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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我这样死吧——”他对她说。
后来,他吻遍她的每个角落。就连她的脚掌,在他眼里都是这么雅致。他再次发现,罗丹的作品的确造作。世界上,真正的杰作只有一个,就是这女人的肉体。一天,耕耘之后,他枕在这温暖的肉体上睡着了。醒来,又开始新一轮的观察、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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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激情可能一点也不次于他。她骑在他身上,有如浑身充满豪气的草原女骑手。可即使这时,她也很难确定,自己在骨子里是否做到了正眼看他。她明白,这个人正在蔑视一切。她的感情,在监视他。她为自己的心奇怪。
她抚摸他的坚韧的肌肉,感觉他的崇高,虽然他并没有多少思想。长久以来缠绕在头脑中的爷爷年轻时的形象,不就是这样——没有思想,只有行动——虽然这仍然是浮浅,却比没有行动的思想深刻得多,特别是,在今天,在只崇尚空谈的校园。
她对爷爷的崇拜,始终超过对父亲的崇拜,因为在她这个渴望脱俗的艺术家的眼里,爷爷才算是有行动的人,才是真正的雄性,而文质彬彬的父亲,不过是坐在父亲铸好的窝里,只知道整年摆弄文字积木的呆子。父亲一生唯一的壮举,就是在一九五七年,在会议上,仅仅是在会议上,为自己家乡的贫苦农民说了几句淡淡的公道话。随后,他被打成右派。随后,他对自己的不慎痛心不已。随后,他学会了做人,做一个永远沉默的人。
曾经为了表示对爷爷的敬佩,或许也是为了表示同父亲的距离,大学一毕业,就只身返回爷爷的出生与埋葬地,她的亲切而神秘的湟水故乡。当拥抱着模特粗壮的躯体,她夸张地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故乡的好男儿。而这对于她的创作、思索,将十分有益。生活又向她开启了新的窗子。他比起那些陪舞女、踩背女,那些无病呻吟的诗人、画家,更能代表现实的趋势。这个挣扎的人,这个奋斗者,才更有创造活力,虽然没有思想,却显得更有思想。遗憾的是,她完全是在被动中发现的他。
她想起曾经有多少回,她望着这所大学里的芸芸众生,这些自以为在从事科学、艺术、管理和教学的苍白和共性的人们,以至不能不在内心发出最强烈的叹息:
“如今──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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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意识到,她对侯保瑞的形象的严重夸大。她实在太孤独了。可她是尊重自己感情的。在一个接一个的白天和黑夜,她只是觉得那么孤独,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张亚楠有如巨大的深渊,使她害怕,使她不敢想象那里面都藏着什么。
但张亚楠却把自己的无能暴露无疑。自从当上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他天天都得赴席喝酒。这对他危害很大。他的精力,一天不如一天。可她还年轻,身体健康,身边又没有家务的拖累。他痛苦于自己不是男人。他背着她看医生。她从他的病历本上,发现了一切。她还从他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各种广告传单。她怀疑他大量服用过这类东西,他的头发都快要脱光了。
她曾几次听他说,李义杰每天吃两枚七十八味大蜜丸。那东西一枚就要一百多元。李义杰的家在京城,按说没有人消耗他。
看来,什么也不能阻止他的颓势了,他也去不掉酒瘾了。他只要戒酒两天,就会因胃凉拉肚子,浑身就会有种难以忍受的虚脱感,连大脑都会产生痛苦的抽缩感。酒精对他成了鸦片一样的东西。并且如今对他管用的,仿佛只有金箔酒。他的胃,至少过滤了几斤金子。他需要大量储存和消耗这种微量元素。
