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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这天，家家热火朝天地贴春联，包饺子，放鞭炮过大年，整个村庄沉浸在喜庆的氛围当中。中午时分，吴桐正坐在炕上帮着妈妈摘青菜，忽然听见一阵哭嚎之声惊天动地地传来。吴桐吓了一跳。
“妈，妈，哪里的哭声？”吴桐向厨房的妈妈喊着。
老太太忙出去打探，半晌抹着眼泪回来了。
“东院老张自杀了。”
“自杀？”吴桐惊叫，“你是说张二叔吗？”
“是啊，上吊死的。趁着你二婶和孩子们出去贴春联这一工夫在里屋上吊了，他们在外屋谁也没注意到，等发现时已经晚了。”老太太做不下去饭，坐在炕沿上哭开了。“这大过年的，怎么说呢？”
“可不，为什么张二叔要在过年这天自杀呢？还要选择这样一种瘮人的死法，还叫二婶和孩子们过不过了？”吴桐想不出这个张二叔为什么要自杀，还偏偏在过年这天自杀。
吴桐爸阴沉着脸回来了。
“这个张二，这个张二。”老爷子嘴里嘟囔着。
“爸，为什么张二叔要自杀？”
“马淑花那个婆娘害的呗。”吴桐爸气哼哼地说。
吴桐知道马淑花就是张二婶，便急着问，“爸，给我讲讲到底咋回事儿。”
老爷子叹口气，给吴桐讲了起来。
原来张二婶马淑花几年前跟村长赵喜贵好上了，赵喜贵为了讨马淑花的好，把她的儿子和女儿全安排在村办的砖瓦厂当起了管事的。女儿还在砖瓦厂处了对象，对象是市里人，算是借了赵喜贵的光攀上了高枝儿。
没有不透风的墙，张二叔发现了马淑花的丑事，他试图劝过马淑花，让她收回心好好过日子，但马淑花根本不听他的。张二叔又和儿子女儿谈起这件事，希望他们劝劝自己的妈给孩子们留点儿脸面，别在外面丢人。没想到儿子女儿一点不同情他，反而向着马淑花说话。生性懦弱的张二叔火憋在心里，天天借酒消愁，后来竟然病躺在炕上。他病倒了，马淑花就更加猖狂地跟赵喜贵偷欢了。张二叔曾在酒后放过话，不能让马淑花娘们好看，他饶不了她们。一个村子，花红柳绿的事根本瞒不住谁，村民们都知道这档子事，大伙都同情张二叔，但是谁也没什么办法。
如今张二叔选在大年三十这天在自家屋里上吊自杀了，村民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咋回事了。他就是要马淑花不得好活，以自己的不得好死为代价。
吴桐听得心惊胆寒，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
外面的哭声仍然惊天动地，吴桐感觉到东院已经围满了人，左邻右舍以及跟张家相关的人都赶过来了，大家都没心思过年，帮忙张罗着张二叔的后事。吴桐爸做为老邻居也出去帮忙，大年饭谁家也没吃好。就连晚上的春节联欢晚会大伙看得也是兴趣索然。晚上十一点，吴桐妈还是煮了饺子，可是谁也没心情吃，对付了事。
深夜，吴桐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
自己和马淑花有分别吗？
或许马淑花也有难言之隐，或许张二叔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或许她和村长是真心相爱的，但是她却伤害了自己的丈夫张二，她让他的颜面无存，她让他戴着绿帽子行走于闹市人群之中，她让他没了男人的血气。张二叔是抑郁的，是可怜的，是值得同情的，他没有别的办法来阻止妻子的无耻行径，也无能力获取自己儿女的支持，他用极端的方法解决了问题，他悄无声息地走了，却把恨留在了人世。马淑花会后悔吗？他的儿女会痛苦吗？他们会恨他一辈子吗？她们娘仨在村民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她想起了自己。因为是在自己妈家，史军不方便打电话来，更不能来看她，只能用一天几个短信来表达他的思念之情。他告诉吴桐，他已经在饰品店附近置了一处房子，里外全已安排妥当，就等吴桐痊愈之后回去入住了，他说他将是他们爱的小巢。他的爱像一泓清泉涓涓地在吴桐的心头流淌，滋润着她干枯已久的心田。她无法拒绝。
相反，杨书宏的态度却很冷淡，他不是那种软弱的男人，不会低声下气地求她留下来。分开这一段时间里，他一定是在考虑怎么解决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吴桐不想他，但却惦记他的衣食住行，他那样的人，不知会对付成什么样子。
