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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也听说过这是一部奇书。以后的几个夜晚,他便端起这本内容不全的书阅读。它的坦率,令他为自己如今的虚伪有了不安。它把那么多自我情欲暴露出来,令最坦诚的中国人惊愕。此人真正为灵魂写作。在保瑞看来,中国作家热衷的只是写字,不停地写呀写,哪怕写的东西是违背心灵的,哪怕赞美的东西是心灵诅咒的,可一旦变成铅字,就会感到幸运,甚至庄严地以为终于实现了自我。
不过,他还是为卢梭过分的多愁善感不解,卢梭还是渴望能被当代人理解。只是当代人的目光,往往会被自身利益的迷障所遮,不会或不愿意做出公证和准确的判断。卢梭主要还是被后人承认的。杜甫当时连中档诗人的名分也够不上,也是被后人承认的。历史,似乎更是艺术家们驰骋的战场。
保瑞想,卢梭一直渴望逃离人类,而自己则更喜欢挤进人流之中,自己的寂寞和空虚,都在迫使自己朝人窝里钻营。
不过,他并没有能把这部书读完。进入夏季,吃酿皮的人一下子增多,销量从每天一千六百碗增加到两千碗。他一回来,就只能倒在床上。读书在他已经是奢侈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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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二点多,保瑞回来,手里拿着洗了的湿衣裳,他把拾到的两个破纸箱也拿进来。
“我早都想先睡了。”秀娥盯着他的光上身说。
保瑞掏出四百块钱。“我永远感激你对我的帮助。”他神情庄重地说,“所以,我要加倍还你。”
“你在跟我结账吗?”
“瞧你说的。”他有说不出来的满意。他对侯家堡的超越是如此轻易,却被压抑了这么多年。他的成功,不应该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不喜欢她,就应该跟她尽快了结。他不想骗她。
“你的心思我明白。你不想欠我的情,只想跟当年一样,愿理我就理,不愿理就把脸象僧人一样地一扬……我早看透了你的心……”她把几张钞票打落在床上。
他惊讶地瞅着她。他原以为她会很高兴呢。哦,他现在是这么喜欢炫耀。可他就是不想拿她的东西。他想起卢梭的真率。他在她面前,也要成为真人。他的目光,就显得更顽固了。
“我才不稀罕你的臭钱。”她抹着眼泪,“告诉你,今生今世你也别想甩掉我。你以为自己变成城里人了?瞧你的脸,瞧你这躲躲闪闪的眼神……你就象城里的窃贼。当我今晚第一眼看见你,就有了这个印象:窃贼——”
“你……”他骤然喘不上气来。
“叫花子……窃贼——”她说。
猛然间,他抓住她,把她的身子朝墙上推去。她挣扎着。他却又松开她,身子奇怪地蹲了下去,手抱着头。她迅速瞥了他一眼,然后从床上滑下来,伸手攥住他的耳朵。
“我让你这个白眼狼——”她好似要把他的头提起来,最后却猛地一搡。他就撞在了墙上。他从墙上弹回来,再次抱住自己的头。她的目光,含着一丝惊异。“你少给我来这个……我见得多了。”她把胳膊一甩。然而他的苍白的面容,还是让她的心颤了一下。“你还想咋?”她摇晃他的身子。她停下来,疑惑地凝视着这个男人。接着,她把他推倒,屁股骑上去。
“你欠我的情,永远也还不清。”她说。
“你死了,我也要缠住你。”她发狠道。
他伸出两只手,把她轻轻一举,她便坐到了地上。
她坐在那里发怔。
他也在发怔。
第28章 从此不当皮条客
