是地头蛇,那件事他跟我说过……”米蕊绽赶忙说。
“地头蛇?他要是说我奸商,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奸商?”方明峰指着她说。
“爸,你不要这样比较,事情不是这样的……爸,这个礼拜天我带他回去,让你看看他。拜讬你先认识、认识他,好不好?”
又是同样一句,方明峰不想再听,拉着米宝云径行上车。
明环婶气极,追过去说:“如果不是你,那警察会住这里?”
骆同森的任务,除分局员警之外,她是唯一知道实情的。
“上个月任务结束,他怕好事多磨,想要搬走,但又怕敏慧知道这件事,所以找我商量,由我来跟敏慧说,这样小心翼翼,都是因为你,但是你却只听阿霞的,你还是不是人啊?”
“我不是人,我会养她二十几年?”方明峰反问。
“明峰,不要说了。”米宝云阻止丈夫说出多年的往事。
“我们回去。”方明峰也不想说,迳自上车。
“敏慧,忘了他吧!这样对两人都好。”米宝云忧伤地说。“妈要走了。”
“妈!”米蕊绽急切地唤,但唤不回车门砰然开关与骤然疾驶。
车走了,四周霎时变得寂静而且可怕,好一会儿,她才感受到风的呼号。
野风硕大,吹得她直顺的发散乱。她拂走被泪粘在脸上的发,却又哭得更厉害。
“明环婶,怎么办呢?”
“敏慧,要嫁你去嫁,不要管他。”明环婶拉着米蕊绽进屋去,弄了条冰毛巾替她敷脸,一边诅咒着阿霞碎嘴、多事……“害人姻缘七世穷,这阿霞一定会有报应。”
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骆同森刚烈、执着,不会接受这样结果,而逼虎会伤人……为何在爸爸的眼里,爱情是罪,而劳燕分飞是唯一的解脱?
到底该怎么办?米蕊绽痛心无措,干脆放声大哭。
第九章
长裤上粘着泥巴、草屑,衣服上也满是斑斑点点的血渍,几天没合过的眼皮更是疲倦不堪,不过,骆同森连换洗都来不及,就直往米蕊绽家去。
夜已深沉,但拉吉认得他的车声,没有吠叫,进门后,对他摇首摆尾,好不热络,骆同森拍拍它,打开米蕊绽的房门。
她正坐在房里,脸肿肿、眼肿肿,一副睡眠过头的样子。
“怎么了?”他轻声问,朝她走去。
“早上擦地板不小心滑倒了,撞到椅子。”乖乖!她的笑容比他还疲惫。
“放着我擦就好,你看看,弄成这样……”他怜惜地抚摸她的脸,但她反而避开,坐到镜前梳理头发。
一个还带着昏沉梦境的人,不能立即表现热情,骆同森可以体谅,不过,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她脸上的伤像巴掌痕?
“敏慧,是不是有人打你?”他开玩笑地说。
“有拉吉在,谁敢打我?”她强装笑容。
“说的是,谁要是敢打你,这梁子就跟我结大了。”骆同森拿过梳子替她梳发,一边梳一边叮咛着:“下次不要擦那鬼地板,等我回来擦,跌成这样好丑!”
好丑?镜子里的她肿胀着双眼,实在丑到家,而他却还俊秀英挺……“真的好丑!”米蕊绽笑起来,但爸爸的话蓦然响在耳边,清晰得令人颤抖。
她按着太阳穴,想抑制杂乱的思绪穿脑而出,但这不寻常的举动却引起骆同森的紧张。
“你怎么了?”他看她、摸她的额头,握着她手……“大概是感冒了吧!再躺一下就好。”她推开他爬上床去。“洗好澡叫我,我有话跟你说。”
感冒?这是最大可能了。
“好吧!我去洗澡,你继续睡。”骆同森吻她一下,拿了换洗衣服出去。
拉吉尽忠职守地蹲守在房门边,听见开门声,警觉地爬起来。
“拉吉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