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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一落山门房便早早的闭了门,这时候头一阵觉刚刚才迷糊舒服,突然听到有人在外头梆梆的敲门,虽然多少有些恼,却并不想去理会,翻了个身便接着睡了起来,然而今天却奇了怪了,门外的人好像是跟他卯上了劲儿,他越是不想动,敲门声反而越响。门房登时着恼,腾的一声坐起身便从榻上跳下来大步跑出了屋去。
“敲,敲。这他娘的都什么时辰了?喝了猫尿便老老实实在外头醒醒酒。再敢敲小心老子报上家主把你剁碎了扔外头喂狗!”
“小哥叨扰,老朽是许行先生的好友乔端,还请开一开门。”
门外答话的并非什么喝了猫尿的晚归醉鬼,反而是一个老者。门房顿时大感意外,虽然不愿开门,但听到“许行先生”四个字却又不敢怠慢,犹豫了片刻方才取下了门闩吱呀一声略略开了条门缝向外伸出了头去。
乔端见总算喊出了人,转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赵胜便忙恭恭敬敬的向门房执礼道:“实在是叨扰,麻烦小哥请人去看一看许夫子睡了没有,要是睡了便不要惊动,若是还没睡的话,还请通禀一声,就说……”
“老丈你没见天晚了么。”
门外明火执仗、人影乱晃的景象早把门房吓了一跳,他眼花缭乱之下一时半会儿根本闹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唯一的反应只有“闲事莫惹”,哪还有心思去听乔端说了什么。
乔端笑道:“是啊,就是因为天晚了,所以才请小哥先去看看,要是许夫子睡了我们便不打搅了。噢,还请小哥千万不要惊动许夫子。若是没睡的话你再通禀一声,就说平原君公子求见。”
“平平平平……我的个娘哎!楚楚楚楚楚楚…………楚楚管事!哎哟,我的脚……”
门房定定的看了乔端半晌,突然像是发癫了似的折返回身便跑,一路上跌跌撞撞、鬼哭狼嚎,登时闹了个鸡飞狗跳墙。他如今心里算是彻底怕了,还什么把人家剁碎了喂狗,就凭刚才骂的那两嗓子,人家反过来把咱剁碎了喂狗还差不多。
赵胜早就料到这位必然难免些惊讶,但哪曾想他反应会这样激烈,哑然了片刻方才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对乔端道:“咳,乔公,我看咱们也用不着等了,进去吧。”
……
不大会功夫以后,一个褐衣短装的中年人匆匆的跑进了白府深处的一座幽静小院,他抬眼看到正堂里还亮着烛光,这才一路小跑推门走进了厅去,向坐在几后翻看着竹简书册的一名须发皆白的短衣老者拱手禀道:
“先生,平原君公子胜前来求见,现在正在偏门外候着,先生见不见?”
“谁?”
老者放下书册愣了一愣,紧接着目光猛地一跳,双眉一皱埋怨道,
“哎呀,陈相,我说你这是实在呀还是傻啊。人家平原君这个时候来,走的又是偏门。你也好意思摆臭架子?真是;这么大的人了,让我说你什么好……快,帮我把鞋找来。”
说着话老爷子用手轻轻一拄地便站起了身来,动作竟然极是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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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四章是后头整部书的铺垫,线索一多难免显得有些啰嗦。海涵海涵。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世外人(上)
夜静声自远,经那门房这么一折腾,赵胜就算想低调也已经不可能了。只见被踩了尾巴般的一阵子鬼哭狼嚎过后,白府之中登时尽人皆惊,不过片刻工夫,府中大小管事已是全员而动。由于家主白瑜去了武安,一大群慌忙整着衣衫的“座上门客”在大管事的带领下呼呼啦啦往上一拥,纷乱的见礼迎谒声中,任谁都赔上了小心。
他们不赔小心也没办法,这位久闻其名的少年公子可不是什么“善类”,眼睛毒的很。沈仲沈先生不就是死在了他手上么。虽说传出来的正式消息是沈仲在武安行刺事件中被君府护卫乱中误伤而死,君府后来还专门派人赠金致祭,可又据不可靠小道消息说,沈仲并不是被误杀,而是因为见礼时礼数不周,被平原君看出跟那个刺客有什么牵连。沈仲自己找死谁也没办法,可就算你本心纯良,万一今天也因为礼数惹了平原君怀疑,那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搜索最新更新尽在。lvsexs。'
“姑娘,姑娘,平原君过府来了!”
