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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林赛玉慢慢道,手里捏紧了一枝梅,耳中阿沅的话似远似近的回响。
“……大人在外从不招她们相配……,听人说有个相好的……住在城郊的迎头巷,倒是个清白的良民……人都唤宋娘子……弹得一手的好月琴……大约二十岁……她们也是听酒席上那些大人们说的,不知真假……我今日就去趟吴家。。。。”
林赛玉猛然回过神,张开手见一片嫣红,脚下是断了的腊梅枝,回身道:“既然要问,我自己亲自去。”
阿沅晶晶亮的眼盯着林赛玉片刻,道:“夫人,你何不问官人?”
林赛玉握着自己的手,慢慢的走向卧房,似是自言自语的道:“我不敢。”
阿沅知道她要更衣,忙跟着几步过去,一面道:“夫人,我看官人不是那样心思不定的人,”说着在箱子里看,挑出一件沉香色妆花补子罗袄儿,一面伺候林赛玉穿一面说道,“阿沅也不怕羞,凭我这模样,官人如果有那个喜好,如今哪能站在这里给夫人你穿衣?”
说的林赛玉扑哧笑了,旋又淡了脸,叹了口气道:“只怕那是没遇到能让他心思定的人。”一行说着系上翠蓝宽拖遍地金裙,阿沅被她说的一时无语,与她匀了脸,主仆二人各怀心思默不言语走到二门,阿沅这才道:“如果,是真的,官人既然叫她来与夫人打个照面,必然是要让她进门的,夫人难不成还要不许?我先说了,这是没有的规矩,你也莫要撕破脸子的闹,就连我们夫人也不过在屋子里关起门打老爷出气,却不敢说撵了家里的妾出去。”
说的林赛玉站在那里一脸茫然,满脑子都是阿沅那句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主仆二人正站在雪地里面面相对,刘小虎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将二人吓了一跳,这不过才过了晌午,怎么就回来了?
刘小虎一身官袍,走得急了些,一手扶着帽子,喘着气道:“快些随我走,太后下旨招你进宫。”一句话说的林赛玉与阿沅变了脸色。
“太后?见我做什么?”林赛玉方才的闷气全抛到脑后,太后啊,皇帝的娘?或者是奶奶?那可是如今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跟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啊,刘小虎能入朝为官都已经出乎林赛玉意料了,何况还跟皇家扯上关系?
刘氏扶着英儿也匆忙忙的走过来了,手里抱着一盒子,一面说着:“没有现戴冠,多带几个钗,穿那件新做的大红宫绣袍儿。”
林赛玉一时间也懵了,只任她们打扮,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一家人都收拾好了,来到前厅,那里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蟒衣,头戴三山帽,脚下粉底皂靴的中年男人,见她们进来,便起身堆笑道:“刘夫人大喜。”
林赛玉只觉得头晕呼呼的,心里反复说道我见到真太监了真太监了,却也不敢多看那人几眼,匆忙还了礼,听刘小虎介绍道:“这是延宁宫曹娘娘位下近侍张大人。”
那张太监呵呵笑道:“说起来咱们也不远,我家侄儿刚进了刘大人的淤田寺,在大人手下做事,可不就是一家人。”
说的一屋子人陪笑,闲话不过一刻,张太监便道该起身了,刘氏还要赶着留茶,张大人笑着说谢了说只怕娘娘等急了,才不敢留,亲自送了出去,门外早有马车等着,站着几个宫装女子扶着林赛玉上车,因没有召唤他人,也不敢带丫鬟去了,林赛玉看着阿沅不跟着,吓得手直发抖,急的阿沅只得跟在车前匆匆的长话短说嘱咐道:“下跪低头少言。”,刘小虎亲自骑马跟着,一行人急匆匆的远去了,刘氏并英儿阿沅张四都站在门口望着不回。
马车飞快的穿行在街上,直奔御道而去,林赛玉端坐在车内,交握的双手心内满是汗,身子随着车子晃动,却半点不敢抬头,也不晓得那两个宫女有没有笑她发抖的腿脚,下了马车,刘小虎站在身旁,林赛玉紧紧握住他的手,心慌的站不住。
