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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唔……快上晚自习了吧……”
“还有二十分钟呢。”
“唔……”
“不是你说的吗，没事下楼找你玩来。”
“……那走吧。”侯婷跟着宋波，边聊边走向操场。傍晚有些风，十一月，天儿黑的也早了。宋波开始谈起他们班里的趣事，侯婷分心的旁听着，余光里身旁的人停顿的时候，她跟着笑笑。夜风吹进侯婷领口，她缩一下肩，宋波问：“冷啦？”脱下外边的大衣，递过去，侯婷摇头说：“不用了，咱们回教室吧。”
途中，很不巧的碰到万旭，一只胳膊里还圈着一女孩。
“呦，这谁呀，这么巧？”
宋波看了眼侯婷，冲万旭问：“你是她弟吧？”
“啊，你谁呀？”万旭不客气的问。两人一个比一个跩。
“我是你姐男朋友，你看不出来！”
“诶？”侯婷拽一下宋波的胳膊肘，射出反对的眼神。万旭用鼻腔哼了一声，搂着女友走开。
“你弟怎么这德行啊！”
“在家里被我姑宠坏了，别理他，就这样。”侯婷进班前，宋波叫住她，欲言又止，她想了一会儿，先开口说：“嗯……有一件事得告诉你，就是我有男朋友了。”
周末，又回了自己家，父亲沉着脸抽烟，母亲在厨房忙活，盘子瓷碗弄得叮当响。侯启林刚开完家长会回来，桌上摆着月考成绩单。
侯婷低着头，听到父亲语重心长的说：“这次没考好，下次继续努力。我不希望看到你因为高中志愿不理想而一蹶不振，丧失了斗志。”
楚文出来，声调颇高：“你们老师说你上课精神不集中，你说你天天都想什么呢！啊？说话呀！”侯婷噙着眼泪花抬头看楚文，表情异常无辜，“没…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没想什么怎么考这么差？！”
“高中不像初中，科目多了，知识也难，我不是没用功，我脑子笨嘛……”侯婷怯怯的辩解，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却越来越在理，让楚文夫妇无言以对。
只是父母接二连三的叹气声，让她憋闷。侯婷编慌说周日有补习，她实在不想再留在这个屋子，其实她也是跟苗苗约好了。周日那天，天儿不错，冷风小，太阳大，所以街上还算热闹。苗苗自从考了体院，比从前精瘦了，她说教练一个个都跟孙子似的，把她们这些祖国娇美的小花朵天天当畜生练。
侯婷跟着笑笑。苗苗又问起她的学校怎样，侯婷没兴趣说这些，今天她很少言，只是默默的跟随苗苗，从一家店逛到另一家，苗苗进电影院，她跟着坐下看电影，苗苗进快餐店，她跟着叫东西吃。
东奔西跑的逛得天边晚霞浮起，最后，苗苗实在憋不住了：“怎么了你今天，犯什么病了，一副要死的样儿……”
“考试没考好？”侯婷沉默。
“你爸妈又数落你啦？”苗苗真是自己的知己，侯婷沉默。
“要不……不会是……恋爱了吧……”一语道破。
“是不是学校有男生追你啊？”
“还是你喜欢上谁了？”侯婷发现苗苗每句揣测都让无法她摇头，只能不置可否。
“还是……到底是什么您倒说句话呀！”
“苗苗，你说男女之间”……侯婷侧头想从窗外寻找谈话的灵感，声音却突然静止了。对面的咖啡屋里，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侯婷一眼看到，那个西装笔挺的万子杰。她急忙四处搜索，果然，一排停车位中，有他的车，那女的挽着他向车位走过去。
侯婷一把抓起苗苗，冲出麦当劳，三步两跨的走近他们。
“姑——父——！这么巧？！”侯婷夸张的很大声，苗苗在一旁，傻眼。