酒精使他的眉毛也一根一根脱去,视觉减退,眼前总是蒙着白雾。他怀疑,自己得了白内障。一天,他发现自己的一撮阴毛变白了。他为这衰老大惊失色。他羞愧极了,特别是在她脱了衣服,把身体的美全部呈现出来时。他还经常把尿滴在裤子上。他的那东西快萎缩得没有了。他几乎不能站着撒尿了。
然而他们还是要邀请他,非要拉他上桌。不花钱的饭菜,有如另一种鸦片,对他始终有强大的诱惑力。
他怀疑,这都是幼年的贫困留下的后遗症。但他就是改不掉大吃大喝的嗜好。他怀疑,部下会觉得他吃饭的样子很奇怪。他把节省的习惯,留在家里。他在家里的口头禅,就是减肥。他的大腿比她的腰还粗,腿上的肉软得似乎会流下来。可他还是要去赴席。他每天节一顿,撑一顿,以为会得胃病。可是,没有。在漫长的少年时代,也经常节一顿,撑一顿,最后也没得胃病。该改改了,他想,要彻底改改了。
“这种精神上的无能,这种只会迎合顺从,不会思索,不会探求,更不会反抗的弱者品性,才是我真正看不起的。”在她看来,他的肉体虽然还活着,灵魂却已经死灭。
一天,她喝过咖啡,奇怪地昏睡过去。第二天早上,她浑身乏力,下身有一种不适感。她怀疑,他给她吃了蒙汗药。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连杀人都做得出来。她曾亲眼看见,他把一个女孩推下河堤……从那以后,她在他身边再也没有睡过安稳觉。
不过,他就是真正的好男人,跟她思想一致行动一致的好伴侣,她就不会背叛他了吗?她能永远死守一个模特吗?她为人类活着,不是为某个人活着;她为艺术活着,不是为感情活着。
“所以在我眼里,侯保瑞才比张亚楠更有新鲜感,更值得亲近?”她不能正视他的目光了。“可他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他这么想呢?我爱上他了吗?我已经抬举他了。他应该感恩。”
第52章 他跟她的搏斗开始了
她没看到感恩,看到相反的局面:他跟她的搏斗开始了。就如水与火的对立,一切都由不得彼此。他们互不相容,又在互相依恋。理智上,他们都懂得应该尊重对方,但一遇到事情,对立就开始。这是怎么回事?一切是因为什么?真是不可思议。
本来,她把他视为亲密朋友,是的,亲密朋友,不是恋人或情人。这在她看来,已经是对他的抬举。他毫不领情,一次次伤害她。她又不能把他赶走。她需要他,喜欢他待在身边。她看出来,他很苦闷。他的许多暴行,都不是心灵驱使做出来的。她带着怜悯,带着艺术家的探求之心,严肃思索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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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做爱时,她觉得底下有种怪怪的感觉。他把一分钱的硬币,顶进她的下身。她惊愕地盯着这个汉子。她为他的幽默大笑了。接着,她不再笑。她攥着这枚硬币,开始了思索。
“他认为,我的那东西是个吸钱的袋子,他就是这样理解我和张亚楠的关系。”几天前,在玻璃板下面她的照片的脸部,也被人压了一枚硬币。这件事也是他干的。“他不仅认为我是事实上的妓女,认为我的脸面和外表都是用金钱维持的。”
只是,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呢?她让他走进这套房子,已经是对他的抬举。他以怨报德,得寸进尺,对她的生活和婚姻充满敌视。她应该把他撵走。她想起他的另一些恶行。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对她这样。他们对她一贯的做法,就是恭维、敬畏。
但这个作践了她的男人,却越来越得到她的重视。“我肯定有些病态。我是个贱货。”她想起三年前,当李勇魁变得越来越小心谨慎,她在无法忍耐中把他赶出了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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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着眼睛,仰在床上。她在思索侯保瑞。其实,她可能什么也不再想。后来,跪在她身旁,向她承认自己的邪恶。他告诉她,他刚才很想把两枚硬币顶进她的眼里。他坦白,多少天来他一直怀有一个欲望,让自己的雄角变成啃过的包谷棒,以便看到她的鲜血淋漓。她惊愕不已。她不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恨她?当他们的关系每前进一步,这种恨就会加深一分。
