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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以及实力上,袁世凯都要胜过孙文。孙武见机,便组织了一个党派,起名“民社”,推黎元洪为首领,与孙文为难。
面对各方压力,孙文烦恼异常,但却决不退让半步,声称:“若袁世凯不来南京就职,便是想以满清的继承者自居,不认我民国临时政府为合法政府,如此,我南方革命同仁决不答应!”
袁世凯见孙文不让半步,心中也着急得厉害。长子袁克定欲助其父一臂之力,就发电报给上海的盟兄汪精卫,请汪说和,劝孙文及早退位,以便南北统一。
七四 长缨拂拂,苍龙笑卧(4)
汪精卫这一段久与各方人物打交道,知道南京政府政令不通、困窘殊甚,在拥袁的浪潮下,临时政府的命令影响难及南京城外。汪精卫也是拥袁派的,虽然对孙文的尊敬与仰慕依旧,感情上也亲近,但他觉得治国做总统非袁世凯莫属,孙文只能是个职业的革命家。于是汪精卫启程赶赴南京,欲劝孙文放弃争执,引身而退。
胡汉民得知汪精卫的来意后,摇手制止,说:“不用劝了,没用的。先生的脾气难道你不知道,我劝过多次,除招惹先生之怒外,什么效果也没有。”
汪精卫说:“以民国大局为重,我必须去劝,从爱护先生声誉、保全先生令名而言,我更须去劝,先生怒我恼我,那又何须计较。”
胡汉民说:“先生烦恼忧愁,情绪激动,你若劝解,言辞须得温婉舒缓,或有效果。我的几次劝说都太冲动了,对先生行同顶撞,现在我正后悔不迭。”
汪精卫点点头,连夜入总统办公室求见孙文。孙文见了汪精卫,点头微笑,十分欣喜,请他就坐。汪精卫看见孙文却鼻子一酸,孙文虽然精力弥漫,神采如昔,但明显的操劳过度,眼角眉梢,已大显憔悴之意,人也瘦了许多。汪精卫想:“南方各省自行其是,革命党内又是意见纷纭,先生的心中一定很苦。”
两人说了一会儿时事,汪精卫几次欲说正题,却都欲言又止。孙文便说:“兆明此来,有话便讲。”
汪精卫想了想,说:“现在外边有很多传言,不知该不该讲。”
孙文道:“说来我听。”
汪精卫说:“传言说先生恋栈大总统之位,辞而不退。”
孙文看着汪精卫,目光灼灼,大声说道:“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也不了解我吗,我是贪恋权位的人吗?”
汪精卫避开孙文的目光,把头低了低,说:“那么先生就该行动了。共和已成,民国已立,袁世凯一代枭雄,必有治世的良方,先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孙文嚯地站了起来,怒发上冲,舞手说道:“你等朝夕鼓噪,唯恐我不让位于袁世凯,我孙文何许人也,岂是恋栈权位之徒。但请你记住今夜,记住孙文的话:革命尚未成功。”
汪精卫为孙文气势所摄,那敢再说。
孙文激动得厉害,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将汪精卫反复训诫。汪精卫诺诺连声,此刻早没了置辩的想法,只知点头应声。最后孙文说:“我已安排了蔡元培为迎袁专使,不日即启程北上,你也一同去,把袁世凯给我迎回南京来!”
