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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一结束,几个人嘀咕了一下,就告了个假,说是一路开车过来,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留下来招呼客人的主人家都是听得懂普通话的,急忙起身将几个人带到了客房,不算大的房间,早已经铺好了四床被褥,屋里的暖炉烧着,温暖如春。
客气的送走接待的主人家,几个人在小屋里说了会儿话,也没什么娱乐,很快就睡下了。
半夜里,林峰醒了很多次,似乎总是闻到客厅里混杂在一起的古怪味道,最后到厕所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出去,才安静了下来。
拉萨的海拔3700米,不习惯这样环境的人大多会出现心率过快呼吸困难的反应,俗称高原反应,而且风大干燥,冬日里,零下温度的大风刮过衣襟,猎猎作响,几乎有着要把人带到天上的狂暴势头,但是空气是绝对干净清新的,作为全国污染最少、环境最好的城市,这青藏高原绝对是名至实归。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是冬季。
婚礼还在准备期,在队长的提议下,由普布大叔带着他们到处走走,普布大叔跑到隔壁村牵了五匹马过来,说是先带他们看看冬季青藏高原的大草原,一见有马骑,几个小子马上就欢呼了起来,虽然骑马是个技术活,但是难不倒这些不怕跌倒敢于尝试的男人们,在普布大叔和吉珠嘎玛的指导下,花了10来分钟,大家就都意气奋发的骑在了马上,向大草原出发。
一路行来,因为不是旅游区的原因,环境绝对天然未破坏,显得枯黄的草顽强的生长着,蔓延到天际的尽头,偶尔能够在视线的尽头看到藏族特色的石木建筑,两层楼的小屋,这里看不到藏佛教的圣地布达拉宫,寺庙却依旧不少,白墙红瓦,漆了金的白塔矗立在山峦之间,透露出凛冽的神圣味道。
林峰开始还跟着一起走,有说有笑,但是随着头部刺痛的加剧,渐渐的不再说话,捏着马缰的手越来越紧,总觉得吸进肺部的空气都是二氧化碳,氧气少的可怜,不由的面色愈加的惨白,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视线恍惚,眼前的景色似乎都暗下了不少。
三海和陈英骑在马上,一左一右的夹着普布大叔问东问西,吉珠嘎玛作为甘孜的藏族人,每年的农历四月八日佛子诞辰时,都会汇集到跑马山上和折多河畔,烧香祈祷,焚烧纸钱。然后转山祭神,祈求神灵保佑。农历六月十五或者农历正月初一,也会到拉萨朝圣。所以这里的环境不说是每个角落都转遍,但是绝对已经见怪不怪。
于是,分下心来的吉珠嘎玛第一个发现了林峰的问题。
他拉紧一侧的缰绳,靠了过去,担心的问道,“不舒服?要不我送你回去?”
林峰没有逞强,点了下头,知道高原反应绝对不能轻视,轻了说会出现昏迷休克,严重了甚至死亡,这样的强绝不能乱逞。
三海和陈英知道后,都说着不看了,陪林峰回去,林峰摆了摆手,笑道,“没事的,难得过来一趟,你们和普布大叔到处看看,多照点儿高质素的相片,回去我也好挑一两张做桌面,车上有氧气罐,我带上就好。”
俩小子一听,有些踌躇,说出来的话也松了不少,直到吉珠嘎玛拍着胸口保证把人安全送回去,才算是点了头。
之前不知不觉走得有些远,回去的路上林峰缺氧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到了后来,几乎是完全靠着意志力在支撑才没有从马背上摔下去,整张脸已经从惨白变成血红,出现了微细血管爆裂的情况。
吉珠嘎玛一直关注着林峰的情况,看到对方实在是辛苦,于是勒紧了缰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几步快跑将林峰骑着的马截停,说道,“骑一匹马吧。”
“呃?”林峰正糊涂着,迷茫的看着吉珠嘎玛说不出话来。
吉珠嘎玛垂下眼在马脖子上拍了拍,走过去拉住了林峰冰冷的手,“换我那匹吧,这是匹年轻的小母马,驮两个人它可能会很辛苦。”
