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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的差不多了,连瀛等着买房人拿钥匙,房款已经付了大半,只差办过户手续了。等了好一会儿,买房人才到,连瀛絮絮叨叨地和那人说了房子各处最好干什么,其实她也觉得多余,只是像是自己的好东西要送人,生怕遭人虐待遗弃似的。那人却似乎有些不耐烦,看了留下来搬不走的东西,比如柜子,就说,这留下来干什么,连瀛有些难堪,说,您就看着用吧,我们也搬不走了,用还是满实在的。
转进了卧室,看到那大床,那人皱着眉说,这是什么东西,样子不好,又黑又硬,都可以当劈柴烧了。连瀛本来对屋里的东西旧情难了,那人说其他的时候还可以忍一下,而当那张承载了亲情记忆的大床被说得如此不堪,一下子急了,说,这位先生,我是搬不走,能搬的话,一个我也不想留下来。房子价钱也没说包括这里的东西。你若不用,大可以扔掉,犯不着诋毁。买房人也没想到连瀛会如此奚落他,转头说,你这小姑娘,怎这样不识好歹,我买了你房,钱都给你了,房子也是我的了,你既然不要,我自可以处置。
连瀛自家里出事后,心情就不怎么好,仿佛找着了发泄的口子,反驳道,你的钱也并没全给我,房子还在我名下,何时就由你处置了。那男人看连瀛急了,倒愣了一下,嘴里说,我不跟你小孩子一般见识。然后转头看其他,嘴里嘟囔着,要不是受了别人委托必须买下来,我才懒得受这气。连瀛耳朵尖,听见了最后一句,急忙扯了问,什么委托,什么别人?那人觉得说漏了嘴,只一味地打哈哈,连瀛反而更觉得有问题,说,这位先生,你我素不相识,你能出这样好的价钱解决我于危难之中,我们全家都很感激,只是我突然觉得这房子卖得不明不白的,我也不希望这房子以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窝。
那人见连瀛有些反悔的意思,忙说,没有其他的,小姑娘,有人出高价买当然是好事,你何必管以后呢。连瀛更加觉得有问题,说,我们的合同没有签什么时候办产权过户,你若不告诉我,我也不办理这手续了,你尽可以等着。回去告诉真的买主,他若想买,必须告诉我要做什么,否则我也不放心把房子交给他。买房的人看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摇了摇头,夹着包走了。
那人走了以后,连瀛出了一身的汗,她真怕这房子卖得不明不白招了什么事儿。当初和那买房人聊家里事,他就支支吾吾不说,后来出的价钱有些离谱,事情恐怕不是想得那样好。连瀛刚放松了的心又提了起来。
见面
第二天,买房人又让中介联系连瀛,连瀛只咬了口说必须见见真的买主,中介无奈,又传话给买房人让他想办法。隔了几天,买房人打过电话来说,真的买主要来看房子,只见连瀛一个人。连瀛本想让表舅一起,听这么一说只好大着胆子答应了,转过来想,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楼上楼下都是老邻居,有什么可怕的。
连瀛坐在妈妈的大床上,忐忑不安地等着来人。楼下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连瀛跑到窗前看,车门已经关了,人应该进楼道了。一两分钟的工夫,门铃响了起来,连瀛抚了抚胸口去开门,还是买房人,看连瀛开了房门,方转头对后面的人说,您请,孟先生。然后,连瀛就看到孟昭欧风尘仆仆地立在她的面前。
买房人体贴地关了房门,留下一男一女面对面。
孟昭欧看着连瀛,瘦得厉害,身子单薄,只穿了件套头运动服,晃晃荡荡,看着像个营养不良的中学生。头发微长,简单戴了发箍,眼睛陷了下去,目光却坚定。孟昭欧没尝过金钱匮乏的苦,当东正一下子压到他的肩上时,他只觉得要挑战,有种狩猎的兴奋。而眼前的连瀛却过着最普通最平凡的日子,金钱从来不是他们所追求的,知识分子的安贫乐道似乎真的能让他们坦然面对不同于自己的他人的世界,他们生活安稳,只诉求人格的完整。可是一旦有大事发生,他们的生态平衡即被打乱,但他们又能以强大的忍耐力重新构筑自己的生活平衡点。
连瀛没想到是孟昭欧,虽然这样的念头曾经一闪。连瀛仿佛觉得被孟昭欧窥到了自己所有的难堪,从来,她在他面前是平等的,他们之间感情上的纠葛只是感情,并不涉及到经济,而现在,孟昭欧花三十五万买了她不足六十平方米的小屋,他们之间便有了倾斜。
孟昭欧环顾了四周,看着这样一间房子养大了他的女孩儿,突然间觉得亲切,连瀛于他来说,不再是恍惚不可捉住的,他看到了她的背后,她的根,孟昭欧甚至感谢这样一个房子,能把这个美好的女孩儿完美的呈现给他。
连瀛烧了一点水,倒了一杯给孟昭欧,说,没有矿泉水,将就喝吧。自己也捧了杯子坐在餐桌前。事情有些出人意料,她必须好好整理一下思路。连瀛看着孟昭欧从小屋转到大屋,又从厨房转到卫生间,然后坐到她对面。
连瀛说,“还有兴趣买吗?”
