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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微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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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不开,她开始绝望了,她听见衣服被撕碎的声音和自己的嚎啕大哭,头一次感到如此无望。
像夏夜里的一场暴风骤雨,转瞬间,风停了,雨住了,只留下一片狼籍。范泽贤停下来,喘着气,看着身下的女人,突然不再继续,背过身默默退了出去。
马歌仰面躺着,用空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她丝毫不感到庆幸,因为这仅仅只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失踪(三)

第二天夜里,她在睡梦中听见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响动。翻身下床,将耳朵贴紧房门,试图获得逃生的希望。
谈话声,脚步身,片刻寂静,她根本无法预知即将发生些什么。像猝不及防被谁推了一把,猛然摔倒在地板上,刹时间,门外震人心肺的枪声几乎插穿了她的耳膜,接着门开了,范泽贤丢给她一见羽绒外套。
“穿上衣服,我们走!”
马歌抬起沉重的头,难言只字。
白色保时捷奔驰在森林间的盘山公路上,唯有大灯照亮前方一段湿滑的路面。车尾拽着沉沉的铁链,和冰凌相撞击,发出夜里唯一的声响。
汽车像一道电光穿梭在黑夜笼罩的森林里。范泽贤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马歌紧裹了衣服,蜷缩在后坐上。想哭,眼里却没有泪。
刚才的一幕分明是场血战。她以为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场景就在半个小时以前,在她被范泽贤从卧室里拉出来的时候意外上演,她分明看见了那些血泊之中的人,那些模糊了血肉且又鲜活的尸体。有那么一阵儿,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告诉自己一切只是幻觉,但又确确实实地被人钳地发疼。一出别墅就吐了,连黄疸都吐了出来。
起初以为是警察来了,拼命揣测是不是高杰?这两天高杰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在落入深渊的那一刻,她强烈期盼着有双坚实而有力的双手带她离开这个万劫不复的梦魇。
以为自己是不会睡着的,以便记住来时的路,但整个夜里一直浑浑噩噩,醒来又睡去。她只记得汽车飞速前进,穿过森林,穿过浓浓的迷雾,穿过了噩梦一样可怕的黑夜。
车窗外,雪停了,阳光照亮目之所及的地方。汽车停在一块低洼地,一种常见的灌木丛枝枝袅袅地在前方伸展开来,倘若沿着车尾的方向走则会进到稀疏的树林里。植被上铺着雪,仅从地面迹象看来,此处鲜少有人来往。
一直斜靠在玻璃窗上的马歌感到身体右侧发麻,她坐直了身子,注意到前座的人双眼紧合。枪被牢牢抓在手里,发丝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于是她试着拉了拉开关,车门锁着。钥匙一定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马歌思索,是在哪里呢?正想着,范泽贤醒了。他揉着眼睛,回头看了眼后面的人,换个姿势端好枪,要马歌老实呆着。说完就开门出去,打算到附近找些吃的来。
不料刚走出两步就听得身后传来重重的敲击声,他停下来稳定了情绪,又走回去放下一截车窗。马歌说要解手。
范泽贤把人从车里连拖带拽地拉出来,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厉声警告:“别给我耍花招。你要敢跑,就死定了!”
马歌挣脱冰凉的手掌,朝那片灌木丛径直走去,回头看见范泽贤在她身后跟了一段,隐约见她停下才止住步子。
六七分钟过去见人还不出来,范泽贤没了耐性,大步跨进树丛。马歌站在原地背对着他,他伸手过去拉她,正当手指碰到肩头,一条长长带刺的植物茎顺着她的右手在空中腾起来,从眼前迅速飞过,因躲闪不及,他被那东西从腮帮到锁骨拉出一条腥红的血迹。
马歌顺势再次扬起刺条,却不想被对方抓住了另一头。刺条蛇形般从她的手心蹿出,幸好此时还算清醒,对着范泽贤的肚子就是一脚,这一脚来得够猛,那家伙向后退了一步,跌倒在地。于是趁其不备,饿狼猛虎般地扑上去抢过他下车时放在裤包里的车钥匙。
钥匙是到手了,却被地上翻起来的人抓住了腿。马歌瞬时扑倒下去死不放手,并且用另一只脚向后乱踢乱蹬。
范泽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地狼狈不堪,手一松猎物疯狂逃窜。
这时候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是拼了命地向前奔跑,两腿却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加上昨晚又扎扎实实地吐了一次,身体十分虚弱,那感觉是在噩梦里想醒却怎么都醒不了的无奈。
汽车就在离她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可对她而,那距离却远得像海市蜃楼一般,树林和雪地渐渐变地模糊不堪,眼睛失去了焦距,日光也更加刺目。她越发觉得自己是一头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骆驼,奔向永无止境的绿洲。
最终还是被人拽住,脑袋一震,眼前骤然漆黑一片。

待他回去的时候,马歌已经醒了,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太阳穴上方一大快瘀青特别醒目。他扔去一个面包,以为会被不识好歹地扔回来,又或者像个临死不屈的女英雄般软硬不吃,可没想到还是抵抗不了难耐的饥饿感,被她利索地撕开塑料袋,贪婪地大口啃开来。
她不想死,她要活着。
范泽贤把自己窝在驾驶坐上,手心还在火辣辣地做痛。刚才去镇上的时候买了些纱布和药缠上才好过些。
“你不怕我下毒?”
马歌没理他,他顿了顿又说,“你说你要是死了,高杰会怎么样?”
马歌还是不理睬。她饿极了,虽然不说话,但范泽贤的话她不是没听见。
“他会杀了我。”范泽贤说默默地说,“我想。”
她不是个善于说道的人,对一个死刑犯讲回心转意的大道理她没有信心。
“你为什么这么对他?”
“谁?”
马歌不知道他即将把她带到何处。这是个远离村镇的地方,没有炊烟,也看不见灯火。仔细算算已经有三天了,明天是第四天,在不到一百个小时里,她觉得好似过去了几个月。