二月十八日,以教育总长蔡元培为专使的迎袁队伍自上海乘船北上。孙文发电报给袁世凯,将迎袁专使及其它人员作了介绍,并请袁世凯在专使到达之日欣然南下。本来迎袁没有安排宋教仁去,可是宋教仁认为民国初成,民主政治的舞台既宽又广,正是自己大展雄才之时,于是也以迎袁名义附船北上,要借此一观北方的形势,为将来重新组建政党做准备。
日本。寓居于神户须磨的康有为归心如箭,越过波涛碧浪隔海怅望神州,心心牵挂不已,可他却不能回国。南方执政的孙大总统,曾是与他们死战数年的对头,而北方掌权的袁世凯,则是过去出卖他们的仇人。康梁师徒流落海外十多年间,对袁世凯的抨击、咒骂不绝,后来袁做了内阁总理,提名梁启超入阁,似乎表示了某些善意,但此人居心叵测,怎能不防。
这时候梁启超建议将“帝国宪政会”改为政党,以备国内局势明朗时以之为凭恃,重返国内政坛。康有为雄心一振,说:“好主意。”于是立刻发电给各埠的负责人协商,各埠的回电很快就来了,称宪政会早不存在了。
康有为大吃一惊。
原来武昌起义之后,海外的华人激动不已,人人倡言革命、心盼共和,过去信奉保皇的人十之八、九投入了革命派的阵营,帝国宪政会顷刻之间分崩离析,会员散尽,许多地方连宪政会机关的牌匾、桌椅也被革命派拆卸砸烂,号称会员达五十万的一个庞大组织就这样星流云散、冰消瓦解,各埠的负责人大部分也转向革命了,未转向的个别负责人曾来电向康有为温婉说过宪政会的窘况,但当时武昌起义初起,康有为的注意力全在国内,未想到问题严重到如此程度。如今确切的知道宪政会已经不复存在,康有为不由仰天长叹、老泪横流。
梁启超趁机又劝老师退隐,说:“宪政会虽散,但国内别有天地,不如便由弟子回国去冲杀一番,老师您便不操这份心了,退隐林泉、诗酒度日吧!”
康有为心中不满,但又确知当今国内怎能再容自己施展抱负,即使能回国,在政治上恐怕绝无可能有所作为了,当下便问梁启超:“你欲回国,却以何策应对袁世凯与孙文?”
梁启超说:“弟子已想好了。改‘仇袁’为‘和袁’,改‘反革’为‘慰革’,则可消我派与南北之间的宿怨。我前几日发电给国内的张謇、汤化龙等人,请他们向孙、黄善自解释,谋求谅解,北方的袁世凯过去已首先向我们示和。因此,此时若拥护共和,在国内还是大有一番作为的。”
康有为意兴阑珊、黯然神伤,说:“以共和立国,以我国的国情,只会导致军阀割据,国分裂而民涂炭。我老了,也管不住你们了,你欲赞成共和,却不要扯上我,免得千秋之后,污了我先知先见的大名。”
七四 长缨拂拂,苍龙笑卧(5)
梁启超能理解老师此刻的心情,但欲回国参与政治的念头丝毫不受影响,他还年轻,不愿就这样做一个遗老,了却一生。
这时候,汪精卫忽写信给梁启超,说共和之治,毕露萌芽,请梁回国以博学多识之人望指导国民,为民主政治奉献才智。梁启超见信,雄心勃发不能自抑,遂决心回国一搏。
七五 鸿翅雁影里,爪痕鸣声都是渔歌(1)
蔡元培等人于二月二十七日经天津乘火车到达北京,滞留上海的唐绍仪也随他们一同入京。袁世凯派了人在正阳门外高搭彩棚,沿大街遍布军警护道。鼓乐喧天声里、彩旗飘舞之中,胡惟德领了京中名流显贵将蔡元培一行接下火车,迎入煤渣胡同内的迎宾馆住下。
蔡元培等入京的当日,北方八省的当权人物便相继通电,反对以南京为首都。当晚,京中名流举行宴会招待蔡元培一行,席上所言也多不愿袁世凯南下。蔡元培心情沉重,汪精卫闷闷不乐,宋教仁说:“待明日见到袁项城本人再说,如今忧愁也是无用。”
汪精卫叹道:“我等接受的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袁世凯精明强干、聪明透顶,如今的形势对他是百般有利,他岂能舍北而南,自投罗网。”
第二天,蔡元培一行到锡拉胡同谒见袁世凯。袁世凯笑意殷勤,大开中门相迎,将众人接入客堂坐下,茶点水果流水般端了上来,袁世凯笑容满脸,问候众人辛苦。
蔡元培当下将随员一一介绍给袁世凯。每介绍一位,袁世凯就说一句“久仰”,夸赞几句。当介绍到宋教仁时,袁世凯哈哈大笑起来,说:“鼎鼎大名的宋渔夫呀,你在《民立报》写的文章袁某常常拜读,佩服不已。兄弟我也曾是渔夫,咱们俩看来大有缘分。”
蔡元培不解,说:“袁大总统怎么又曾是渔夫了,元培不解?”
