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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问他,只静静盯着他看。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最终他受不住,自己开口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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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帮傻逼到调音室把我叫出来说要听他妈的迪斯科,说我放的东西没意思。我没理他,结果又叫来一帮欠打货色都让我换歌,说我放的就不叫音乐怪得很听不懂。傻逼。其他的我就不说了,他们说的那些歌名我他妈的不知道也没记住。然后你就来了,他妈这班我上不下去。我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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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之后他看看我,眼神之中混乱不知所措。我知道,他受到了伤害。他不愿妥协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这对他来说,太残酷。残酷到完全不能够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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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完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他不好受,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从他口袋里掏出娇子塞进嘴里,再掏出火机点着。我用手揽住他的腰,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陪他抽一根烟了。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夜色城市更显繁华靡丽。只是在这里没有我们的位置,这些衣着光鲜的人这些装修豪华富丽堂皇的各色建筑,他们早已把我们拒绝。而我们,也同样不想融入其中。
但是我们没有办法。能怎么办呢,没有钱,谁都活不下去。但是像何平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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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先回去吧,晚上我陪着你。先别想了,明天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缺人的。
他点点头。我们灭了烟,共同走到公车站,等候末班车的到来。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我们上了232路。车上很空,我们走到最后面坐下。他坐下后用手抱住头,我看见他的脖子上被玻璃划了一道血口子。
我心疼得伸出手抱住他。我的哥哥,找不到他在这个世界的位置。而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们两个人,真的能够相依为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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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我们一同走进单元楼门,难得圆得通透的月亮已经不能够吸引我。他踢着空的啤酒罐,对我说咱在楼下坐会儿吧,我心里憋得难受。
我点点头,随他坐在还有些温热的石凳上。他坐下后第一个动作又是掏烟,我只好夺过来塞进自己嘴里。我说今天已经够了,别抽了。不好好吃饭还一劲儿抽烟,小心连打架的力气都没有。
他笑笑,伸手摸我的脑袋。他说杜菲,我觉得我在这里呆不下去。可是我不想把你一个人撇下。怎么办?你给哥说个办法。
我摸出火机把烟点上。这回换作是我开始郁闷。怎么办呢?我知道他完全不喜欢这个城市,不论多繁华多有趣多光鲜多有机会,他都不喜欢。他只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只愿意活在自己的幻想里。至于明天、前途、婚姻、家庭之类,他是不予考虑的。
而我不同。我还想找些机会能够过上好日子。我不如何平般坚定,我已经被田捷般的男人诱惑。真是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我该怎么跟他说,我应该不跟他说。因为我不想失去他。同样,我也不想失去获得田捷们的机会。于是我卑鄙的熄了烟头,对何平说,上去吧,你也老大不小,也应该考虑一下前途了。这里毕竟是省会,你看看能不能找些机会,最起码不用再过得像个老头。
(说完我简直想扇自己耳光。杜菲,你也够贱够欠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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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平有些不能理解的看着我,他说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喜欢这破地方?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站起来,装作认真地看了看大且圆的月亮。我说,上去吧,我不想吵架。我不想离开你我爱你,上去吧,好不好。
他听到后沉默半晌,然后站起来把手搭在我肩上。此举只让我羞愧。我卑鄙。我简直想就此倒地而死。可是我竟然能够丝毫不表现出来。杜菲我装作平静挽住他的胳膊,推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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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之后他走进厨房接了杯凉水灌下去。我走进浴室帮他调好水温,再把他的短袖脱掉强行推进浴室。我站在门口把门关紧,直到听见哗哗水声响起。随后我走进厨房扔掉他的那些垃圾方便面包装袋,想从冰箱里找些什么。可惜也如我所料,什么都没有。
于是我又无奈的打开柜子,里面还好有一袋米和几个鸡蛋。我抓出米淘了淘又把鸡蛋打均匀,准备给他熬稀饭蒸鸡蛋羹。在此期间我也在认真思考,我究竟能以何种理由留下我的哥哥何平。
鸡蛋呈现出诱人金黄的时候水声停止,何平光着上身穿一条仔裤走出来。他看看我,
走去打开唱机,再绕进厨房。
我说饭马上好了,可能不怎么顶饿也比方便面强。
他笑笑,看了看透明锅盖下的金黄色鸡蛋羹,掏出烟叼上,拿出勺子帮我搅稀饭。
我说哥,你就牵就牵就我,陪我呆着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应该知道我也不喜欢,但是我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活得更好一些,你忍耐一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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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久地盯着锅里的稀饭,我长久地期待只换来他的一声冷哼。他说,我看你只是想找个有车有房的男人看看吧。就那天那个男的,就那种类型的,没错吧。