刘小虎见她面上的恐慌,心里心疼的厉害,只恨不能这里能抱她入怀,幸好那张太监故意转过身去,便紧紧握住林赛玉的手,道:“花儿,花儿,莫怕,娘娘是个和善的,听说咱们家的宴,特招你来问问,没有其他的事,你只告诉怎么做的就好了。”一面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道,“贵人们其实也是闷得很,你就当给她们讲个笑话解解闷罢了,不怕,就是失了礼,娘娘知道你出身,定不怪罪。”
林赛玉一一听了,握着刘小虎的手舍不得放开,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需要这个男人在身边,只想这样握着,尽管是个瘦弱的少年,也让她的心踏实万分,一时间不自觉用力掐红了刘小虎的手,“小虎,你别扔下我,在这里等我。”
刘小虎毫不觉疼,也用力回握她的手,点头道:“嗯,我不走,一直在这里等你,别怕,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一面低声道,“花儿,你这一趟之后,再没人敢低眼看你,没人能越过你去。”
林赛玉的身子一僵,有些牵强的一笑,方说道:“二郎,我不在意那个,我只要。。。。”
话没说完,张太监在一旁重重咳嗽一声,林赛玉知道时间到了,只得咽下那没说完的话,松开刘小虎的手,转身跟着张太监走了进去,风卷起御道上残留的雪片在她身前身后盘旋,刘小虎渐渐看不见了。
第六十六章:献厨艺曹大姐得宠
林赛玉进了内宫,一路不敢抬头,只跟着张太监走,只见得圈圈绕绕,走了一刻钟,不晓得这深宫内院何等景致,只知道脚下的大青石板路扫的真干净,这一路走下来,心反而静了许多,手脚也不似方才那样抖得厉害了,正乱想着,跟随张太监进了一个花厅,顿觉暖香扑面,脚下软绵绵的如踏云雾,耳中听传来女子们的娇笑声,愣神间被张玉监轻轻碰了下,立刻会意双膝拜倒,这是她来了古代之后头一次跪的如此行云流水。
“娘娘,刘家曹氏来了。”张太监笑着说,林赛玉伏在地上,听到珠帘脆响,又有脚步走动之声,随即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道:“哦,进来,让我看看。”
林赛玉一愣,耳中听张太监道:“曹氏,快快谢恩,进去吧。”
才忙叩谢,有些踉跄的起身,听的身旁有人低笑,顿时有些脸红,但不敢停,忙忙的进了隔间,又噗通跪下了冲着主位道:“民妇叩见娘娘。”却听笑声更大,不由心跳得厉害。
“别吓着这孩子。”那妇人柔声道,制止那些笑声,一面道:“好了,起身吧。”
林赛玉这才小心的站起来,低着头眼角视线见到在自己左边站着许多锦衣秀裙,这才恍然自己拜错方向,怪不得让人笑呢,接下来,林赛玉就这么站着,听那妇人问话,果然是因为昨日宴会的事,原来也凑巧,皇帝的兄弟岐王赵颢闲来无事,半途中去了宴席,吃惯山玲海味的皇族被那一桌子红是红绿是绿吸引了,吃的不亦乐乎,临走还将一笼柳叶包打包,他多数时候住在皇宫,自然忘不了孝敬祖母与皇娘,这一献就献给刘家曹氏一个觐见的机会。
“……颢儿回来说的咱们大家都馋的慌,曹氏,旁的不说,这个柳叶饺怎么做的?怎么宫里做出的跟你家的不一样?”妇人道。
林赛玉便大着胆子微微抬了抬头,果然看到桌案上堆着一盘子柳叶饺,这时才看到面前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想必这就是那个历史上小有名气的曹太后,心内不由有些激动,强忍着才没去直视天颜。
说起来这个太后跟林赛玉后世电视上,常看的清朝戏中那些变态的太后完全不一样,此人出身将门,又颇涉以史,辅佐了三朝皇帝,最难的是心性纯善,胸怀博大,当然,她针对王安石变法的作为,是跟她的见识有关,跟胸怀无关。
林赛玉一面想着一面用眼角扫过四周,见曹太后身旁围着十几个妙龄女子,一个个宫样妆束,执巾执扇,金珠玉翠得晃人眼,林赛玉忙双垂下眼,将柳叶饺的做法说了遍,便有女子道:“娘娘,咱们也如此做的,怎么吃着就是腻歪歪的?”