☆、失踪(四)

从那所别墅里逃出来以后,他们都没了和外界联系的工具。马歌回想几天以来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还有那个高杰艰难抽泣的夜晚,她便觉得有必要弄清事实真相。他要杀她、折磨她总得有个理由吧。顾不得思考自己在这场阴谋里充当的是筹码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她仅想知道高杰到底哪里对不起他,要他付这么大的代价?
“难道他什么也没告诉你?”
“他能告诉我什么?”
范泽贤笑笑,高傲地搭下他纤长的睫毛。
“反正我是快死的人了,我不想死地不明不白。”
马歌又补了一句,虽然她并没有绝望到这个地步。
范泽贤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说话人,移开眼睛。
只有当他在真正回忆一些事情的时候才会说出从不预备说的话,他说,该死的人不是你。以至于他后来做出了从不预备做的事,到死之前才明白,自己从未预备过要做的事比那些预备了很多年的事都要来的真实。
“那谁该死?”。
从后视镜里看去,有一双飘向黑夜的眼睛。那双眼睛黑得透彻,黑得明亮,若不是逢上此种情形,她倒愿意用美丽来形容;若是和他毫无牵扯,她也愿意告诉自己,这个人实际上是那么地容易受到伤害。或许她还不够了解他,但她却能万般肯定,和她面前这个人是极其相符、让人不得不感叹的,是她至始至终都愿意用尽生命去怜悯和扞卫的东西。
“你不明白的。”
像他这样的人,谁能明白呢?谁能理解呢?这个世界上该死的人活着,不该死的却死了,当上帝不能救赎那些死去的灵魂的时候,他就是那个使者前来带走那些该死却还活着的人。
这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上帝选中了他,他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看着那样的眼神,听着那样的话,不免让马歌想到了高杰。两个生在异端的人如此相似,相似之处把他们牢牢捆绑在一起,却又如同磁铁的两极相互排斥。
“人这辈子能说得准几件事?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并非本意,只是坏事做多了,报应总会来的。”
马歌并不太懂他的意思,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令人厌恶——但他又偏偏做了让人深恶痛绝的事。
“你在说你本性善良?”
“我从不说自己善良。”
谁想到过多年前说过的话如今应验了呢,那句话竟成为他和高杰命中注定的劫难。他说过他要回来,杀了他爱的人。一切应验了,他的确这么做了,他曾经预备做的事现在做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吗?告诉你吧,其实很简单。”
为什么?那是一个故事,发生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代里。
苍白的吸血王子静下来,神情不再焦灼躁动,好似记忆中的和煦阳光洒遍全身。毕竟,在他的记忆里,最好的日子都交给了初恋和友谊,那些所谓的血缘和亲情自他记事起便被涂上了灰色,都是不言而欲的痛苦。
当马歌听完他的话,发现自己的眼里同样包含泪水。
原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和高杰两人就是不话不说的好朋友了。他们一起逃课,一起挨罚站,一起躲在厕所里抽偷来的香烟,一起在春天的草地上晒太阳,一起在温暖的阳光里想象隔壁班某个女孩子的模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马歌没有体会过。不过她想,应该是一种比亲情还要亲的感情,是一种少年轻狂的张扬和幸福感觉,是相依为命的另一种不同表现形式。一个被家庭拒绝,一个拒绝家庭,于是他们组建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挥霍着大把的青春去叛逆,把那些骨子里蓄积起的忧伤挥洒在他们给自己构建的世界里。
悲剧的开始源于一个叫肖雨女孩子。她的家境并不是很好,当然要和范泽贤这样的家庭相比,根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可那时的范泽贤痴迷进了美妙的恋爱里,认为这辈子非肖雨不娶。当他沉浸在独自编造的美梦里时,他才发现,肖雨喜欢的竟是他的好朋友。他恨高杰并非因为他抢走了他的心上人,而是后来发生的事。
高三毕业后的一个晚上,肖雨被人错当成高杰的女友,遭到□。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高杰目睹了整个过程,却像个懦夫一样的苟活了下来。
那天晚上三个人说好去看一场通宵电影,因为范泽贤在路上耽搁了,高杰就去肖雨家接她。两个人先到电影院,高杰让肖雨在门口等,自己则去街对面的小卖部买冰激凌。人前脚一走,一群地痞便抓走了女孩儿——原因是高杰在这帮人强收他同班同学家里店铺的保护费时上前阻拦,并且出手打伤了他们的人,从此结了梁子。范泽贤也知道此事,不久之后在学校附近偶遇还和他们动起手来,要不是有老师出面阻止那肯定得出事。
那天晚上,当范泽贤赶到的时候,那群人已经不见。他只看见路灯下被打得失声痛哭的高杰,和另一边衣衫褴褛、身下满是血迹的女友。
事发不久以后,他去了新疆当兵,听说肖雨和高杰在一起了,可没过多久,又得消息说,那件事让肖雨染上了爱滋病,因为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跳楼自杀了。
再后来,高杰退学第二年参加高考进了警校,而他退役后则出了国。十三年里,两个人过着不相干的生活,却在共同的回忆里痛苦着无法释怀。
范泽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些讲给她听,牺牲品不需要知道牺牲的理由,也或许正因为她是个牺牲品,他才能张开嘴把内心的恐惧说出来。像对上帝的祷告,他是坦诚的,至少在倾诉的过程中是。
马歌好像一下清楚了好多事,高杰外表看似坚强,内心却藏着不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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