大年初二，吴英红把妹妹接到她家，她知道张二叔家出事了以后，就惦记着把妹妹接到自己家里，虽然不太清静，但总比听着哭嚎声强。
一天，姐妹俩聊天的时候，吴桐问，“姐，你怎么看张二叔家的事儿？”
吴英红叹口气，“这事吧，难说。”
“为什么呢？”
“你说张二婶吧，泼辣能干，一看年轻时就很漂亮，听说当年是家里强迫她嫁给张二叔的，张二叔又懦弱又无能，咋配得上她，你说他们能过一块儿去了吗？张二婶跟了村长，或许是找点幸福的感觉吧？说起来别人会骂我，你说我咋会同情张二婶呢？”
吴桐笑了，“姐，你说过一辈子没有爱的生活，你会受得了吗？”
“我可受不了，”吴英红说道，“你姐夫我们俩是处的对象，感情到现在还特别好，我们那事儿也可和谐了，呵呵，跟他过日子我痛快，吃多大苦我都愿意。要是感情不好，我才不跟他过呢，我宁可自己一个人，还清静呢。”
吴桐从小就特别喜欢姐姐，泼辣能干，敢做敢当。自己却有些优柔寡断，磨磨叽叽了。
“这么说，如果哪天我说我和杨书宏没有爱了，离婚了，你也支持的喽？”吴桐试探姐姐的口风。
“当然，我妹妹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吴英红张口就说，随之吓了一跳，“你说的真的假的？你可从来没说过你们俩有什么不对劲的呀？”
吴桐的心事没跟任何人说过。包括自己的姐姐，在任何人面前，她和杨书宏都一直伪装成恩爱夫妻。
“呵呵，我开玩笑的。”吴桐还是不打算说，事到临头时再说吧。
但是，吴桐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三十二章
吴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进了屋，眼前的一切让她倍感辛酸。客厅，卧室，厨房到处狼籍一片。地面看样子也有个十天半月没有擦过，白亮的地板砖灰濛濛的，随处可见瓜子皮和桔子皮。茶几上更是一塌糊涂，柜橱上可以明显看到厚厚的一层灰尘，床上的被子也没有叠。饭桌和灶台上到处都是用过的碗筷碟盘，饭锅盖和菜锅盖都敞着，菜锅里还有一点酸菜汤。
不知道主人有多久没有考虑收拾一下卫生了？
吴桐知道同同自从开学就一直在杨书萍家，电话里孩子说爸爸要独自带他，但奶奶死活不让，到底给弄老姑家去了。孩子不在，杨书宏就更随意了，也就把家搞成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能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吴桐心里难受，手里却不闲着，放下背包，脱下外衣就开始大干起来。两个小时后，家里整洁如初。她在冰箱里找出一瓶果汁，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喝着，在娘家几个月的休息，连着两个小时的连续劳作，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吴桐决定今天不接同同，晚上和杨书宏好好谈谈，把事情解决了。她在阳台上找到一点青菜，摘了，炒了两个小菜，等着杨书宏回来。
吴桐没有说具体哪天回来，所以杨书宏开门进屋时着实惊了一下。一看到屋里窗明几亮，整洁如初，他就知道是吴桐回来了。吴桐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惊讶的丈夫。
“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几个月不见，杨书宏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丝笑意。
“准备什么？打扫卫生？”吴桐问。
“呵呵，是啊，让你见笑了。”杨书宏很没面子，“这几天忙，也没工夫打扫。”
“什么忙，就是你没这心思，洗手吃饭吧。”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杨书宏大口吃着吴桐炒的菜，“真香啊，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菜了。”
吴桐有些心疼。
“吃吧，今天我们不接同同了，好吗？”
