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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口气那么轻松那么潇洒那么自信,以为她会说“我就没有”,不料聂小妹却非常诚恳地说,我也有,我怎么会没有呢,就说眼前这桩事,沈老师说,班上选你去参加组织部的座谈会,我就有嫉妒心,所以,结合我读这本书的感想,真是太有道理,你想想,如果你不是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我会嫉妒吗?不会,如果你是个男生,我会嫉妒吗?也不会,就算会,也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点,或者如果你各方面都比我强得多,我对你的感觉是高山仰止,那我也一样不会嫉妒的,你说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聂小妹的分析,合情合理,丝丝入扣,万丽无法不点头,但是聂小妹竟然能用这样平静的口吻,用这样诚恳的态度来谈她对自己的嫉妒,实在让万丽不可思议,对聂小妹的问话,她也无法回答。聂小妹其实并不要她的回答,她只是在说自己的学习体会,谈得十分透彻,思想境界也相当的高,还毫不留情地批评了自己的嫉妒心理。
看万丽也躺下了,聂小妹就拉了灯,说,好啦,别多想了,安心睡吧。就是个关心人的好大姐。但万丽心里却无法平静,一方面,聂小妹的这番剖析,使万丽受到很大的震动,“嫉妒”这两个字,像一根尖利的针,一下一下地刺着她的心,使她疼痛,让她难受,她希望自己能够像聂小妹说的那样,克服嫉妒,做一个心地坦白,大气大度、不与人争、靠自己的努力争取进步的人,但另一方面,她面对的又是无情的现实,不说其他远的事情,就眼前的这件事,因为沈老师让她参加座谈会,聂小妹肯定在沈老师面前说了她什么话,她虽不清楚聂小妹跟沈老师说的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万丽心里拿不定主意,要是真的因为聂小妹说了什么就换了人,要是真的换上聂小妹,她要不要去争个高下的?会可以不参加,发言可以不发,但不能不明不白地背什么黑锅,更不能向这种小人之心小人手法屈服。这么想着,万丽觉得自己很无所适从。
第二天中午,沈老师果然又来找万丽,说,万丽,虽然有同学反映了你一些事况,但我和黄校长又再次商量了,座谈会还是决定由你去参加。万丽说,反映我什么问题?沈老师说,按理我也不应该多说,但是说出来也是对你的提醒,你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有同学反映你来党校后,外面交往比较多,经常有男同志来找你出去活动,还经常深夜不归。万丽说,是聂小妹说的吧。沈老师笑了笑,说,无论是谁说的,说者都没有错,听者呢,我刚才说了,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好不好?万丽说,其实我没有——沈老师笑着打断她,说,别往心上去,也不用跟我解释,抓住机会,才是最好的回答。说罢朝万丽摆了摆手,走了。
《女同志》二十六(12)
万丽整整花了两天时间,精心准备发言稿,这两天聂小妹的情绪一直不稳定,说话总是带着点言外之意,一会儿怀疑万丽攀上什么大领导,一会儿又说女同志长得好总是要占点便宜,万丽稳住自己不受她的影响,心无二用准备发言稿。但结果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开会那天,省委临时有个紧急会议,董部长关照座谈会改期,让与会者再等通知,结果一等再等,董部长却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再也抽不出这半天的空来,后来又带队出国了,一去就是二十天,座谈会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聂小妹指了指万丽准备好的发言稿,说,可惜你白白地辛苦了。万丽说,其实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会是白干的,付出了总会有回报,今天不回报明天也会回报,物质上没有回报,精神上也会有回报。聂小妹点头说,这话很有哲理,很深刻。现在聂小妹的情绪又平稳了,心态也好了,说话行事,又是一个有水平的女同志了。
《女同志》二十七(1)
从进校的第一天,大家就知道,他们这个班受到了省委的高度重视,还知道在学习过程中,省委周书记会来看望大家并发表重要讲话,大家就一直在等这一天,一直等到半年的学习快结束了,周书记还没有来,大家不免有些怀疑和担心,猜测周书记可能不会来了。但到了最后的几天里,通知终于下来了,周书记要来参加他们这个班的毕业典礼。
这个消息,不仅鼓舞了全班同学,对党校的工作,也是一个极大的鼓励,黄校长在路上碰到这个班的同学,都忍不住说,这样的事情在党校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你们这个班厉害啊。
省委办公厅向党校传达了周书记的指示,希望这一次的毕业典礼,不要搞形式主义,内容安排得实在一点,时间也可以稍长一点,周书记很重视这次活动,特意排出了整整半天时间来参加,希望能够开成一个座谈形式的毕业典礼,请班上的同学,尽可能结合当前全省的工作重点,多谈谈学习的心得体会。
这样的要求一下达,学校和班级都紧张起来,首先就是确定发言的同学。万丽似乎是首选的,沈老师在班会上说,万丽,上一次你精心准备了发言,结果没发上,这一次你就是第一个可以被确定的发言对象了,看看同学们有没有什么意见?沈老师的话有道理又没道理,谁规定上次准备了发言稿没发言的人这一次就应该是首选人物呢,但谁又规定不可以这样呢,所以,班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不反对。万丽心里一阵紧似一阵,她不敢去看聂小妹和高洪的脸,因为她的发言一确定,无疑就断了聂小妹和高洪的希望,他们三个一同从南州来,在同一个地区的同学里,不可能安排两个人发言,这倒是个不争的事实。万丽一度很担心聂小妹当场就站出来反对,说出一些让大家尴尬的话来,如坐针毡地熬了一会儿,聂小妹和高洪却都没有表态,沈老师笑道,大家都默认了吧,好,下面我们确定第二位发言的同学。