袁世凯笑道:“当年我被清廷开缺回籍,垂钓于漳河度日,还不是渔夫吗?”
众人一齐笑了起来。
介绍完随员,蔡元培便将参议院的通告及孙文致袁世凯的亲笔信取出,双手呈给袁世凯,说:“此次迎请大总统南下就任,不过碍于法理,须得如此。就职之后,一切自然由大总统决定,还请袁总统欣然就道,孙文孙总统如今在南京翘首以待,南方诸同志也急于一睹袁大总统的风采。总统此行,既可视察南方军民的现状,又可联络南北间的感情,避免将来之冲突,实属必须必要。请大总统早定行期,以慰南方军民殷切之望。”
袁世凯点头微笑,说:“蔡专使与各位辛苦北上迎我,兄弟受宠若惊,待我安排好北京的留守之事,即与各位一同南下。不过我欲从京汉线先到武昌见见黎副总统,然后再到南京与孙总统晤面,蔡专使以为如何?”
蔡元培又惊又喜,料不到袁世凯这么好说话,一句推辞的话也没有便慨然答应南下,惊喜下蔡元培连连点头,说:“好啊,好啊,袁总统既然答应南下,走哪条路都是好的。”
中午时分,袁世凯设宴招待众人,席间自是言笑晏晏、气氛融洽。宾主尽欢之后,袁世凯派人将蔡元培一行送入迎宾馆休息。不过,北京的名流显贵纷纷前来拜会,众人那有休息的时间,直到第二天的晚上,访客才渐渐少了,蔡元培松了一口气,于是和宋教仁、汪精卫等在宾馆餐厅悠闲的晚餐,边吃边谈论着。
忽然有炮声自外面传来,众人一惊。汪精卫、宋教仁忙出外探看,却见胡同外面的大街上市民如织,到处花灯辉煌,彩旗飘飘,游行的队伍以舞狮打头,兴高采烈在街上行过,游行的人众手中挥舞着小彩旗,提着各式灯笼,一路高呼“民国万岁”,还不时放一两下铳子,声如雷震。
汪、宋一打听,却是北京的市政当局通知市民狂欢三天、提灯游行,以庆祝民国成立,并以此表示对迎袁专使的欢迎。汪、宋相视一笑,说:“袁世凯的花样真不少呀。”于是返回餐厅,继续用餐。
但没吃上几口饭,外面又出现了散乱的枪声,接着惊呼声、尖叫声也传了进来,蔡元培的眉头皱了起来,说:“不对呀,为什么又有枪声,惊呼尖叫之声也有点异乎寻常。”
汪精卫笑道:“老袁的花样常常翻新,以求出人意料,咱们要是能识破他的花样,那也不必辛辛苦苦的来迎他了。”
汪精卫的话声刚落,外面枪声大作起来,凄厉的哭喊声一波波传来。蔡元培、宋教仁等大惊下站了起来,一齐说:“不对,一定出了什么事了。”
这时候门外的胡同近处也是几声枪响,接着脚步杂沓,乱哄哄有人大笑,说:“袁大头要走了,谁能管得住咱们弟兄,趁机会多抢点。”
又有人说:“袁世凯一走,谁给咱们发饷,还是先杀了迎袁专使最好。”
立刻一大帮人轰然响应,说:“曹老哥说得对,迎袁专使要把咱们的衣食父母袁宫保弄走,就先给他们点好看。”
餐厅内众人脸色大变。蔡元培急呼道:“乱兵不可理喻,大家快逃。”
众人四散而走。蔡元培跑到宾馆后院,翻墙进入左邻,哪儿却是一个教堂,不一会其他人全翻墙进入教堂,战兢兢听外面乱枪之声不绝,半夜时分又有几处火起,火光中房屋燃烧的噼啵声一阵阵传来,吓得蔡元培他们惊慌失措。
天亮之后,外面渐渐平静下来了,乱兵已退,蔡元培等才出了教堂,跑到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内寻求避难。
这便是史称的北京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