内院深处一座雅致的小厅门口,一名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像只蝴蝶似地飞了进去,看见几案后的白萱,连忙蹦豆子似地禀报了起来。
“平原君从云中回来了吗?”
飘摇的灯烛之下,身着鹅黄色稠衫的白萱正端坐几后复算着账目,听到丫鬟的话,不觉微微张开小嘴霎目向她望了过去,手指间的毛笔轻轻一顿,立刻在绢面上落下好大一块墨痕。
小丫鬟见此抬手掩住了唇,嘻嘻笑道:“嗯,听说是来拜见许先生。少主不在家,大管事生怕差了礼数,让人来问姑娘和少夫人是不是去代为见礼。”
“大晚上的……哪有女眷拜见外客的道理……”
白萱看到小丫鬟那副表情,脸颊一红顿时有些着恼,但最终还是低下头一边继续忙活一边轻声说道,
“平原君是来拜见许爷爷的,三哥在不在家都是一样。你去跟大管事说一声好了,若是平原君问起来,请他代为致歉就是。”
白萱语气颇似平静,但说完话却像是怅然的顿了一顿。那个小丫鬟自小贴身伺候她,还能听不出她这些话心不由衷,忙忍住笑道:“哦,那奴婢就按姑娘的吩咐去说了。”
说着话小丫鬟转过身慢吞吞的开始往外走,心里还没默念到三呢,果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白萱略略有些慌乱的声音。
“韵儿回来,谁让你走了?”
小丫鬟等的就是这句话,闻声连忙转回了身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这时候一阵纷乱的人声渐渐从院外不远处飘了过去,白萱不由敛住气默听了片刻。她倒没什么心情去理会小丫鬟的揶揄,但还是犹豫了犹豫才道:“许爷爷年纪大了,平原君这时候来,若是谈的久了,只怕搅了许爷爷休息……你,你还是去听着些好了,若是太晚,你想些法子让人进去提醒提醒,不过万万不要乱了礼数……去吧。”
“哦,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得了准确吩咐,连忙一本正经的答应一声后敛裙快步没入了院中的昏暗。
……
许行虽然不是白家的内亲,但与白圭、白铎他们却是几十年的过命交情,再加上这次来赵国又是应赵胜所请,白瑜自然更不敢有半分怠慢,早早的便把他安排进了内宅深处的上手院落。此时许行早已闻讯等在了院门之外,两下一见,一阵恭谦执礼之后便相互鞠请着走进了院去。
许行是农家宗师,虽然在后世名声不显,但在先秦却是大名远播,当年与孟轲一场稷下农儒之辨虽然谁也没说服谁,却实实在在震动了各国,而且还顺带挖了孟轲的墙角,把他门下的两名得意弟子陈相陈辛变成了自己的门徒。
黑暗之中就算有纱罩灯笼引路也看不清朗什么,但进厅后赵胜打量清楚了许行的容貌,心里却是亲热顿起。这位老爷子虚发杂白、寿眉颀长,红堂方脸上始终带着温厚的笑容,个头不高却是精干壮实,一身粗布短衣外加紧扎在腰间的麻绳更显朴实。眉眼间分明就是八三版射雕里的洪七公。
实在是太像了……赵胜心头一热,笑谈间不由自主的伸手搀住了许行的胳膊。古代拘礼需要适当的距离,特别是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比如前几年齐国的后起之秀邹衍应黄金台之邀赴燕,燕王为了表示最大的敬意也只是亲自拿着扫帚在前边扫街相迎,所以面对如此超乎常情的礼遇,剩下的人当然是一阵错愕外加羡慕,而许行一开始也是颇有些不自在,但紧接着抬头哈哈一笑,便像根本没注意似地遮了过去。