“哦……”林峰乖巧的点头,想要下马,怎么知道坐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这身体一偏,重心不稳,几乎是摔下去的,吉珠嘎玛眼疾手快,急忙把人给抱住了。
看着怀里三魂不见七魄的男人,吉珠嘎玛暗地里着实是爽了一把,琢磨着林峰啊林峰,你也有今天。
辽阔的草原上,两匹棕色的马慢慢的走着,前头的那匹马上一前一后骑着两个人,吉珠嘎玛在后面驾驭着马匹,前面坐着林峰。
本来最初的时候林峰用他那少得可怜的理智表示出抗议,却被吉珠嘎玛强硬的驳回,表示不想因为这种没有意义的前后问题而出现真正的伤亡。
林峰脑袋正糊涂着,辩不过人,在吉珠嘎玛强硬的态度下,只能像个女人一样坐在了前面。
吉珠嘎玛驾驭马的技术很好,一条直线,稳稳的向目的地前进,这么走了几分钟,吉珠嘎玛看着身前绷直的背影,笑道,“放弃你那些无聊的心态吧,不就是让我照顾了一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这么计较着,可就真娘们儿了。”
林峰剩余的三魂也在这会儿的颠簸中少了一魂,闻言只是迟钝的嗯了一身,便靠了上去,借由着对方胸口支持自己即将瘫软的身体。
“很难受?”吉珠嘎玛收紧了手臂,担忧的问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要是觉得难受,我可以再慢点。”
林峰点了一下头,咬着下唇,很久才回道,“我是不是不能昏过去?”
“昏过去会舒服点儿。”
这次林峰沉默了更久,“说说话吧,我不想晕。”
“你在坚持什么?”吉珠嘎玛疑惑的侧头看他,却看不到那双狭长凤眼中的固执,只有与自己差距甚远的白皙皮肤上透出的绯红,意料外润泽的感觉。
“不坚持就不能走得更远,闭上眼,会错过路上的风景,那些过程。”
“什么过程?”吉珠嘎玛顺着问道。
“这一辈的过程,点点滴滴,每分每毫,都不能错过,上辈子……我很后悔。”
“上辈子?你这人也会信佛家的轮回?”吉珠嘎玛笑道,却敏锐的感觉到怀里这个人突然莫名的警戒了起来,身体离开了几分。
“不是,”林峰飞快否决,“只是觉得人生在世总会有些让人后悔的决定发生,我希望自己不会后悔而已。”一句话说完,绝对的口齿清晰,接着林峰就运用所有的知觉感应着来自身后这个人的反应,脑袋里飞快的转着,转移话题,“对了,看到队长结婚你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吉珠嘎玛笑了起来,“结婚的事情从来不用我考虑,我阿妈会帮我处理好的。”
林峰咦了一声,不太明白。
“你不知道呢吧?我16岁阿妈就开始帮我找姑娘了,到现在相亲不下20次,如果不是能考上大学的原因,现在怕是已经是个孩子的爹了。”
林峰诧异的转过头,看到这张还略显青涩的脸,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小孩再带个小奶娃的模样。
吉珠嘎玛手臂用力,将林峰收紧了几分,寒冷的空气中,白色的烟雾从嘴唇里哈出,飘渺的扩散开来,笑开了眉眼,“怎么得?不信?这次寒假回家,阿妈又帮我介绍了两个浓眉大眼的姑娘,姑娘家一听我是个大学生,是抢着来家里下聘,要把我给娶回去。”
“娶!?”
“在我们这里正常,外面女方嫁到男方家是正统,但是我们藏族的男人嫁到女人家也是正统,村子里多得是出嫁的小伙子。”
“诶?”林峰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打趣道,“娶亲的一方不是要负责房子和酒席钱?你要是嫁出去,带着点儿嫁妆就好了,还顺便讨了个媳妇儿,多划算。”
“我不太想在本地找老婆,如果可以,想娶个外地的姑娘,白白净净的,眉目清秀,有文化有学识,聪明伶俐却又体贴入微。”吉珠嘎玛说着,眼中带着向往,清亮的眼中闪烁着光泽,一派思春男子的模样。
“没问题的,就你这模样这学历,能找到。”林峰拍了拍他的手臂,软下了身子,靠上他的胸口,“实在找不到,我给你介绍。”顿了一会儿,想起上辈子那个25岁的男人,再次开口,“有没有想过多久结婚?”