我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我还能说什么。我瞒不过何平。我打开锅盖把蒸好的鸡蛋拿出来,我说先吃吧凉了就不好了,稀饭我看着。
我无限羞愧。而何平却装作若无其事。他跟在我后面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过我递给他的勺子,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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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准备转身走开的时候他说杜菲,哥赚钱养着你。那种男的不会喜欢你这种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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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其实含混不清,我却听得一字不漏。我没有能够再次掩饰。我背对着他流下眼泪,静静走进厨房,装作认真地盯着渐渐散发出淡淡香味的稀饭。
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见我的眼泪。我不敢看他。
我爱他。
十五 过客 之八
何平 之 进退两难
何平抬头看看她,她站在稀饭锅前一动不动。他看了看又继续低下头去吃鸡蛋。几口之后碗里空了,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跟前,从茶几上拿起娇子塞进嘴里。
高楼大厦,比比皆是。一直到深夜,都还是灯火辉煌。各式各样的华服女人,穿着精致的中年男人,过着小城里没有的物欲繁华生活。他默默抽着烟,空洞的看着对面大而俗气的霓虹广告牌。
杜菲想要这些。她喜欢物质生活。他想起母亲,母亲自己开了舞厅,不知道本钱从何而来,只知道他是没有父亲的。母亲曾与各式男人约会相好,在他小时半夜屡屡能够听见老式木床发出的嘎吱怪叫。女人,是否都天性如此呢。
也许杜菲与母亲不同,也许她想的不是这些。他有些烦躁的把烟屁股灭掉。她是我妹妹我本以为能让她言听计从,让她变成我妹妹只属于我的小妹妹。结果跟母亲一样,我没有办法控制。女人,是他从未了解过的。
他听见杜菲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杜菲看看他说稀饭好了,凉凉再吃。
他点点头,走过去拿出一罐啤酒打开递给她,再给自己开一罐。
杜菲接过来,站到他身边。
他说,杜菲,说说那天的兄妹俩。
他没有看杜菲,但是他知道杜菲迟疑的看了看他。他自顾自的喝了口啤酒,等着她开口。
杜菲低下头玩着啤酒罐。良久的沉默使他感觉到时间的凝固:某种胶质,缓缓变换成为流动的各种形状,慢慢凝固,而新的又开始流动,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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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在自己化为石像之前听见她的声音。她终于开口说话。
“他们姓田,哥哥叫田捷妹妹叫田妮。田捷长得不错那天你也看见了,不过你可能也没看多仔细。”
她停下举起易拉罐灌下一口啤酒,抹了嘴唇略有迟疑的看着他。
他还是保持老样子,没有应答。她看得出,他是在听。
“他看起来很……怎么说呢,优雅?……我找不出什么形容词。
“看到他的时候,我好像能够见到在他背后的那些生活,殷实的家庭,稳定的生活,很好的保养。我的孤独似乎能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这样的一个长相和金钱,或许能够让我感觉舒畅。”
何平终于转过脸来看看她。“你认为他会喜欢你吗?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杜菲低下头看着地面,没有再说什么。于是他再度开口说话。
“难道以前的生活只有孤独?让你不自在?你就喜欢这乱糟糟的地方?”
杜菲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他。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瞳孔好像一下苍老了。
“哥,我们都要长大,那种生活不能过一辈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等到你中年,等到你有了孩子,还能这么没心没肺吗?”
何平的眼睛有些发红,似乎这些话无名使他愤怒。他把易拉罐扔到地上狠狠踢走。“去你妈的,你们女人就是他妈爱钱,还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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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烦躁得离开杜菲把空烟盒摔出去。杜菲看见他懊恼的站在一边。只是唱机里CLASH还在唱着。他看看杜菲,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用胳膊把自己抱成一团。
杜菲哭了,她尽量不发出声音。但是他还是察觉到。他抬起头,看见杜菲默默抹眼泪。他心里一紧,无可奈何。
他站起来,杜菲看他,他的眼睛茫然悲伤。他走过来抱住杜菲。他说,对不起,不该这么说你。
杜菲伸出手拥抱他。她说哥,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已经变了。对不起。但是我不会离开你。你不要走,好吗。
他抚摸杜菲的头发,他没有回答。他不知道究竟该怎样,他紧皱眉头,同时庆幸杜菲看不见他眼中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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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她赶回学校上课,他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他打开窗帘,看见天空之中层层低云随风飞翔。阳光透过它们的间隙散射下来,使地面一片金黄。这使他忽然想起大海。于是他又向远处望,薄薄的透明云层将天空映衬成为浅浅的蓝色,类似于海潮起伏。天空无形,海浪散落。他站在窗前凝望许久,云彩却在瞬间大量变换。
他把窗帘再拉开一点,不太明显的阳光散射进来。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掉头走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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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好牙擦了把脸之后他走出来摊到沙发上,磕出一根娇子塞进嘴里。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它显示出现在时刻为中午十二点零八。他翻出火机把烟点燃,静默的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