“白瑜到宋国的时候也没提公子去云中的事,老头子我来的匆忙,虽说乔先生一直劝我去平原君府住,可君府门禁太严,我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所以……呵呵。这些日子倒是让乔先生跟着我受累了。”
“夫子这是客气了,乔端久闻夫子雅名,早先便想趋宋请教,幸得夫子来赵,就算没有公子吩咐,乔端也是要自荐侍奉左右的。”
“赵胜诚心相邀夫子本是想时时侍奉左右,只是无奈国事繁杂,身不由己,怠慢了夫子,还请夫子恕罪。”
“嗬嗬嗬嗬,哪里话,哪里话。”
……
“高层会谈”不是什么人都能掺和的,白家的管事们安排完赵胜等人落座便知趣的退到院子里等候,只留下了许行、赵胜、乔端和陈相、陈辛五个人。
许行活了八十岁,又与孟轲等人齐名,早已到了“夫子”级别,什么事儿看不明白。虽然乔端开口“公子吩咐”,闭口“自荐侍奉”,好像这些事真是赵胜交代他做似的,但许行耳旁一过,连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乔端这是为赵胜脸上贴金的客气话。
说起乔端在许行心里的印象,可谓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一开始乔端来拜访他时便说是奉了赵胜的吩咐,后来彼此接触了几天,许行却从乔端的话音里听出他并没有得到什么命令,纯粹就是自作主张来为主上买好。忠于职守是为门客的本分,但在主上考虑之外主动做事却是深情至意,这一下子许行对乔端和赵胜的好感顿时大增——嗯,平原君公子的御下之道和乔先生的忠诚事主果然不一般。
然而这种好感维持了没多久,许行便从某位“消息灵通人士”那里听来了几句闲话,说是乔端的孙女是赵胜的如夫人。这一下许行心里接着转了一百八十度——闹了半天你乔端就是靠这些来博取主上青睐的啊!就算学问再高,人品也实在提不起来——不过这种印象也没维持多久,因为那位“消息灵通人士”很快又把乔端孙女如何变成赵胜如夫人的过程说了一遍,许行心里也紧跟着又是个一百八十度,加一块刚好是超华丽的三百六。
许行肯来赵国就是因为从白瑜和其他人那里听说了赵胜的作为,今天见赵胜深夜来访并且执弟子礼在偏门等候,虽说进门时亲昵过头有些不合礼数,但昵为天真烂漫之举,与礼数周全相比反倒更显心地纯良,说不上对错。许行虽然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赵胜对他如此亲热的真实原因,却也难免更是赞赏赵胜和乔端的人品……
许行心情大敞,乐呵呵的望了望乔端,接着转头对赵胜笑道:“公子让老朽赴赵,老朽清楚是为了农桑之事。不过农桑是践行之道,并没有多少可讲的,无非是深耕细耘、沃肥通渠,只要地利到了,天下的田土都能像魏宋那样肥沃。老朽之所以愿奉公子所请,实在是有几句话想向公子请教,不知公子可否应允?”
“哦?”
先秦人说话喜欢转圈,说是“请教”其实就是“赐教”,赵胜知道所谓“百家”的夫子们虽然学说不同,但是却都在做同样一件事,那就是用自己的学说去游说各国统治者,以期达到治国治天下的理想。
许行上来就把自己的本行扔在一边,赵胜忍不住看了看乔端,见他也是略略有些诧异,深知许行这些话之前并没有跟乔端提过,更是确信许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