万子杰转头，看着侯婷，眼里有一丝惊讶掠过，马上恢复正常，喜怒不知。他没有先跟侯婷打招呼，也没有答应她那一声姑父，而是先和那女的介绍：“这是我侄女。”
女人不是窗口那晚那个，姿态要端庄一些，看似很优雅很有修养。万子杰开口的时候，她不紧不慢的把手从他的臂弯里撤回，冲侯婷说：“你好，我姓方，小姑娘长得还挺标志，还上学呢吧，念高中么？”
“跟万旭同岁，在一块念呢。”万子杰说得似乎很敷衍，好像自己搅了他的好事让他很烦的样子。侯婷眯起眼微笑，笑得不动声色。
“叔叔好，阿姨好，我是小婷的同学，何苗苗。”
“你好。”万子杰转头冲着侯婷问：“还有事么，没事我们就……”
“姑父！今晚上我回您家，我和苗苗没骑车，您回家么，顺便送我们回去行吗？”语气很是诚恳，柔弱。
万子杰的眼里，终于看出点情绪：“我跟这方阿姨还有点儿事……”这次，被方可打断了：“子杰，事情改天再谈也行，先送…小婷是吧，先送小婷她们回家吧，日落马上天儿就黑了，小女孩走夜路不安全，正好我还有点别的事，要不咱们改天再约。”万子杰皱眉看着方可，方可不解，然后，无济于事，侯婷拉着苗苗，上车了。
她从车窗看方可，这个女人，给人一种大方得体的感觉，无论是外表，姿态，语言还是行为。而且，语气中她对于男人的说服力，似乎很有一套。余光里，万子杰和方可道别，进来发动车子。侯婷转过脸儿来，背靠后座，俯瞰后视镜，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万子杰垂搭的眼皮。
永不和谐
爱和情之间，因为有阻碍，因为看不清未来，所以才成为心中的古希腊，日越长，天越久，越会呈现出琥珀色青铜色。如果能变成上帝对人世洞若观火，那些当初的骚动、急切和痛楚，就会显得没那么缠绕，不过也就是个悲歌的引子，苦难的前戏。
把苗苗送回家，车里剩下的两个人，剑拔弩张的一同缄默。车里，没放调频，没有杂音，但还是听不到万子杰鼻间的气息声，侯婷只能听到自己的，她有些失望，因为她想在气息中找寻万子杰没有忽视自己存在的可能。在距姑姑家还有两个转弯的地方，侯婷在后排出声，音量不大不小，很平稳：“停车。”
车子没停，继续行驶。侯婷仰头瞪过去，万子杰头也没抬，把后视镜转开，车一直开到姑姑家楼下，刚刚停稳，侯婷拉开门下车，又用力关上，拎起书包上楼，身后没动静，走到楼门口时，她转头，看到万子杰在车里独坐，很静很静，就像去年除夕夜那晚一样，爷爷家的胡同口，吵闹的鞭炮和礼花，还有，生分的打招呼。追溯的思绪，让侯婷觉得，这一年里，似乎她和万子杰的距离，一直都那么远。
有些事她无能为力，有些，她已经力不从心。
侯婷转身回去，走到万子杰跟前，车窗打开，她把头微微探进一点，柔声问：“是不是我耽误你做正经事了？”
“你经常耽误我。”万子杰没看她，像是自言自语。
侯婷直起身，环顾四周，那天他把自己抵在车门旁时，车好像就停在隔壁那个位置。靠近一些，她小声说：“以后，我不会再耽误您了姑父。以前是我不懂事，做过什么您别往心里去。如果我再妨碍到您什么，您可以批评教育我，您是长辈，批评我是应该的。”
万子杰眼皮波动一下，微薄的嘴唇，连开个缝都不舍得。
“那没什么事，我先上楼了姑父。”
“……嗯。”
家里，姑姑和万旭正吃晚饭。侯启玲张罗侯婷吃点，她没应，独自回房，衣服没脱，上床躺下。柳梢上勾起一轮新月，姑姑家的门没再响过，侯婷从窗子往下看，那辆车开走了。她打开台灯，在一面立着的小镜子里，端详自己。这张脸，她已经看过无数遍了，现在突然发现，所有的五官都长得很难看。那个叫方可的女人，嘴唇有些厚度，很性感，而自己的，很单薄，一点也勾不起男人的亲吻欲；方可的鼻子很挺，眼睛也很媚，有些上挑，优雅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妩媚，而自己呢？不过是一个还未发育成熟的无知少女。侯婷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眉毛，粗重但不整齐，还没有姑姑的好看……
