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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子上过不去,立时沉下脸来低喝道:“无忌,你胡扯什么!”
“我,我……”
魏无忌被魏齐冷冷的目光吓得更是胆怯,嗫嗫的正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旁不知就里的魏腩向他看了一眼,忍不住对赵胜笑道:
“死人?呵呵呵,无忌也不知看见了什么便吓成这样。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也就是他年纪小,再大上几岁去战阵上长长见识,别说什么死人了,就是没了脑袋的尸首搁在身边,只怕照样能喝酒。”
众人刚才谈笑的正惬意,本来也没把魏无忌的表现当回事儿,听见魏腩的调侃纷纷笑了起来。然而大家不在意,魏无忌却早被吓破了胆,听见魏腩说什么“没脑袋的尸首搁身边”,背上登时一寒,下意识的高声叫道:“他,他有脑袋!我认得他!”
“六弟,你胡扯什么!再胡闹给我滚出去!”
魏齐终于憋不住劲了,腾的一声站起身来便要将魏无忌撵走。尊座上的赵胜顿觉诧异,向魏齐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忙向魏无忌说道:“无忌不要慌,到底怎么了?”
“我,我……”
众目睽睽之下,魏无忌一时间失了主张,左右看了两眼,慌忙说道,
“东边,东边那个茅厕里的死人我认识,是须贾的人,前两天还跟着须贾拜见过我,名叫,名叫……他姓范!”
“范先生!”
坐在陪席里的苏齐还没听完,立时惊呼了出来,他不可能不心惊,前些日子范雎虽然没和他们在一起呆几天,但他那种温和随善的性格却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彼此间已经多少有了些朋友的情谊,若是他真的死了,苏齐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然而苏齐此时反应再快也已经比不上赵胜了,赵胜脸色一寒,窜起身便疾奔出了宴厅。贵客这般表现,其他人如何还坐得住?一个个爬起身慌忙追了出去。
有了魏无忌指点的大体方向,那个茅厕并不难找。不大时工夫茅厕边两个护院远远看见一大群贵人慌慌张张的奔了过来,脑子顿时轰的一下炸开,即便没看见赵胜的神情,也多多少少知道这回自己是真的完了。
茅厕中的情形实在惨不忍睹,正中挖出的粪坑边沿处,脸色苍白、身上到处都是大片干涸血渍的范雎仰面朝上躺在污尿四溢的湿泥地上,两只手都被污水尿汁泡的微微浮肿了起来,掉了一只鞋的脚上以及胳膊上的衣袖破绽处已经落上了嗜血的蝇虫,不要说魏无忌犹如见鬼,就是赵胜同样是触目惊心。
“范先生!范先生!范雎!”
两个护院早已不敢阻拦,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赵胜冲进了茅厕。赵胜此时已经顾不上脏净了,蹲下身一边高呼一边猛烈的摇晃着范雎的身体,在他身后追上来的众人见此情形,不管心里想着什么,任谁也不敢再发出声音。
“说!谁干的?”
赵胜发疯的摇晃了范雎半晌,猛然停手抬头向魏齐他们看了过去,血红的双眼把所有人刺得心中顿时一阵发毛。魏齐虽然已经听范雎说过他与赵胜认识,但如何也没想到赵胜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心里不觉一哆嗦,嘴上顿时怯了。
“此人,此人奉须大夫之命进府当差,却敢顶撞我,我一时……”
“顶撞?”赵胜仿佛陌生人似的盯住了魏齐,冷冷问道:“赵胜与范先生相处多日,他是什么样的人赵胜心里清楚。莫说顶撞,城阳君若是有什么差事就算只说一两句他也能给你办好,何来的顶撞!”
“这……”魏齐在赵胜凌厉的逼问中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稳了稳神方才慌忙说道,“平原君你不要急呀,他到底跟你什么关系?此人确实是顶撞了我。我本来也没想打死他,谁知底下人手太重,我,我也没法子。”
“好,就算范先生顶撞了城阳君被失手打死,城阳君为何不将他好好安葬,却要将他扔到这污秽之处相加侮辱!”
什么关系?什么关系真的这么重要么?赵胜原先只当魏齐是个纨绔,却从来没想到他会如此狠毒。赵胜不想再问下去了,真的没必要再问了,范雎与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谊,但他却清清楚楚记得那天晚上范雎在城阳君府客舍的院子里跟他说的那番话。
“我若显名,必以只手永结魏赵之好。”
赵胜心里一阵阵的抽搐,忍不住低下头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他从来没相信过有谁能以只手永结两国之好,然而说这句话的人那时候是何等的真诚。他一心要在魏国做出一番事业,他一心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在魏国做出一番大事业,可是,他如今什么也没做便惨死在了魏国的贵公子手里,这便是他一心向魏的宿命么……
“范先生……”
众人默然相望之中,赵胜轻轻挥手赶走了落在范雎身上的蝇虫,双手向他背后一插挺身将他抱了起来。入手处这具身体轻的远远出乎了赵胜的意料,险些将他晃倒在地。
“使不得啊,平原君!”
赵胜刚才的表现就已经大出所有人意料了,魏腩身为魏齐的兄弟,无言以对下见赵胜将范雎从茅厕里抱了出来,一阵慌乱之后急忙上前阻拦。然而魏腩的好心此时已经显得毫无意义,赵胜怒喝一声“闪开”,便挣脱魏腩的拉拽排开人群大步向前走去。
“苏齐!”
“在!”
“快让人备车!”
“诺!”
魏齐默不作声的望着赵胜领着随从渐渐走远,不知怎的心中顿觉一阵恼恨,急忙高声问道:“平原君要去哪里?”