早上,秀娥也不梳头洗脸,就要走。保瑞问她干啥去。她说要走呀,可东西一样也不拿走。晚上十二点多,她才回来。保瑞也刚刚从外面归来。她脸上已经不见了哀伤,虽然眼泡儿还有些浮肿。看样子,她玩得挺痛快。她默默看着他擦洗身子。
“我去了一趟东郊。”他瞥了她一眼。
“我见广场上有个人,好象是你,还戴个眼镜。可你不戴眼镜,也从不戴墨镜。”她打量他。
“保根要来这儿。我这两天一直在等他。”
“他白天没跟我说。你们聊你们的。我夜里十二点以前不回来。你把我的东西藏好。”她开始铺床。他没有睡意,取过一本书来翻。“啥书,这么高的兴致?”她问。他把手抬起来,让她看见书名。“让我也翻翻。”她把书夺过去,身子靠在床头上翻着。“一点意思也没有。”她又把书扔到一边。
“广场的书摊上有一本书,上面讲到性交十八法……”
“这你就想错了,你把我想成荡妇了。”渐渐,她的眼里露出一点悲哀。“但随你怎么想吧。”
后来,他把灯熄了,上了床。两个人离得很近。她的手几次摸索过来,又撤回去。后来,她就睡着了。他却睡不着。一个多钟头以前,他在火车站后面的窄巷里,被几个女人堵住。她们扬言,白天要来酿皮摊捣乱。她们什么都干得出来。他在酿皮摊恐怕干不久了。他后悔不该去找春花,不该那么厌恶黄定国。
黄定国这天把道袍也拿来,把佛像也摆上,这使他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但他打了第一个滚儿,就把腰扭伤,坐在那里龇牙咧嘴。“你身上的厉鬼连我都伤了,可见你病得不轻。我不敢碰你了。走吧,走吧,钱我不要了。走吧,走吧,你好自为之。”
“这怎么行,我是慕名找你的呀。”女人急了。
女人突然给算命先生磕了几个头。
“办法还是有的,可你得先补我的腰。”算命先生说。
“得多少钱?”女人问。
“什么钱呀钱的,如今人们眼里只有钱吗?我的腰伤是能用钱赔的吗?钱要是有那么大神通,你就去别处吧。”算命先生把胳膊一甩,“我要的是心,孝心,象女儿对父亲那样的。我收你为义女,给我老伴也好交待,她不许我为外人一再损伤自己……但我是神,你不能老来看我,我更不会去看你。我重复一遍:我收你为义女,一是为了给你治病,二是为让我老伴心里好受。你同意,我就治,不同意就走开。想给我当儿当女的多了,我是看你可怜,经不住你一再恳求……你还不知道要沾我多少光哩。”
“好……吧,”女人说。
于是,算命先生就令她行磕头大礼。她把头在地上连捣了三下。“好了,女儿,抬起头来,让义父再把把脉。”他捏住她的胳膊。他的手颤抖不止,脸上一副痛苦状。他松开她,在那里喘息不止。女人问,你咋样?他摆摆手说,我在引功呢。周围立刻安静下来。许久,他长吁一声说,厉鬼只把我的肝脏破坏了一小点儿。女人就更加过意不去。他开了药方,说,击不昏厉鬼,就别来找义父了,你可以去任何医院先验证这方子。女人点头,又马上摇头。“你也可以去这里找我。”他取出名片,指着一排字说。女人接过名片,带着感激离去。
保瑞不知黄定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担心他心存不轨,就悄悄跟在女人的后面。她很敏感,立刻发现有人跟踪,脚步一下变快,可很快又停下来,转过身。保瑞猝不及防,只好迎上去。
“你真愿意让他做你的义父?”霎时,他感到她的机警的目光,都钻进他的心里了。自己才更象一个心存不轨的坏蛋。见她露出讥讽的微笑,他再次后悔自己的冒失。“你就不怕……他心存不轨?”他还是问道。
她的目光,一时就变得更加机警。
保瑞再也不想说什么,只是望着苍天。此刻,群星灿烂,巨大的智慧生灵仿佛正从各个方向俯视地球上的人们。他的心变得空虚异常,他垂下眼帘。“天神,天空的智慧生灵们,请原谅并拯救这些蠢驴吧,也拯救我的堕落吧——”在头脑中,他跟那些智慧之物顿然有了沟通。可智慧生灵们的目光,有如人类望着蚂蚁的样子。难道两种生命之间,真就不可以沟通吗?
