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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煤房前,站着那两个人。他们见这个人又回来了,都愣住了。这个人一瘸一瘸的样子,让他们眼里生出疑惑。
“我不是小偷,”保瑞说,“这里面没啥可偷的。”
“你私闯人家,是违法的。”一个人说。
“这不是家,是小煤房。”保瑞说。
人家便笑了。“不是家,你怎么住在里面?”
保瑞不想争辩,说自己头昏,想在这里休息一天。还说想租这间煤房,价钱好商量,自己眼下实在没有住的地方,请房主行行好。可是人家说,这煤房就是空着,也不能租,否则就要被没收和罚款,这是单位的规定。保瑞一副站不稳的样子,说,我只住一天,明天就走。说着,人就进去,坐在那里,把裤腿掀了起来。腿上烂了一大片,正在流血。这两个人便动了恻隐之心,不好再赶人家。保瑞问,一天出一块钱,行不行?人家说,只准住一天。保瑞马上给了人家一块钱。
两个人要去给保瑞拿红药水。可保瑞心疼的是,裤子被磨破了。这下可好,还没几天,上衣裤子全破了。他请他们拿点针线来。很快,人家就拿来了。他坐在那里,自己缝上衣。裤子是没法缝了,只能这么穿。人家拿来的红药水,他根本不用。忽然想起,司机给了他三十块钱。嗨,还难过个啥?值了。必要时,再买一条裤子就是了。加上合法住在这里了,心里真是高兴。
第二天,他硬是给房主塞了五块钱,说腿好了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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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保瑞在火车站广场东边拥挤的摊位前吃酿皮,听见女摊主埋怨雇的人不辞而别。摊主和伙计们忙得满头是汗,还是顾不过来。这种红火,真是少见。他走过去,对这个正在发胖的中年妇女说,我能洗碗吗?她上下打量他。他说自己才从狱里出来,也想摆个摊儿,正瞅机会呢。她被这种直率震住。还不等她吩咐,他就端起一摞脏碗去洗。
摊主走到洗衣盆前,蹲下来。“你的活,是把脏碗洗净,把干净碗送上去,别的不用管。”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工钱是一天两块五,中午晚上各管一顿饭。”她瞧着汉子的光头,和头上的一块旧疤,把声音压得更低,“我只给别人两块三。”
此时,拥挤的顾客们差点打起来,一个少女跟收钱的伙计又吵起来。女摊主问伙计,咋老是迷迷糊糊?说着,扔给少女一毛钱。少女觉得委屈,哭了……保瑞后来才明白了,摊主为何爽快地收留了他。他的身材对维护摊位的生意,具有无形的作用。
送上去的十来个瓷碗很快用光了,他又拿起顾客用过的碗去洗。所谓洗碗,在各个摊位前早已经看熟,就是把用过的碗放进水里对着洗洁精,水面上漂着一层辣子油的大水盆里涮一遍,再在一个稍稍干净点的水盆里摇一下,几秒种就能洗出一个。因为是涮,碗上最后还沾着一层辣子油的淡红色。顾客并不在意。
他琢磨,这就是这个年代的消费水平,人们顾不上营养与卫生,只要快快填饱肚子就行。不管怎样,他们毕竟可以掏钱在街上吃。他们吃半份酿皮,就一个烧饼,有的则是把酿皮碗里的辣子油浇在掰开的烧饼上,显得很潇洒。不过他要是这么干,就又会遭到嘲笑。他更仔细地观察起来。终于发现,他们在整个过程中,表情始终是麻木的。这是最好的防护膜。人家都麻木了,你还嘲笑个屁呀。在后来的日子,他发现,许多城里人不仅表情麻木,心灵更加麻木。是一道道灰黑色的水泥墙壁,把人圈成了这样吗?要是这样,建几块绿地管什么用呢?
不过,他马上又想到自己的处境。他们虽然麻木,却可以如此小小享受一番。他没有这个基础。那道道灰色的水泥围墙,早就把他跟他们分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突破围墙的封阻,在他们的嘲笑中,跟他们坚决地站到一起。虽然他身上有一种脏,一种臭,但他们必须学会忍耐。他看到自己的无耻,被发挥到极致。可他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他必须冲出侯家堡的自然绿色的贫困,必须冲进这座城市的灰黑色的富裕圈,他不能再回侯家堡,他在祖上开创的天地没有尊严,在亲人眼里没有尊严。他虽然占有了彩珠,很快发现自己拿不出相应的回赠。他羞辱了她,也一并羞辱了自己。后悔吗?不,他就是铁了心要推倒她。推倒她,就是推倒横在面前的一座山。它压抑了他整整三年。最后,他的灵魂做出决定:把它推倒。于是,他来到城里,开始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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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皮摊的摊主叫程富荣。胖女人是他的妻子,叫韩美娇。摊位经营的是颇具名气的程氏酿皮。这个摊位每天中午十二点才营业,下午五六点就收摊,其间吃酿皮的人往往要排队等候。五六个小时就卖出去八百张,一千六百碗。一碗酿皮一块钱,一天的营业额一千六百块。按利润四成计算,一天的纯收入六百多元,一个月两万元,一年至少能挣个二十几万。
这个摊位展示了保瑞的某种理想。不过,他没有简单地艳慕它。他不可能成为这种幸运儿。程家的秘方只是到了这一代,才显出了某种灵气。自己的根基是什么呢?只是赤贫,只是它。
