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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广的腰已经很疼了,但更疼的却是他的心:“大王慎言,这些话是为大逆不道。”
赵何笑道:“大逆不道又如何?赵造要的不过是权,赵胜要的却不只是权,还有寡人的命。寡人想活,吴太仆说寡人该怎么选择?”
吴广道:“大王如何知道平原君一定要大王的命的?”
赵何一时语塞,抿了抿嘴唇才道:“吴太仆又如何知道平原君一定不要寡人的命,而且……赵造他们不也是吴太仆引到寡人这里的么。”
“既如此……”
吴广长长的出了口气,疲惫的直起腰来道,
“大王之意已决,臣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臣已经老了,无力再为大王出力。今日向大王请辞,还望大王……保重。”
“吴太仆慢走,不送。”
赵何懒洋洋的摸起御案上的一块玉玦把玩了起来,连头也不肯抬。吴广长久地凝视着赵何,许久以后才长叹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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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上卿府,书阁里在那次茶对以后又摆上了众多精美兵器。徐韩为俨然地坐在主座几后,而在他对面的客席上则是来汇报公务的范雎。
香茶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气氛也并不紧张,徐韩为将一堆范雎用来打掩护的公文拂在一边,笑呵呵的抬头对范雎道:
“昨天晚上我已经去见过平阳君了。平阳君大哭了一场,说是只求大王和相邦相安。唉,相安……”
相安……范雎也跟着无奈的摇起了头,顿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笑道:
“有劳徐上卿了,平阳君哪里算是定下了,就算还有人必然会去找他,却也起不了关键作用。嗯,大王让虞上卿去蓟城向相邦传旨的事徐上卿……听说了么?”
徐韩为点点头笑道:“呵呵,大王要让满朝之人都知道,徐某怎么可能没听说?虞上卿定然是不肯去的,不过他不去,大王也必然能找到人去传旨。呵呵呵呵,这传旨之人么,如何也轮不到徐某身上,估计大王还舍不得。”
范雎登时被徐韩为逗笑了:“那……徐上卿对此事如何看呀?”
“如何看,呵呵……”
徐韩为歪着头叹了口气,笑道,
“范下卿是相邦的心腹之人,徐某知道当年范下卿在平原君府之时,相邦万事都不会避着范下卿。说句实在话吧,那次相邦来找徐某之前,徐某确实萌生了去意,不过后来想想,相邦说的对,徐某能去哪里?
徐某当初知道了大王绝嗣的事不敢说出来,确实是有些私心,但范下卿也要明白徐某的处境,在那个时候徐某只能力促相邦掌住权柄,却又不能明着去做,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相邦不会因为根基不稳而倒下台来。他倒了台徐某就算为相,前面有李兑在那里摆着,这日子也不会好过,更何况还有把柄攥在相邦手里,徐某又能怎么办?
大王原先确实浑浑噩噩了些,不过再浑噩他也是君,没有做天人共怨之事,相邦又能如何,赵成呼?李兑呼?呵呵,如今大王已经不只是浑噩了,更多的乃是一意孤行,自断根基。赵造要做赵成,以范下卿之见,若是他做成了,徐某是当肥义还是当李兑呢?”
“呵呵。”
已经没必要多言了。范雎心照不宣的呵呵一笑,干脆也不再问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请辞(上)
范雎那声“呵呵”本来意思很简单,也就是“你的想法我明白”那么一点意思罢了。然而当他一笑而过微微垂下头去以后,徐韩为脸上却略略现出些许疑虑,为难的思虑了片刻,俯身小声的试探道:
“以范下卿之见,相邦可称得上一个……枭字?”
“枭?”
范雎不由得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徐韩为的意思,不觉间又轻笑了一声,暗自想到:徐韩为有原先公子对李兑那件事的左见相扰,虽然不得不全心依傍,却依然不大了解公子……
“呵呵,徐上卿这样看人未免有些偏颇了,以下官愚见,相邦应当是半菁而半枭。”
“半菁而半枭……”
徐韩为似有所悟的缓缓直起了身子,微微叹口气道,
“事已急矣,徐某不求别的,只求相邦当菁之时菁,当枭之时枭了。”
何为当菁之时,当枭之时?恒持菁为本而表象为枭莫非不可么……范雎没来由的跟着叹了口气,心中不觉一阵潸然:这天下最难看透的正是人心,如果不是没有经过那场濒死的大难,或许他范雎也会有徐韩为一样的担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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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者,英也,苗芽萌而壮,迎风而抖展。纵使有坚石为阻亦要硬生生的挤开,坚韧而不拔,无坚而不摧。即便千难万险挡在面前也会百折不挠。恒持本心,向着心中之道奋勇前进。然而持道之心是为菁者本性,光明磊落之下,为道而谋、为道而行却往往会为道相扰。刚而易折。是故项羽为菁,最后却落一个乌江自刎,世代叹之悲之而笑之,乃世人多为俗物也。
枭者,雄鸟也,果毅迅猛,疾行而促,因其型可知善飞而不善行。故为无道。正因为不受道义困扰,不法古,不囿今,强悍易成大事。但因为其不囿于道。心存桀性,非其羽翼难善其身,辅佐之而心惧,明断者能附而不能合,是故刘邦为枭。成就大汉,世人皆乐道之却又鄙之,同样是因为世人多为俗物。