这一夜，躺在床上的娇小身躯，显得如此无力。
清早五点半，侯婷睁眼，很疲惫，昨晚没洗澡，又整夜没睡实，她拖起睡衣，轻步走进浴室，希望不会吵醒姑姑和万旭。放好热水，镜子前□的少女身体，让她发呆，跟周刊上那些女人比起来，自己就像个干煸的幼苗。
温水抚过肌肤，雪白和透明的□，哗哗的水声，把她牵到另一个世界。那里，青山，绿水，野花遍地，香气蔓上蓝天，怡然留在人间，似乎远古时代，人们把这里，叫做世外桃源。
身上的水渍没有擦拭，睡衣贴身穿着，侯婷用毛巾沾了沾头发，走出浴室。
这时，好巧，万子杰湿着头发，从卧室出来，大概也刚洗完澡。侯婷驻步，两人错愕的对视，气氛瞬间凝聚，又须臾消散，侯婷先别开眼，走进厨房倒水，万子杰没有扣好领口的睡衣，露出的胸膛上，还挂着水珠，看在眼里让她心慌。感觉脚步向厨房走来，侯婷把自己的领口解开两个扣，揪着左肩往下拽了拽，转身时，男人已经过来，靠在门口。侯婷放下杯子，作势离开，万子杰淡然的目光看过来，侧身让路，窗缝钻进一阵冷风，在侯婷经过万子杰的身边时，灌进她大敞的领口，引得她一阵战栗。
万子杰伸手欲把侯婷的衣服拉好，被她一把挡开，在原地愣神时，侯婷已经回房。
那天早上，侯婷没吃姑姑做的早饭，独自出门上学，也没等万旭。其实，她和万旭一般走不到一块去，偶尔在侯启玲的注视下，两人一起出门，然后就马上分开，各走各的路，晚上回来，也是这样，万旭通常会先送他某个女友回家，所以总比侯婷晚一些到家。
万旭和他的那些女友，侯婷不知不觉想到宋波这个人，他的性格和万旭有些相似，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万旭一样花。
课间，她上楼，找宋波。
宋波在门口见到她很惊讶，侯婷支吾着说：“唔……中午，一起吃饭好么？”
人类多变的心里，就是这么微妙。一个人，他身上的某样东西某个部分，别人无法掌控，唯独能管住的那些，只属于自己。
食堂很普通的一顿午饭，两人吃得很开心。
今天的巧事还不只一件，他们出食堂门口，正好碰到万旭，这次他和几个男生在一起。侯婷皱眉，掂量着要不要打招呼，出乎意料，倒是万旭先走过来，开口说：“嗨！宋波，诶姐，你俩怎么在一块呢？吃完啦？”侯婷很莫名的看看宋波，他们上次见面不是很不对盘吗？
“刚吃完。”宋波简单的避重就轻的回答，指指万旭的同学，“你们还没吃那？”万旭一把搂过宋波到一旁，笑问：“你跟…那位……好上啦？”
“谁呀？”
“侯婷！”
“她不你姐吗，你丫真他妈没大没小，不分尊卑。”
“我操！这么快就护着啦！你丫品行好，有异性没人性。晚上一块练练球？”
………
侯婷站在远处纳闷，这两个人怎么好成这样？！她原以为他们是那种说着说着就能吵起来，吵着吵着就能动起手来的两个同类人。
哪里都会有和谐的音符，只要你想去感受。侯婷觉得，她不应该再想着那些和她距离很远的东西，不应该无望奢求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的和谐，她还年轻，她只是花季雨季中的一个少女，为什么让自己活的这么虚幻，虽然夜会黑，但是，阳光不是每天都有吗？
她掏出手机，把电话簿里，找出万子杰的号码，然后，按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