“我要送范先生回家。”
赵胜听见魏齐问他,下意识的停下了身,头也不回的说道,
“赵胜只有一句话送给城阳君。鲜恩寡义,畏而不敬,还望城阳君好自为之。”
鲜恩寡义,畏而不敬……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捉摸着这八个字。蔺相如没来由的长叹了口气,忙与许历一左一右紧紧地跟在了赵胜身旁。
赵胜此时已是心如刀绞,并没有注意到平躺在他怀里的范雎眼角流出了两行热泪。
“公子……范雎在魏国呆不下去了……你那里能收留么?”
游丝般的声音若有若无,赵胜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喉结艰难地上下一动,轻声应道:
“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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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还有半章收尾就将结束,下一卷即将进入腥风血雨的朝堂斗争和金戈铁马的战场风雨,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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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大梁风云 第二十三章 义断(下)
一个女婿半个儿终究只是半个,打不得,骂不得,他要是占据了道义制高点更是连说都说不得。 WwW。NuoShu。 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 书迷群∴①⑺⑥⑥⑥㈢②5看到城阳君府那一幕的何止两三个人,人多口杂之下,魏王很快就知道了,龙颜一怒,魏齐便结结实实的挨了老头儿几棍子,接着又被关了三天禁闭。虽说这惩罚与范雎的性命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但魏王又能怎么办,难不成就此杀了魏齐?他还没修炼到铁面无私的境界呢。
魏齐必须惩处,哪怕仅仅是敷衍,面子上也得抹过去;赵胜那里自然更不能怠慢,不然这影响可就大了,所以魏王一方面派魏章去向赵胜致歉,另一方面则派芒卯去范家赠金致祭,一番折腾后,虽然赵胜没说什么,范家的人也早已哭昏了过去,但事情多多少少总算平息了下来。
三天以后魏齐灰头土脸的出了禁闭便被季瑶请了过去,魏齐虽然到现在依然觉得赵胜那天是在小题大做,但想到如今最受难为的是自家妹子,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只得遮头盖脸的去了季瑶寝宫,被季瑶留三分扣两分的数落了一通之后,登时恼了。
“我说季瑶,你这还没成赵国人呢,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的这么厉害?挨打受罚的是我,得了好名声的却是他赵胜。怎么着,实在不成我干脆抹脖子算了!”
“那也是你有错在先呀。”
季瑶穿着一身闲着襦裙坐在魏齐对面,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没想到最后却落了魏齐这么一句话,不觉无奈的轻叹口气,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侍立在一旁的白萱。
“二哥你也不想一想,这名声是平原君想要的么?众目睽睽之下你让他怎么做?父王罚了你一场,你没明白错在哪里,反而还记恨平原君。妹妹我……”
“行了行了。”
魏齐斜着眼看见季瑶抿着唇低下了头去,忙挥手打断了她的话。魏齐当时确实并没想打死范雎,如今多少也有些后悔。仔细想想这事还真怪不到赵胜头上,要怪也得怪无忌,当然还有魏腩,你说你明知道无忌岁数小没有胆量,闲着没事吓唬他干什么?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晚了,魏齐也只能徒叹一口气,无奈的向季瑶说道,
“已经如此了,你总不能把你二哥往死上逼吧。 WwW。NuoShu。 书迷群∴①⑺⑥⑥⑥㈢②5父王那里怕是要冷我几天,过去也就罢了。只是你们的事……”
“平原君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季瑶低着头脸上一红,抬头对魏齐道,
“自古没有无过的君子,那位范先生已经死了,此事已经无法挽回。不过平原君那句话哥哥万万不能忘了。鲜恩寡义,畏而不敬,现在悔过总比把名声丧尽再后悔要好许多。妹妹今天把二哥请来并不是要埋怨,只是想劝哥哥一句,趁着此事还没终了,哥哥还是去范先生家里拜祭拜祭。另外平原君是行正言重的人,你万万不能和他就此交恶,弄得今后连面都不能见了。”
“我,我,我不去。你这里刚埋怨了一通,我魏齐就那么下贱,上赶着再去听赵胜数落?你……要不成你替我去见他一面算了。让我去,我可不去。”
魏齐拧着脖子嘟囔了起来,他是面子极重的人,挨季瑶数落倒也罢了,但眼角余光看到季瑶身旁的一角裙裾,他多多少少又有些心烦:你说便说谁也不怪你,可你总该把下人都撵出去再说吧,好端端的干嘛把白铎那个闺女留在这里?就算你们关系好,总不能让个外人看你哥哥的笑话不是。
想到这里,魏齐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白萱,这一眼顿时让他眼前一亮:嗯,刚才只顾着自己心烦,倒没发现几年没见这丫头长得越发水灵了,比府里刚刚重金买下的那两个侍妾还要俊美几分,此时重遇,倒真是难得的事……
刚才魏齐过来时,白萱本来是想和侍女们一同退出去的,可是季瑶没让她走,这半天里她一直低着头敛声静气只当自己不存在,谁想魏齐却注意上了她。
那双目光十分的“狼”,白萱心里一哆嗦,脸垂的更低了,突然想到大梁这里实在不能再呆下去了,好在季瑶过两天就放她走,到时候还得赶快回临淄。然而再一想,白萱又觉得临淄恐怕也不安全,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便去邯郸吧,赵国人挺好的,再说三哥自小便疼她,他在邯郸遇上了麻烦事,当妹妹的怎么能不去帮帮忙。
季瑶并不知道白萱在想什么,见魏齐拧着头不肯答应,无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