林赛玉虽然低着头,也能感到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忙说道:“想必是御厨加了香汕。”
听那曹太后哦了一声,立刻招人去问,一面又问林赛玉一些家事,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啊,何时成的亲啊,在这里住的如何,竟如平常人家谈心一般,不多时问 话的宫女回来了,笑道:“果然如此,怎的加了香汕反而不香了呢?”
林赛玉忙起身道:“民妇做的都是日常村人的粗食,平日连调料都不用,面粉也是粗的,不敢跟宫里的比。”
曹太后点头笑道:“这就是了,用了调料反而盖了它的原味。”知道林赛玉是乡里出来的,一面又问如今村人们的生活如何,林赛玉自然捡着好听的话说,说的曹太后越发高兴,笑道:“托你的福,咱们也能吃到足量的新鲜菜,往年只能炖菘菜,年前吃到年尾,今天可好了。”
说的林赛玉忙又起身连说不敢当,曹太后便点头,仔细打量她,一面指给四周的人道:“你们看看这通身做派,比那些诗礼传家几辈子的诰命夫人不差半分,这模样也长得好,身子也结实,好生养。”说的众人都掩嘴笑了,林赛玉低着头也飞红了脸,那曹太后嗨了声,拿手指着众人道:“笑什么,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女子只有这样才算是有福气的。”人人自然笑着附和。
林赛玉低头陪笑道:“我们成日里下地的,哪能跟贵人们比,民妇今日能见娘娘一面,沾上娘娘的神气只怕几辈子都享用不完。”
说的曹太后也笑了,听惯了京城贵妇宫人们花巧的恭维,如今听这样一个人说,感觉真实可信,越发高兴起来,又问村里的老人都有多大年纪的?事实上十方村长寿的人很少,但林赛玉就算傻了也不敢这样说,忙依着曹三郞娘的样子说了几个,曹太后听了更是高兴,叹气道:“我小时候也在乡下住过,说起来跟你们成安也不算很远,听你说村里的事,就跟我那时候一样,回想起来,日子苦是苦了点,但也是自有乐趣,自从十几岁入了宫,出门的日子就能数的清,如今就是想出去看看,这身子也走不动了。”
说的众人忙赔笑一面拿话引开她的心思,林赛玉听的有些伤感,微微抬头看看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按历史上算,她还有三四年的寿命而已,知道这曹太后喜欢听乡野之事,忙又在脑子里搜了几个,带点神佛的老人们爱听事讲来,不止曹太后听入了神,就连四周的宫女们也爱得不得了,她们关在这深宫里,毕竟都是豆蔻的年纪,却要时时刻刻拒着自己,虽说不愁吃穿,心里却是整日提着,难得有机会听故事,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入迷。
正是说者兴起,听者高兴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道:“娘娘这里好热闹。”
林赛玉猛的止住话,看那些宫女们已经跑着跪了过去,齐声道:“陛下。”心里一哆嗦,忙跟着跪下了,伴着一阵随人而来的寒意,眼前出现一双花色繁杂的小狐狸皮靴,一角紫色绸面袍,来人越过她们,走到曹太后身旁问安,曹太后忙一手拉起来,说道:“朱婕妤这几日就要生了,我听说吃不下东西?官家可看过了?”
来人正是皇帝赵顼,刚刚处理完一批国事过来请安,皇帝先是叫众人起身,才对太后道:“娘娘,太医也看着呢,只说无碍,如今还是不进主食,只吃些鲜奶。”
这个皇帝子嗣艰难,如今还没个儿子,曹太后听了满面是愁,念了几声佛,皇帝这时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站在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