“怎么都要大学毕业吧。”
“大学毕业马上就要分到部队,也不知道分到哪里,更不可能随军,你让人姑娘家怎么办?其实我看队长这样挺好的,在部队里干上几年,稳定了,再谈婚论嫁。”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还不是要看家里的决定,算了,不说这些,我要加快点儿速度,你没问题吧?”吉珠嘎玛问道。
林峰点头,“没事,早点回去我也好早点休息。”
景色在平稳的前行中快速的后移消失,林峰就看着吉珠嘎玛鼻端呼出的热气擦过自己的脸颊,与自己呼出的热气融入一起,然后蔓延着渐渐消散在空气中,胸口的相贴处,对方的胸口传来阵阵的暖意,忍不住闭上了眼,紧紧的贴着,在这冷冽的高原汲取来自对方的温暖。
吉珠嘎玛感受着靠过来的林峰,收紧了手臂。
听说,高原反应的人偶尔会出现幻觉,感到温暖,常常无目标地跟随在他人后面行走。
美丽的,神秘的,却也残酷的青藏高原,世界的屋脊,折服了所有的人。
也包括了林峰,这个永远站在前面让他无法超越的男人。
原来,谁都不是万能的,有着弱点,有了弱点,就真正像个人了。
听说,高原反应的人偶尔会出现幻觉,感到温暖,常常无目标地跟随在他人后面行走。
那么,这种近在身边的温暖,是不是更加让人忍不住去汲取索求?
林峰侧过头,将脸颊贴上了那个脸颊,冰冷的触感,却很快在彼此温度的温润下变得热烫,暖入心扉。
嘴唇微微勾起。
都说人是群居动物,历经变迁,不断进化,携手共筑,构成社会,那么因为贴合而温暖的肌肤是不是就是证明?
远处寺庙的钟声响起,悠远而富有情感。
世界屋脊,青藏高原。
冬季依旧美丽如斯。
懵懂而暴躁的少年在这里学会了体贴。
执着却高傲的男人在这里学会了放松。
人一辈子,总是需要一个又一个的契机作为转折,最终成长成熟。
遇见了,抓住了,就是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咳!两个人都是直的!所以我们要站在兄弟的角度去看共乘一匹马的剧情!!
所以,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平稳的过度到同伴,并且稳定了下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啊。
37、队长的婚礼(上)
第三十七章
当初在确定了这次西藏之旅后,林峰提前查过资料,并针对高原反应也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不过当林峰吃过药,拿着氧气瓶进屋,被队长和大队长等等首长连番问候之后,还是囧囧的燥红了一张脸,感叹着千年的道行一朝毁,如今算是丢脸丢到了拉萨!
吉珠嘎玛笑得欠揍,表示这次拉萨之旅不虚此行,真是大开了眼界。
林峰特学术的解释了一遍关于高原反应的不确定性和无法通过反复锻炼加以克服的独特性,表示自己绝对不是身体素质不行,而是就这么巧的折在这儿了。
但是无论如何,林峰得承认,这次的自己确实成了拖累,害的大家都不能玩的尽兴不说,还要准新郎官队长大人操心。
值得庆幸的是藏族的婚礼程序繁复,虽然略有精简,也要耗去三天的时间,第二天正式的婚礼开始,却不是去迎接新娘,而是双方各自招待着自己的亲友吃好喝好,接着派出两名能歌善舞,擅长辞令,并且通晓婚礼礼节的娶亲人,穿着藏袍,偕同俗称为媒人的‘瓦日哇’,带上聘礼去女方家求亲,顺带着接受对方的苛难。
说明白点儿就是拎着钱去找虐的。
林峰劲儿还没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