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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刘备而言,在袁绍的默许下接手徐州,的确意味着对公孙瓒的背弃。事实上,当他在小沛做着豫州刺史之时,未必想到陶谦会那么早地死去,未必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地接手徐州,而且是以背弃公孙瓒的方式。但没有办法,刘备现在必须做出抉择。
有趣的是,刘备在推让之际还故意提到袁术。其实,这一方面是给自己改换门庭遮个羞,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麋竺、陈登等对袁术的真实态度。毕竟,袁术势力也在近旁,而且曾是陶谦的盟友。一看他们都将袁术视为“冢中枯骨”,知道自己弃公孙、领徐州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刘备当即表示,脱离公孙瓒,与麋竺、陈登等在袁绍的旗帜下保持徐州半独立的状态,而与曹操保持较为平等的盟友关系。为了徐州的未来,陈登等人肯定与刘备做了不少私下交易,但陈寿不能在《先主传》里明说,只好不置一词。
不过,对于徐州改换门庭如此重大的历史事件,当时的其他史书是不能不说的。徐州方面如何去袁绍那里投诚并取得支持的经过,裴松之在注引《献帝春秋》里,就说了个详详细细、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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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岂是哭来的——正说刘备》 第20节
刘备做徐州牧没过三天,陈登即草书一封,派人驰送袁绍。书曰:“徐州不幸呀,让我们摊上陶谦这个灾星,致使兵祸连结,人民朝不保夕,都过不下去了。现今,陶谦这个瘟神死了,我们为了避免奸雄趁机占据徐州,给您这个盟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一起推戴前平原相刘备暂代徐州牧,以使徐州有个领导核心,徐州百姓心里也有个依靠。现在徐州地面不靖,刘备及陈登成天忙得都来不及卸甲休息,因此特派小吏将上述情况向足下做一汇报。”(登等遣使诣袁绍曰:天降灾沴,祸臻鄙州,州将殂殒,生民无主,恐惧奸雄一旦承隙,以贻盟主日昃之忧,辄共奉故平原相刘备府君以为宗主,永使百姓知有依归。方今寇难纵横,不遑释甲,谨遣下吏奔告于执事)这封信里出现了“奸雄”二字,不知道是指曹操还是袁术。
袁绍看到这样的信,不由得喜不自禁,于是痛痛快快地表了态:“刘玄德这人不错,宽厚仁义,我也久仰其名。现在徐州人民拥戴他,那是实至名归,我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袁绍这么爽快地接受刘备领徐州的事实,自然不是站在徐州的角度考虑问题,而是打着自己的算盘。刘备领徐州一是可以断去公孙瓒一臂,并使青州陷入绝境,这是袁绍对公孙瓒斗争的一次重大胜利;二是刘备领徐州得到袁绍首肯,便可避免曹操染指徐州、继续做大,因此这也成为遏制曹操发展的一步妙棋。这是很容易看清楚的事,袁绍怎能不爽快答应呢?但有人会问,袁绍为什么不派自己的人去领徐州呢?那时,各地早有归属,想成为刺史或州牧,必须自己打下来,或要当地实力派以及士民的拥戴,同时也要具备一定的资望,那时袁绍在自己的阵营里岂能找得出这样的人选,因此暂时让刘备先占住徐州就顺理成章了。
我们现在可以看见,陈登把活干得多么漂亮,一封书信就给刘备捞了那么大的面子和实惠。反观后来诸葛亮出使东吴孙权,其实不过是央求人家联合,而孙权本来就有这个打算。跟陈登一比,诸葛亮差了很多。其实,三国历史最曼妙的时代,诸葛亮并没赶上。即使到了火烧赤壁之时,刘备也仅仅充当了一个配角,就别提诸葛亮了。而直到取西蜀、汉中,其地位和作用也远远不及庞统,要是庞统、法正不死,西蜀哪里轮得上诸葛亮说话。
总的来说,刘备得以坐领徐州原因有三:一是原领有人陶谦猝死并后继乏人;二是得到徐州当地人的拥戴;三是主动向袁绍集团投靠,完成了徐州由公孙瓒集团向袁绍集团的转移。
不过在刘备从小沛启程去徐州赴任之前,有一个高人对刘备连说不可,这位高人,也是一个姓陈的,即刘备的别驾陈群。
陈群也是三国时代的一流英杰。孔融是一位目过于顶的人,却与陈群交好。后来,陈群历仕曹操、曹丕、曹睿三代,不仅官做得大,而且还是曹操、曹丕两代托孤重臣,同时他也办过不少大事,“九品官人法”就是他提出的。自然现在的陈群还年轻,不过名头已然不小了。刘备现今已是“不患人之不知己,患不知人也”。他自己是杰出人才已经不需要跟谁证明了,他要做的是发现人才。到了小沛,刘备就请出陈群做自己的别驾。能让陈群这样的人服侍自己,刘备的确不一般。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其实早在徐州时代,刘备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杰,而且那里的人才比荆州时代更多也更杰出。只可惜刘备没能在那里站稳,那些人无法再跟着他继续走下去了。假如刘备能够早来徐州几年,并得到“湖海之士”陈登、人杰陈群以及老狐狸陈珪的辅佐,将会演绎多么精彩的故事呢?遇到诸葛亮以后的那些事,精彩程度其实已经大打折扣了。诸葛亮的“精彩”是罗贯中虚构出来的,而陈登、陈珪和陈群的精彩却是历史的真实。刘备败走徐州后,吕布占据了徐州,但陈珪、陈登父子却根本看不上他,活活把他玩死。
刘备要去徐州上任,陈群连连摇头道:“尽管袁术不是东西,但他的兵马还不少,您要是去做这个徐州牧,肯定与之发生冲突,他惦记徐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时,假如您迎术于前,而吕布却袭击于后,您该如何应对呢?恐怕您能坐镇徐州于一时,却不能成事呀。”(刘备临豫州,辟陈群为别驾。时陶谦病死,徐州迎备,备欲往,群说备曰: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势必无成。)
陈群说的话固然也有道理,但从长远来看,刘备去徐州还是正确的。做不做徐州牧,刘备在那块地方都是呆不长的,除非他有搬倒曹操的实力或能力。做了徐州牧,刘备身价倍增,成了一个封疆大吏,这是他日后分鼎最重要的资历之一。中原,刘备来得太迟了,注定不能在这里成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扩大自己的声望,继续完善仁义的道义形象,因此,徐州焉能不去?
