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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赵-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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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雎猝然之下下意识的停了停脚,当即刻反应过来时一切都晚了,只听季瑶确信似的轻声说道:

    “范先生。”

    范雎没想到季瑶会用这种方法解除自己的戒备来确认自己的身份,自知已经无从躲藏,缓缓转过身时,几后的季瑶已经肃然的站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静,动

    范雎是叫“范雎”还是“张禄”本不关乎大局,但疾风起于青萍之末,当初范雎死而复生,魏齐被罚,为免范家亲朋遭受报复,除范雎夫妇暗中跟随赵胜来了邯郸,其他人都不知道范雎依然还在人世的消息。这虽然是无奈之举,然而季瑶嫁到邯郸以后,如果知道真相,尴尬却是难免,若是再传了出去,很难说会不会引出魏赵之间不必要的嫌隙。为免麻烦,只能继续瞒,或许合适的机会赵胜会告诉季瑶,但很显然不是现在。

    季瑶的有心算了范雎的无心,那一声“范雎”对毫无防备的范雎来说无异于晴天突起惊雷,完全被潜意识所左右了,下意识的一停步,所表现出来的却不是对不熟悉名姓的那种茫然,再想否认已经丝毫没有可能。

    范雎哪能想到季瑶早就怀疑上了他,更没想到这位整天笑盈盈、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主夫人会在这么不经意,没有丝毫征兆,同时也没有任何理由的时候揭穿自己的真实身份,猛然一愕之后干脆也不辩解了,转回身深深的向下一拜,沉声说道:

    “夫人恕罪,范某自瞒名姓并非……”

    季瑶此时已是满腹的心事,垂眸小声道:“范先生不必说了,季瑶清楚公子和范先生这样相瞒并非恶意,实在是不想坏了赵魏两家和睦。季瑶并不怪公子和范先生……要说起来,季瑶还当代家兄向范先生请罪才是。”

    季瑶说着话便敛衽拂礼,吼得范雎差点没上去搀扶,连忙慌着手脚作揖打躬还礼道:

    “不必不必。夫人这是……范某实在不敢当,这也都是在下与公子一番君臣之缘,总当有契机才是,不能怪城阳君公子,夫人如此范某实在无地自容了。”

    范雎差点变成个磕头虫,但慌乱的还礼中却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季瑶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揭穿他的身份。这事儿实在太蹊跷了些,范雎心里一哆嗦,忙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夫人今日这是……莫非城阳君已经知道在下现在在平原君府里么?”

    “家兄一向浑噩,只怕早已经忘了范先生。季瑶原先也并不确知先生身份,只是先生为公子如此重用,又冒死前赴义渠九死一生之地孤力扭转乾坤,实非一般门客忠义可比,所以季瑶才……”

    季瑶说到这里已经收不住泪了,原先装出来的淡定顿时无影无踪,再次拂礼之后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哽哽咽咽的说道,

    “如今公子和季瑶遇上了天大的麻烦,若是一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乔公救不得,蔺先生救不得,‘张禄’更救不得,唯有与公子换命之交,不惜以一命还报公子的范雎才能救得一二……季瑶已经没了主意,唯有涉险妄求天幸‘张禄’既是范先生了。”

    “天大麻烦,杀身之祸!”

    没多久之前还在消消停停的商量收租的事,这才多大功夫居然便有杀身之祸了?范雎登时吓了一大跳,心知此事必然关系重大,季瑶虽然在无奈中将自己当做了救命稻草,但自己如果没有对赵胜绝对的忠心,季瑶也绝不可能将实情说出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会给一个掌着实权,又与君王合同一心的公子相邦带来杀身之祸,匆忙之中范雎实在想象不出来,但他知道这件事连平常极有章法的魏季公主都已经彻底失措了,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若是一有不慎估计有杀身之祸的绝非平原君和夫人两个人那么简单。面对这样的事范雎若说没有一丝犹豫绝不可能,但他知道,就算抛却赵胜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不提,以自己以客卿身份与赵胜相互依存的关系,即便离开平原君府去赵国朝堂做官,到了事发的时候,有杀身之祸的人里头也必然包含自己,要是没有这层利害关系,季瑶也绝不会轻易对自己说出来。

    范雎猛然一凛,向前走了两步才鞠身小声说道,

    “夫人放心,范雎如今这条命是公子给的,就算为赵国立了些许微薄功劳得荣大夫之身,今后依然是公子附庸,天地易变,此牵系却绝难改变,公子与夫人之荣辱既是范雎之荣辱。夫人尽管说吧。”

    “先生……”

    对于明白人来说,刨清厉害远比发那些没影的毒誓有用得多,季瑶不敢在此过多停留,连忙匆匆地将刚才去见芈后时听来的话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范雎敛着气听着,随着季瑶的叙述,他的心越收越紧,两边眼皮像是比赛似地突突的齐跳,待季瑶话音一落,连忙沉住气问道:

    “公子知道此事么?”

    季瑶用手绢沾着泪珠抽抽泣泣的道:“看公子平常言语,绝不像知道此事的样子。公子若是知道了也绝不会是这番局面。可,可如今怎么跟公子说呀,若是当真让公子知道了,不管他是什么态度,都难免一番惊天震动!”