杨书宏抬头看了一眼妻子，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和自己谈谈，分开了这么久，她都想什么了？她究竟打算怎么办？
吃过饭，吴桐收拾碗筷，杨书宏没有离开，而是跟在她旁边问问这问问那，关心关心丈人家的大事小情。三个月期间他只去过吴家一次，以工作忙为由只呆了一天就走了。吴桐也礼尚往来，问了些婆家的事，也听了些关于同同的可爱事迹。从杨书宏嘴里得知，杨书雨和周静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周静把身子养好以后，跟着几个同学一起去南方发展了。杨书雨一个人在家也是一塌糊涂，大伙正愁着给他介绍对象呢。
一切收拾妥当，吴桐和杨书宏坐在沙发上，开始了正式的谈话。
“这一段时间，你怎么想的？”吴桐先开口。
“你说你怎么想的吧？我先听你的。”杨书宏很懂得女士优先。
“好吧，那我说，”吴桐已经铁心把事情谈开，“这三个月里，我已经把咱们的事翻过来倒过去想了几百遍了，我还是决定和你离婚。”
杨书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凄凉落寞。
吴桐继续，“我们的婚姻其实早已经名存实亡。以往我们都是顾及面子，顾及老人，顾及孩子才将就着过在一起，可是你我有没有为自己想过呢？我们还年轻，还不到四十岁，就早早地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坟墓之中了，值得吗？我现在想开了，不值，我不要一辈子过这样委屈的生活。你我都是有生活能力的人，都是内心里充满渴望的人，又何必互相耽误呢？以前我以为我跟史军好离开你是对不起你，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我捆着你绑着你让你跟我过这样无味枯干的日子才是对不起你才是害了你。我离开了，我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和爱情，你同样也获得了这个机会，也许有缘人就在不远处等着你，只是因为我的存在你还没有看见。面子我不要了，老人们如果知道我们过的是那样的一种日子，不定会多痛苦呢，如果我们以后都能寻到自己想要的日子，他们一样会安心的。至于孩子，我们成天吵吵闹闹的，在一起也未必给他真正的幸福。我想好了，离婚之后，房子财产我归你，钱我只带走我在饰品店赚下的那部分。孩子你我一起负责，我们每人带一个月，直到他长大，懂事，明白父母之间的事情后，由他自主决定跟谁，到那时候，我们就都不要强求。你看怎么样？”
杨书宏一直没吭声，默默地听吴桐把话讲完。
他叹了口气，“你心意已决了？”
“是的，”吴桐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爱的活人，不能再彼此害得形同枯井，毫无生气了。我确定，分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那就听你的，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房子我先住着，以后我会分给你一半，不都是我的，我就不能全要。”杨书宏起身进了书房。
吴桐坐在沙发上半晌，起身跟进了书房。
“你也说说，你的心里到底咋想的，我想听。”
杨书宏坐在电脑桌前却没开脑，双手捧着脸在那呆坐着，该来的终于来了。本来在内心他还侥幸地希望吴桐从娘家回来改了主意，继续和自己过从前的日子。他不想离婚，他宁可忍受欲望的折磨就这样过下去。他希望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哪怕其内部已经支离破碎了。但是今天他知道一切幻想都是不可能了，他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史军，有这个人的存在，吴桐不会甘心从前的日子了。
杨书宏回转过头来，冷冰冰地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既然已经追求到你认为的幸福，我再拦着你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