三国时代,上层社会构建并始终把持了一个英雄认证体系,进入不了这个认证体系的都要出局。而之所以这个认证体系可以成立,那是因为世家大族还是社会的主导并控制着历史的方向。曹操是身处四战之地东挡西杀的混世英雄,江东孙家是根深蒂固的世家英雄,而刘备则是百折不挠的孤胆英雄,他们都是被历史选择出来的英雄。
不过,这个徐州牧的确不好当,刘备仅仅做了一年零九个月,便把徐州丢了,又沦为光杆司令。不过别急,他将在徐州反复上演一系列精彩的故事。事实上,围绕着徐州的得失,拉开了三国时代最曼妙的画卷。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第十四回:征战广陵。
第十五回:反主为客
刘备一生最风光的时候,并不是做汉中王乃至称帝之时,而是短暂的徐州牧时代。那时袁绍还没有收拾掉公孙瓒,曹操正忙着夺回老巢兖州,而刘备却安坐徐州,以一路中原诸侯的姿态与袁术叫板,争夺江淮霸主,真是很爽。此后,都是疲于奔命的历史了。即使后来做了皇帝,但并不表明还有争夺天下霸主的机会。真要逐鹿中原,真要兴复汉室,唯一的机会就在此时,以后永远不会出现了。所谓的隆中对以及“兴复汉室”,都是骗三岁小孩的鬼话。
三国历史最变幻处也发生于此时,中原现在狼多肉少,别说争天下,在一个地方坐稳就不容易了。现在,一个徐州就扭结着三股军阀势力和一股地方势力。三股军阀势力,一个是早先的丹阳兵,一个是刘备,再有就是后到的吕布。丹阳兵群龙无首,而刘备的势力未必比吕布强大,只是因为得到糜竺、陈登等地方势力的支持。因此,徐州的形势非常微妙。而徐州的外部环境也很诡异,徐州最致命的威胁曹操现在却成为盟友,而过去的盟友袁术却成了死敌。
假如说,三国时代真有什么鹿的话,一个是汉献帝,一个正是此时的徐州。他们都体现了鹿的可爱与可悲。曹操先得了一个,而后又得到第二个,天下局势也随即有了些眉目。此时,徐州的命运关系着三国历史的走向。刘备在徐州的作为本可以创造历史,但他来得太晚了,无法承担他所承担的使命,最终只能分鼎于西南了。那时一切掉了个过儿,刘备成为那里的地头蛇,而曹操的南下却显得仓促和勉强。
三国时代还有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在台面上生死相搏的都不是最大的庄家,真正的庄家基本都在幕后,徐州也不例外。刘备必须出兵也敢于出兵与袁术作战的原因,一是刘备自己有野心,但更重要的是因为广陵是陈登的地盘,陈登绝对不能让袁术染指广陵。刘备得以与袁术在淮河一带战平,这里肯定有陈氏父子的帮助;而丢了徐州之后,还敢于继续与袁术作战,这里还是有陈家的支持。丢了徐州,还有广陵,既可保存实力,也算对得起陈家了。
徐州让丹阳兵和吕布轻易夺了,最大的责任者不是刘备,而是陈家父子。以刘备的智商想不到后院起火情有可原,但以陈家的智慧却不应该想不到。看来他们也大意了,但更可能是顾不上,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广陵了。不过,这次大意失徐州也给陈家父子上了生动的一课,以后他们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出手就招招见血,把他们看着不顺眼的吕布生生玩死,制造了一个庄家玩死散户的典型个案。
仁义之名不是虚的,也没有那么玄妙,它仅仅是一种让人放心、让人看着顺眼的品质。刘备就是让孔门之后、陈家夫子、糜家少爷看着舒服和顺眼,即使现在成了斗败的鹌鹑。
此时的刘备进退无据,在海西士兵们饭都吃不饱了,但糜竺并没有对刘备失去信心,举家相随。一看刘备现在妻离子散,于是便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刘备,还把自己的二千奴客打包送给刘备这个光杆司令,同时又提供了大量金银钱财为部队买粮买衣,让刘备稍微缓了一口气。而此时的陈登也没闲着,过去他跟着刘备亲临前线,现在徐州都丢了,广陵也成了飞地,自己只好回到徐州算计吕布了,来个中心开花。
海西小县实在养不起刘备的几千残部,糜家少爷提供的钱粮也都耗尽了。当刘备自己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被迫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回到徐州去投靠本来是自己门客的吕布,三国历史由此上演最为光怪陆离的一幕。
刘备被吕布抄了后路妻离子散,这时我们要注意的是,尽管刘备几经败落,但为什么关羽、张飞和简雍一干人总是忠心耿耿地跟着他?其实很简单,刘备对待他们不是笼络,而是真的把他们当做兄弟,一开始他们就是一起打天下一起坐天下,搞的就是股份制,因此,刘备早期的哥们从来不存在变心或背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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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岂是哭来的——正说刘备》 第21节
那么,刘备去投吕布的举动为什么可以成立呢?其实,这并没超越三国时代的潜规则。那时的天下已是天下人的天下,谁有本事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