    “夫人等一等,待在下好好想想。”

    范雎皱着眉连忙摆手制止了季瑶的慌乱,迅速的思索了一会儿,急忙说道,

    “此事也不能排除是王后怨恨大王胡乱编排的,听夫人所说,王后不但不知其中情由,也绝非明白其中利害。”

    “范先生……”

    季瑶见范雎还在无妄的往好的一面想,顿时气得一跺脚,范雎连忙再次摆了摆手,又谨慎的回头向门外看了一眼才道:

    “夫人切莫急躁,此事最好是王后胡乱编排,那就是哪说哪了全当没有此事。不过若是当真如此,虽然王嗣难免断绝,但若是大王当真找到了治病的方法,此事也并非一定会如此不堪,所以如今还不是急躁的时候。夫人万万不可急躁,若是急躁只会引出更大的乱子。”

    季瑶此时哪能不急躁,匆匆的说道:“范先生想过没有,大王若是当真绝嗣,不论公子如何想,继嗣之君也只能从我平原君府和平阳君府去选。公子做着相邦,若是嗣君是他的子嗣,一个储君加上一个相邦,不论公子退与不退,韩、虞各位卿士及军中极多将领也已与他结为一派一体,到时只会暗中站在嗣君一边以防别人挑唆大王易权,到时候大王还如何自处,公子又如何自处?

    若选的是平阳君的子嗣,大王、公子和平阳君必成三足鼎立之势,公子这相邦之位退也不是,留也不是,再加上朝中卿士必然不服,局面更是纷乱。君王之位只有宫里的那一个,不论他们兄弟三人平常如何,到了那时也难免纷争不断,就算他们不愿纷争,底下人难道不会为一己之利逼迫他们纷争么。

    更何况大王如此施为,从心里已是抵触防备,公子已经踏入险局,想退也退不出来了。若是当真如范先生所说天幸大王能再得嗣,此事当然能不了了之,至多君臣有隙罢了,还有还补余地,但从李兑之乱到现在都多久了,这天幸已经越来越渺茫,难道我和公子要自系绳索么!”

    “大乱已成定局,绝非人力可解。唉,沙丘宫变、李兑之变,如今又要有一乱,这才几年的工夫,赵国怎么这么多难呀……”

    范雎几乎懵了,仰起头拍着脑门儿长长的叹了口气,又细细的思索了片刻才道,

    “此事干系重大,夫人万万急躁不得,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千万不能让公子知道。”

    季瑶没想到自己现在唯一可以寄予希望的人居然一直在灭火,心里更是急了,急忙说道:“可大王那里瞒得了公子一时,此事却早晚要出来,到时可怎么办呀?”

    范雎道:“公子一向慎密,虽然难有夫人今日这般难遇的机缘,但也必然会在大王愿意说出此事之前发现蹊跷。范雎不让夫人告诉公子正是为此,如今最关键的并非嗣君出在平原君府还是平阳君府,而是公子和平阳君他们两个人对此事会如何看待。”

    “范先生是说,公子和平阳君他们……”

    季瑶在范雎提醒之下猛然意识到了最为危险的情形,登时惊得张大了嘴,仿佛大难已经出现在了眼前。范雎沉着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嗣君终究是几年,几十年之后的事,如今最为麻烦的乃是大王实为柔弱之君,朝廷之中、宗室之中都看的真真切切,若是再绝了嗣,他的君威便彻底没了。到时候还提什么下一代嗣君,公子和平阳君两个人本身就已经有了继嗣之权。公子雄才大略不输于先王,平阳君乃是气盛之人,公子与朝中一体,却因先王颇与宗室不睦,这正是平阳君可以借势,并且绝对会怂恿平阳君与公子、与大王相争的一派呀。

    到时候宗室、朝廷、大王、公子、平阳君,再加上正巴不得赵国乱成一团的秦齐各国,他们会如何想如何做,夫人想过没有?公子和平阳君若是都意在君位,这一场风波会变成何种难以收拾的模样,夫人又想过没有?更何况到时候他们必然身不由己,这赵国之内又会如何,夫人可曾想过?即便将这些全部抛开都不说,公子当真有心君位,得知此事又该如何施为?难道趁众人皆不知情形之时快刀斩乱麻做出弑君之事取而代之,最终落一个众叛亲离为他国所趁的局面么?但若是不这样做,岂不依然还是那片解不开的乱局!”

    “这……”

    季瑶完全被范雎的话给击倒了,“嗵”的一声坐回了几后,迷离的双眸无措,已经苍白的嘴唇哆嗦了半晌才下意识的说道,

    “实在没了退路,不如劝公子与宗室缓和缓和。”

    范雎决然的摇头道:“晚了。公子志在兴赵,不论有没有君王之份,也已与宗室中龌蹉之人势同水火,除非公子当真为了君位愿做大王那样的庸碌之君任他们欺压。这些事宗室之人心中明镜一般,即便公子绝无君王之想,宗室之中那些人也已将公子视若先王那般可恨,如此局面如何缓?如何和?”

    季瑶彻底没了主意,绝望的闭了闭眼才道:“范先生可有能解的办法么?”

    范雎狠狠地咬了咬牙,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别说范雎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就算有通天之能,也解不开这个纷乱之局,此事只在公子,但公子却又是最难解危局之人,别说到时候,就算现在他也已经被束缚住了手脚。”

    说着话范雎向后退了一步,啪的一抱拳,沉声说道,

    “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范雎不才,愿做爪牙为公子与夫人掘地三尺以求无解之时的退路。此次前往东武,若是夫人听说范雎逃遁,还请即刻遣人击杀范雎,并将宫中之事速速禀报公子,即便腥风血雨亦有可救之处。但在此之前,还请夫人万万不要急躁,仔细静观朝中局势,以防不测,以求先手,务必时时心存最坏打算并力争公子不败之地。”

    “……季瑶代公子先行谢过范先生了。”

    季瑶震惊不已的望着面前郑重相拜的范雎,良久才抿着薄薄的嘴唇缓缓地站起身敛衽拜了下去。

    范雎这回没有再匆忙还礼,背着手默然的注视了季瑶片刻,忽然呵呵笑道:

    “能辨纷乱之局,能扛难扛之事,能知可依之人,能沉稳以待……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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