最后全班一共定了十位同学准备发言,果然是没有聂小妹和高洪的份儿,在确定人选的过程中,聂小妹也曾试图打破一个地区只能一个人发言的不成文的规矩,但她的话一出口,立刻被其他地区来的同学反对掉了,聂小妹脸色很不好看,但还好,毕竟没有说出不得体的话来。
发言的人确定后,接下来就要商量每个人发言的侧重点,沈老师的意思,最好先作一个全面的协调,免得到时候,大家的发言重复或撞车,沈老师先已经拟好了二十个题目,让十位同学商量选择,最后确定给万丽的题目比较具体,谈三个产业间的互相关系问题。这是和当前的全省工作紧密结合的一个重点话题,万丽隐隐感觉到,给她这个题目,好像也是沈老师有意在让她挑重担,但分配题目的时候,又明明是大家协商的,并没有沈老师的明确旨意在里边,万丽疑疑惑惑,不免又想起那次与大秘的见面。
万丽多少有点紧张,前次和大秘接触过后,大秘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返了,这几个月来,大秘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学习和生活中。上一次省委组织部的座谈会,到底是不是因为大秘的原因学校才坚持让她去的,万丽也始终没有弄清楚,她曾在电话里问过康季平,康季平说,万丽,你别变得那么小心眼,见就见了,后面的事情,你不必考虑太多。万丽有点不高兴,想说,既然如此,你也不必这么费尽心机地安排见面。但再一想,康季平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见了一次面,就指望着什么,那也太累人了,就把有怨气的话咽了下去,把心也放轻松了,努力不再想那个大秘。
但现在大秘突然要出现了,万丽就要再次面对大秘了,她再怎么控制,都无法让自己的心轻松平静,动荡是不可避免的了。她内心深处好像有些什么预感,预感着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本来她是应该一心一意地好好准备写发言稿,可是大秘老是在她眼前晃动。其实万丽对大秘的印象并不是特别深刻和鲜明的,大秘的长相很一般,不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有个性的面目,再说,那一次与大秘见面时,万丽底气不足,自觉心虚心亏,甚至都不好意思多看大秘几眼,这些日子过去,连大秘的模样万丽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这个不太清晰不太具体的模样却老是在万丽眼前晃动,干扰着她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晚上万丽从图书馆回到宿舍,就发现聂小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万丽还没来得及想什么,聂小妹就说,万丽,你爱人打电话来找你。不知是聂小妹的口气异常,还是万丽忽然有了什么预感,一听这话,万丽的心顿时狂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事?我家里、家里出事了?聂小妹说,你女儿得了急性肺炎,很严重,在医院抢救。
万丽如雷击顶,呆站了半天,回不过神来。聂小妹说,你赶紧往家里打电话问问。万丽几乎在麻木的状态下抓起了电话,但手抖得怎么也拨不出去。聂小妹接过电话,说,你告诉我号码,我来替你拨。万丽报出号码,聂小妹很快拨通了,但家里没有人接电话,又拨孙国海的手机,手机开着,也没有人接,万丽顿时哭了出来,说,出事了,出事了,丫丫出事了!聂小妹说,别往那么坏的地方想,小孩子肺炎,也不是什么特别危险的病,再说,已经送到医院,现在医学水平高了,应该没有大问题的。
《女同志》二十七(2)
万丽边哭边往外走,聂小妹说,万丽,你干什么?万丽说,我回去。聂小妹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走?万丽愣了愣,说,我,我——我坐火车。聂小妹说,半夜火车很少的,你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坐上,不如今天先不回去——万丽直摇头,说,我马上就要走,我马上就要走。聂小妹说,你别急,我替你找找人,看有没有车子送你一下。她也不问万丽的意见,就拨了电话,果然联系到车子,二十分钟之内就能到。
挂了电话,聂小妹直盯着万丽,说,毕业典礼你赶得回来吗?万丽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身担的责任,愣住了。聂小妹说,还有三天就是毕业典礼了,你就算赶得回来,发言稿也来不及写了。万丽哭着说,我不发言了,我不发言了。聂小妹说,你想好了?万丽心乱如麻,不说话。
聂小妹感叹地说,这就是女同志呀,换了男同志,他们是不会放弃的。万丽仍然不说话,聂小妹像是对万丽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要是换了我呢?聂小妹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说,我担任乡党委书记的时候,老在外面忙,老母亲病危,我都没赶回去见上最后一面。母亲去世后的这几年里,我没少做噩梦,三天两头梦见母亲来吓唬我,人家说这是良心自我谴责,是内疚,我相信,绝对相信。我母亲那么喜欢我,她无论如何不会来吓唬她心爱的女儿,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啊,但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时间倒退回去,重新来过,我会丢下手里的工作赶回去给母亲送终吗?我不敢说,我真的不敢说。万丽含泪看着聂小妹,她非常感激聂小妹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说的这番话,这番话对万丽的决定没有什么帮助,没有什么作用,但却使得万丽的心从慌乱中渐渐地平息下来,让自己有力量去面对去承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车很快就到了,聂小妹送万丽上车,再三吩咐司机一路小心,临开车时,聂小妹说,万丽,我代你发言了。万丽点了点头,车就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