孟昭欧不置可否,“当然。”
“你能说出你买的真实理由吗,别说是为了帮我。”
“我可以先讲一下我的心情吗?”不待连瀛点头,孟昭欧自顾自地开始说,“我刚才先看了小屋,是想看看你曾经生活的空间,然后看了大屋,那里应该是伯母住的房间,我是带着恭敬的心情去看。之后我去了厨房和卫生间,我想,只有这两个地方说明你也和我一样,吃喝拉撒长大的。”
连瀛疑惑地回问了一句,“为什么?”
“据我所知,他们都说你有点不食烟火。” 连瀛没料到他这样讲,脸一下子红了,不由嗔道,“瞎说什么。”
孟昭欧却正了神色依旧说,“没有其他理由,我只是觉得你住过的地方不想让别人碰。”
连瀛不禁动容,这个理由给得这样让人心安,又这样体贴,她竟不知如何反驳。
片刻,连瀛抬起头说,“我不想和你在感情上有瓜葛,我也不想欠你的,尤其是金钱上的。”
“你所想的无非是公平二字,感情是无公平可言的,我既然喜欢你,也不想放开,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也不必多有负担。至于金钱,你也大可不必多想,算一句在商言商,我刚才来 时候觉得这块地方很好,政府似乎也有意引资,你就当提前付了你拆迁款。到时候地价增殖,也不定是谁多谁少。”
连瀛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孟昭欧说了实话却实实在在堵了她的嘴,但凡是其他假话,她也可以去辩驳,偏偏是这真话,让人说不出半点不对。连瀛只得狠了心,对自己说,既然说开,爱他孟昭欧怎样,自己也不必再躲。至于其他,她也拿不出钱再来还孟昭欧,已然是这样,就这样吧。猛地记起孟昭欧说拆迁,问了句,真的是要拆吗,什么时候,语气里含了不安和不舍,孟昭欧说还得看真正的实施计划。连瀛想起张爱玲《倾城之恋》中一座城池的沦陷成全了白流苏的爱情,那这一片地的拆迁又会成全什么样的结果?