唔,这有什么稀奇,不是连人们之间都不可以沟通吗?不然为什么要高喊理解万岁呢?可是连仁义礼智信全都踢跑了,如今又在精神的废墟上踏上金钱的一万只脚,互相还理解个屁。他又想着刚才的那女人。好啊,就让她栽在黄定国的手里吧。
算命摊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保瑞毫无目的地在广场上疾走,心里越来越空虚,最后朝天桥上走去,他想跟春花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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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好几个院子,都没有找见春花。在窄巷里,他不时给一些男人、女人让路。地上的泥巴,弄脏了鞋面。他不明白,这里为什么总是这么脏。可男人们还是一个劲儿往这里钻。
他忽然想起董大伯讲的一件事:
已经快六十岁的于兴旺院长,隔不了几天就要来一趟太平间,对董耀宗说,一会儿有一具女尸要运来,到时候你先出去一小时,我再单独诊诊。董耀宗便点点头。女尸运来,董耀宗并不急着放进冷藏箱,而是等院长再诊诊。一回,是个少女,长得真是少有的美……刮了胡子的于院长来了,董耀宗便离开。
还没半小时,董耀宗又鬼使神差地回来,大概是美丽的女鬼勾住了心。铁锁不在门上,就是说,院长还在。他怀着好奇,从门缝往里窥视,就见脱光了衣裳的院长趴在少女身上……院长扭过大汗淋漓的脑袋,朝铁门望来。董耀宗一惊,赶紧离开,一边想,医院这下要辞退我啦。可院长几天后又过来说,一会儿我要再诊一个,到时候你先离开一小时。
保瑞已经见过斯文的院长,当然不是在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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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一个女孩拦住他。她身后还站着两个女孩。
“是来找刘春花的?”女孩问。
保瑞笑笑说,是找你来了。女孩说,我的屁股哪有春花的嫩哟,要不然你怎么从来都不跟我们泡呢?保瑞说,我肾虚,跟谁也泡不成,我这就给你们找个人?女孩说,你要是找不来,就自己来,我们不多要你的钱。旁边的女孩说,你要是不来,我们明天就去酿皮摊捣乱。保瑞说,不要这样啊。他给她们递烟,还给点上。一个女孩把烟雾喷在他脸上,说,我们在这里等你。她把他的大腿拍了一下,他才赶紧走了。
他没有给她们拉客,他洗手了,给谁也不拉客了。
第29章 皮肉女子才有这样的情谊
早上醒来,秀娥的兴致极好,说还要玩几个地方。果真什么也不拿走。晚上十二点多,才疲倦地回来。第二天,也一样。
“怪了,晚上我又见到那个戴眼镜的,真象你啊。”她趴过来,瞧着他的鼻梁,“唔,没有眼镜压出来的痕迹……”她思索地摇着头,“他大概也看见了我,就把拳头朝我挥挥……”
“保根没来,他这两天不会来了?”
“可我也该走了。保根让我自己买汽车票。我对他说,早上有亲戚送我,让他不要请假了。”
“急啥,就不能再住一天?”
“又在赶我吧?”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怨气。她把的四百块钱拿起来玩。“我永远不要你还钱,那两百块钱就是我们的定情物……你干嘛非要抹掉这段历史啊。”
历史,他蓦然意识到,这是多么可怕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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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着那几个女孩。他不知道,白天还会发生什么。昨天她们跑到酿皮摊前,每人要了两碗,如狼似虎地吃完,抹抹嘴唇,抬起屁股就走了。一个女孩回过头来指着他说,是你请我们的啊,然后给了他一个媚笑。
“明天我们还来啊。”另一个女孩挥挥手说。
酿皮摊的几个伙计,惊异地瞅着保瑞。
保瑞这时想,这几个挣不上钱的饿狼再来捣乱,他仍然毫无办法。她们疯了,见什么都想咬一口,自己不是她们的对手。她们在酿皮摊前多说一句话,他就得滚蛋。他愿意喂她们,直到她们吃腻为止。只是她们那饥饿的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