范雎说赵胜半菁,是因为他清楚赵胜有恒持之道。说赵胜半枭,是因为固然他范雎有明察秋毫之能。但从这两年的接触来说,赵胜却做了许多让他费劲心机也意料不到的事。这一次同样的道理,范雎相信赵胜必将坚守他的本道,但至于他会用什么骇俗的方法相应对却无法预料。公子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争位吧……
徐韩为说的同样没有错,现在确实到了事已急矣的地步。自从那份明面上给赵胜看,实际却是给满朝文武看的四不像诏书发出来之后,就像一块巨石临空砸进了湖水里一样,立刻引起了轩然**。
触龙、虞卿、剧辛、赵禹纠合四十多名高阶卿士宫门请见,赵何闭门不纳。僵持半日后这些朝臣当场请辞,赵何虽未传出话允或者不允,却收回卷轴明言转由他人北行。
同一天太仆吴广自请致仕,未得赵何明诏即高挂太仆印符于府门之上,飘然离开邯郸回归故乡大陵。
当天下午,大将军牛翦宫门请见,劝触龙等人离开未果之后,随即高举肃侯所赠柱国牌符强行闯宫,却命随从兵士将触龙他们阻在了宫门之外,相商何事无人知晓,结果如何更没有人知道。
也是在这同一天,宜安君赵造虽然没有被吴广和牛翦发现,却一直都没有离开王宫,而他的侄儿赵谭还有几个心腹之人却已经从邯郸消失了……
从这天开始的几日内,赵何与赵胜反目之事在邯郸城内外已经尽人皆知,豪门市井无不人心惶惶,白瑜趁夜求见平原君夫人季瑶,不但府门都没捞着进去,而且连季瑶知不知道他来的事都不清楚。白家好歹还是平原君府的关系户,而且白瑜自小就认识季瑶,尚且落了个如此遭遇,剩下那些豪族士绅自然完全变成了没头苍蝇,说是炸了营一点也不为过。
民间尚且如此,高官们更是人人自危,几乎所有的公卿大夫都选择了关闭府门,任谁来了都是避见。不过即便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自保,但市井之中依然是繁忙无比,时不时的便有几辆遮盖严实的神秘马车旋风般驶过街头,要么出城,要么进城,奔命似的驰向不同方向。没有人知道这些马车之中坐着的是什么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甚至连他们之中有几个赵国人,又有几个他国之人都无从知道。
这样的消息连市井之中都在疯传,过不了多久之后秦楚韩魏各国当然也不可能听不到,然而他们或许想不到,就在这时候,一个名叫赵奢的人虽然背负着天大的压力,却已经带着寥寥几个随从悄悄离开了邯郸。而与此同时,取代虞卿北上传旨之人也悄悄踏上了行程。
云台的作用就是让赵胜在正式消息到达之前便能得知最为真实的情况,所以当赵王的使臣、大行人吕封到达蓟城小心翼翼的避开所有相邦随从,当着赵胜的面宣读旨意之后,赵胜脸上连一点波澜都没有起,规规矩矩的鞠身趋步向前双手接过王旨,接着庄重的向下一拜,半晌都没有直起身来。
大行人是行人司的主官,主管诸侯之间的接待礼仪,相当于后世秦朝的典客和再后来的鸿胪寺卿,不过差别还是有的,毕竟秦朝之后是大一统的时代,大多数情况下天下最大的君主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就算有多国并立的情况也是相互不承认,所以典客也好、鸿胪寺也好,迎来送往都是对臣或者属国。而先秦却是正儿八经的诸国并立,相互之间有平等交往的习惯。所以大行人是侍奉他国君王的。
吕封当这个大行人,本来就是个礼仪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派出来“招呼”本国的相邦。大王对相邦这么明显的羞辱他吕封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不是虞卿。实在没胆量拒绝赵何的命令,虽然到了蓟城畅畅快快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一把,并没有按照赵何的命令召集赵胜所有重要随从共同听旨,而是单独对赵胜宣读,但读完以后看见赵胜是这样一种表现,心里还是一揪一揪的难受,深知自己这么一个身份的人跑到这里来宣读王旨对赵胜来说本来就是一种侮辱,所以连忙撤身跑到赵胜侧面。一边死拉活拽的想把赵胜拽起来,一边唉声叹气、推心置腹的劝说道:
“相邦万万不要这样,您这样还让不让下官活了?下官本来也是不想来的,可……唉。相邦啊,下官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和大王是至亲兄弟,现在这番局面定是出了什么误会,相邦还是尽快向大王解释清楚才是呀。”
“解释。呵呵……”
赵胜凄然的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再继续执拗,然而直起身来满脸之上却已经完全是悲伤之情,颓然的望着门外半晌才微微摇着头苦涩的笑道。
“吕下卿,原来赵胜也和你想的一样。但是今天总算明白什么是功高盖主遭君嫉了,赵胜仅仅只是要某些人收敛收敛。却没想到……赵胜对大王并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吕下卿也不必再劝,毕竟有些事你不清楚,赵胜也没办法向你解释。”
“有些事不清楚……”
吕封忽然意识到了最为可怕的问题,他只是一个下卿,朝廷里最为核心的机密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么赵胜这样说就已经摆明了这封王旨背后所牵扯的厉害关系绝非他能想到的那么简单。他不相信赵胜会有反意,如果那样的话赵胜根本不可能这样说,那么到底是什么造成了今天这番实在让人没法理解的可怕局面呢?
吕封想不明白,更不敢再想下去,急忙劝道,
“相邦,下官虽然不得以来传这些话,但下官清楚相邦绝不是大王所想的那种人。下官不懂军国重务,但是也明白相邦这里乱不得。所以,所以才会把其他人都请出去单独向相邦传旨。相邦还是听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