然而他的诚实,又令她感动。他对她更有了一种吸引力。在她看来,如今人丢失的最多的东西就是诚实的面孔了。她恨这所学院,恨张亚楠,正是基于这一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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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她把他搂进怀里,想温暖他的心。一切都是由于他在贫困中受到的伤害太多。他的反抗的意志,因为无从宣泄,便只好指向她这个亲密朋友。她不能抛弃他,她的责任就是温暖他的灵魂。从根本上说,他也正迎合了她的一种情绪。她要了解他的灵魂,这个隐藏着多少暗影的深渊。她有一个奇怪的预感:这世界的未来不属于自己,不属于张亚楠,只属于他。
她原谅了他,又一次原谅了他。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肯放松对她的进攻。有时,他似乎松懈下来。但她又开始了向他的进攻。他们互相进攻,互相忏悔。他们在欢爱中敌视对方,在寂寞中思念对方。他们都变得身不由已,都变得痛苦烦躁。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却有过,在彩珠那里,虽然时间极短,强度也远不及现在。她还在思索,不停地思索:
“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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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些绘画的间隙,她向他讲述自己的历史。他也讲自己的历史,讲侯家堡的始祖。他是嘲笑的语气。她却显得郑重。他如此有根基。她在一部地方志里,见过关于侯家堡的记载。侯家堡的始祖在那个记载里,被称为大改革家。她更感到,他有不寻常的灵气。四百年时光漫长,某种精神还是穿透了时间的硬壳。
她使他感到可笑。她有很多奇特的爱好,包括不顾一切地收集古董。他也要变成她的古董了,或是寻找古董的线索。她对他的祖上的关心,超过了对他的关心。她说,她见过那个祖训。她显得有些神经质。过不了一两天,她就要为他感到可笑了。
历史是可笑的,瞬间的现实才应该紧紧抓住。只有现实,才跟人体的器官紧密相联。现实是享乐的园地。现实里有实惠。不过,她跟这座校园里的人不一样,跟这座城市里人不太一样。她在追寻历史,寻找永恒,她希望她的艺术能永恒。
她的太爷不姓乔,姓金,也是个大盗。太爷的私人武装,曾经在西域很有名。他的行商马队,常年出入于中亚与河西走廊一带。太爷一共娶过三房女人,大女人姓王,生过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第三儿子是乔琳琳的亲爷爷。乔琳琳的爷爷长到八岁的某一天,灾难降临到这一家头上。一天深夜,一伙土匪闯进这家,见人就杀。姓乔的伙夫带着八岁的三少爷,越墙逃走。奔逃的路上,伙夫令少年改姓为乔。不久,伙夫病死于湟水河畔。
“你万万不可暴露身份啊。”伙夫临死前说,“你母亲,两个哥哥,还有姐姐,都死于非命,你父亲大概也遭了大难……”
从此,乔小三开始了讨饭生涯。
乔琳琳只知道太爷的二太太姓黄,不知道太爷的三太太姓什么。连父亲也不知道。父亲不知道,三房太太分住于三个县的三个庄子,互相仇恨,从不来往。至于三个县究竟在哪,她也不知道。爷爷不肯告诉她。父亲的父亲,从来不告诉儿子那些事。在她满八周岁的一天,爷爷喝了酒,给她讲故事,讲了伙夫跟少年奔逃的事。酒醒,他问她都听到了什么?她茫然地摇头。又过了三年,爷爷将咽气的前几天,再次讲了伙夫的故事。他不许她把这一切告诉父亲。“你父亲是个软弱的人……他太软弱啦。”
三天后,爷爷离开人世。
父亲从南方赶回来,爷爷已经埋掉两天。父亲跪在爷爷的坟前痛哭不止。乔琳琳跪在墓碑前,用粉笔写了一个金字。父亲见到,大为不解。父亲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祖根。他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