连瀛带了孟昭欧见了连文三和表舅,让他们放心,连文三和表舅看孟昭欧也是个正派商人,也就放了心,一个劲儿地感谢他,非要请孟昭欧吃顿饭,孟昭欧没怎么推,就选了医院附近的馆子,地儿不大,却很干净。连文三喝了点酒,拉着孟昭欧的手不放,到今天他才算放下心,语无伦次地说,连瀛命苦,要不是孟昭欧他都不知怎样还女儿的情分,又说,连瀛是好孩子,当年连瀛的出生让他赌博连着赢了好几次,所以连瀛二字是有来头的。连瀛从来不知自己的名字有如此的典故,哭笑不得,表舅也不知,孟昭欧却任连文三拉了手,笑着说,好名字,您有个好女儿,多少人想要却要不到。说着,看了连瀛一眼,连瀛的眼睛正看了孟昭欧,两人对视,连瀛脸红将头转向他处。
饭后,孟昭欧让人把余款打到连瀛的银行卡上,连瀛说要办产权过户,孟昭欧却说不急,反正连瀛也跑不了,不急这一时,他也急着回去处理事务,以后再说,又对连瀛说可以先帮他看房子。连瀛想想也是,只得将这事重重地记在了小笔记本上。
真情
孟昭欧在飞机场就给方云山打电话,方云山正在准备回美国的行李,听着孟昭欧找他,让他直接到家。孟昭欧晚上十点多到了方云山住的地方,没进去,只是打电话让他出来。
方云山披了件衣服趿拉了拖鞋抽了根烟晃晃悠悠走出来,迎面却被孟昭欧打了一拳,不是他曾学过散打,眼疾手快躲开了,眼圈就是乌青一片。抓了孟昭欧又打过来的拳头,方云山大喊,你丫有病,找小情儿不顺心,跟哥哥我斗气?
孟昭欧甩了手,说,是你干的?方云山还要装无辜,什么什么我干的。孟昭欧不理他,是你让人设了局,让连文三着了道?方云山喊,连文三是谁,我又不认识。孟昭欧看不惯他那无赖样,甩了被抓着的手,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精力旺盛找女人去!
方云山看孟昭欧真急了,忙说,弟弟,我这不是替你急吗,都有一年了吧,你是不是连人家手还没碰呢?你又拖个油瓶子,人家可是说结婚就结婚的人,你能吗?到时候哭你都来不及!我也没想把她爸怎样,只是正好有这个机会,下点儿猛料,你放心,就是你不去救,我也不会让弟兄们怎样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哥哥我也心疼。
孟昭欧只是听说连瀛要卖房子,开始他只想着卖了房子她住哪儿,后来那边的人说是连文三欠了十万的赌债,他就觉得有蹊跷,派人调查了,果然中间有人生事,揪来揪去,原来是方云山搞的鬼。当孟昭欧赶到连瀛家,看着了无生气,都快瘦脱像的连瀛,心里恨不能当下把方云山拉了过来胖揍一顿。
孟昭欧消了气,挥了挥手说,二哥,真的,你别管了,我受苦,我愿意。看着她受苦,我头一次感到心疼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们一家都是善良人,除了钱,我居然什么忙也帮不上。
方云山第一次听到孟昭欧这样说他的情感,以前孟昭欧不谈感情,他们取笑他冷血,不懂温柔乡的好处,后来和卢淑俪结婚,孟昭欧更加看透所谓的婚姻和感情。没想到老四三十三四岁了居然被爱情撞了。他原本是无聊想看出戏。
方云山收起那副泼皮无赖的嘴脸,使劲捶了孟昭欧的肩膀,说,老四,既然你要认真,就听二哥一句劝,今天的事你谁都别说,就当没发生。那姑娘我也打听过,还不错,你要想要人家,就赶快解决了你的麻烦,卢淑俪也不好惹,别忘了当年她派人跟踪你那事儿,他们姓卢的都属狗。还有卢氏,看好你的东正,以后好自为之吧。
孟昭欧上了车,闭着眼睛,想着方云山的话,是啊,他得加快步子了。
连瀛又把东西搬了回来,连文三和表舅问为什么,她只是说买主的亲戚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国,先让他们给看房子。
连妈妈二次化疗后,伤口和身体恢复的都不错,渐渐能下地走动了,连瀛放了心,想想已经请了一个月的假,领导再心慈,也不能太嚣张了,安排好妈妈,让表舅照顾连文三,就回单位了。
苏蕊知道连瀛回来,跑来看她,刚见面就哭了半天,反而是连瀛安慰她。
单位的同事知道连瀛家出了事,也都体贴,把她的工作也做了差不离,所以,连瀛回来后,工作还算有秩序。研究生课程落了不少,钱都交了,也不能打水漂,向同学借了笔记,昏天黑地地赶作业。
周六上了一天课,连瀛出了教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