这天下午,保瑞的两只胳膊酸得抬不起来了。傍晚,韩美娇把伙们计领到一家小饭馆,给每人买了两盘拉面。保瑞没有在摊子上吃午饭,经他提醒,女摊主给他另付了两块八毛钱。
第二天中午,保瑞对韩美娇说,他吃不惯荤腥,以后每天吃四碗酿皮,工钱付给他四块一。保瑞发现,拉面看起来很多,可盘子的底是平的,还没有一碗酿皮分量足。酿皮的辣子油厚厚漂着一层,比杂碎汤的油水还多,一顿两碗足以吃好。韩美娇眨眨眼皮,终于点点头。她大概意识到,这等于又卖出去四碗。
保瑞挣钱的梦想还没找到实现的地方,但眼下吃饭睡觉有了着落,情绪就不再那么焦躁。虽然这样的吃和睡,在城里人眼里是可怕的,他却认为自己越过了最艰难的阶段。
他哪里会想到,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13章 老板怀疑他是逃犯
保瑞干得很卖力,这当然让摊主喜欢。不过他也注意跟伙计搞好关系,暂时还没有引起谁的反感。象倒洗衣盆里的脏水,从来是两个人干,他却认为自己力大,一人就行。这样一来,有时就会显出别人并不很卖力。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这天,伙计给保瑞抓的酿皮格外少,醋多得难以下咽。两个伙计不时瞧着保瑞狼狈的吃相。保瑞觉出了什么,没有吱声。韩美娇看到保瑞的样子,以为他让酿皮吃伤了胃,替他买来两个烧饼。他把钱给了她。抓酿皮的伙计韩明明,对另一个伙计说:
“看这个乡棒,十足的肉脑子,干嘛不白要啊。”
保瑞装作没听见。过了一会儿,他把两个烧饼送给两个抓酿皮的伙计,说,你们今后要多指点我哩。韩明明说,咱们这位女摊主,象不象小学课文里那个半夜学鸡叫的老地主?保瑞谨慎地笑笑。后来才知道,韩明明是韩美娇的亲侄子。韩明明把两个烧饼掰开,浇上辣子油,把它们塞进塑料袋里,还给保瑞。
“你一顿吃一碗酿皮,加一个饼子,还不伤胃口。”
“从明天起,我就这么办……你还得多多指点啊。”
第二天,保瑞拿来两枚好石,送给韩明明和另一个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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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保瑞来到一家国营饭馆,要了三瓶啤酒。他注意到,如今城里的年轻人都喜欢喝啤酒。这种时尚,正体现着都市的做派。他对白酒也冷淡起来。不过他又认为,城市人对烈酒的惧怕,很可能是身上的雄气不断减弱的信号。他多次注意到依偎在少女少妇身边的一个个弱不禁风的男儿。他们一戴上眼镜,打上领带,就以为很有风度了。而她们也喜欢身边有这样的男人相伴,多半是早就忘了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子。不知不觉中,她们倒扮演着男人的角色:粗声粗气,骂骂咧咧,让身边的小男人不知所措。八年前,他就注意到城市的这个新风。他当时把这归咎成是她们疯狂参与了社会化大生产,就是说,体中人为地注入了一管雄激素。但先天的不足,使她们也只能象被阉割的男人。当她们的乳房在肚子上摇来晃去时,就更象这么回事了。
喝过三瓶,肚子里依然空空荡荡,头脑的感觉也远不及白酒来得美妙。他还想要一瓶。这时,别的顾客在喊服务小姐。
“喊,喊,这些醉鬼,就是不让我消停。”她含恨地。
里面一个角落,传来地雷般的爆炸声。人们全吓呆了。可墙壁并没有倒塌,玻璃也没破碎。原来,是一瓶啤酒爆了。碎玻璃和啤酒沫,喷了那顾客一身。只见他张着嘴,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一具没上颜色的木头雕塑。斜对面的女人,虽然也吓得不轻,却能关切地说,快瞧瞧身上受伤了没?这男人便赶紧摸摸脸蛋、鼻子、下巴,点头说,都还好。
服务小姐冷冷注视着那边。“一定是又摇瓶子了。”她对出事的男人说,“吃饭手都不老实,那是你老婆身上的肉啊?”
“啤酒瓶不是让人拿的呀?”出了事的男人咕哝说。
“愣摇,又不是你老婆身上的肉嘛。”她说。
“又不是鸡巴,我爱给你摇啊?”那男人反击说。
“你这醉鬼,敢耍流氓啊?”她叫道。
“看来你是不想赔我了?”出了事的男人说。
“啥?应该你赔我,还是我赔你?就知道钻小饭馆,有本事去五星级饭店喝金箔酒嘛……咱们这就去工商所讲理?”
出事的男人,愣在那里。他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趁服务小姐还没反应过来,便跟小偷似地逃走了。保瑞真想过去揪住这个没出息的男人的脖领子,让他继续跟她辩理。这世界的大钟,永远只朝一个方向转。他想让它来一次逆转。八年前他就发现,这个城市内部有两个等级,一种是在公家的单位里挣工资的,另一种是纯粹生活在民间的。社会的一切领导职务,只能在公家的单位里做事的人中产生。纯粹民间的人,则是永远的被管理者。保瑞想象,刚才那个被啤酒瓶炸伤的男人,肯定是生活在民间的小市民。所以她才敢对他这样。她是国营职工,工商税务公安无疑会向着她的,或者不如说,向着她的单位。她是怎样成为国营职工的呢?八成是通过顶替。父母退休,孩子接班。八年前,就使用这个办法。红头文件规定了各种细则,很象古代的世袭制。
保瑞的理想竟然是成为民间的市民,一个如韩美娇那样的有钱人。他的理想似乎遭到很大的羞辱。可他很快想明白了,他这个乡下人还是不要胡思乱想。民间市民?甭想。农村户口永远别想转为城市户口。你能成为准民间市民,就不错了。关键还得有钱。韩美娇哪怕只是准市民,因为有钱,就可以买大房子,生活质量完全可以跟机关里的处长、局长相媲美。这不是很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