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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胜衣妖娆带笑地目光落到我身上,又移向步杀,随即殷红的嘴角一掀,轻声道:“是!”便一个旋身,率先走出了大殿。
没有人置疑,更没有人敢违抗,包括师父,转眼间,大殿上只余一个着烟紫劲装的清秀男子,对祈然恭身道:“少主,这个人怎么处置。”
祈然连瞧也没瞧被制住的无夜一眼,冷漠地道:“先关到牢中。”
我猛地一惊,扯动肩上伤口,只觉身体、心头都是一阵剧痛。正待开口制止,却听步杀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祈,我要带她走。”
我浑身一阵颤抖,却只是这瞬间的犹豫,无夜已经被那清秀男子带了下去。
祈然看了我一眼,只是看,目光却没有真正落到我身上,便撇了开去,清润悦耳却冰冷到我浑身颤抖的声音淡淡响起:“随便你。”
眼泪,汹涌的酸涩感,就这么卡在鼻尖,无法宣泄,更无从宣泄。
步杀右手一提,手中的黑刀夹杂着千钧的厉气,在空中狠狠一挥,瞬息间划裂了这大殿中花岗石铺就的坚实大地。
他就仿佛知道了我的无从宣泄,所以帮着我……宣泄一般。我轻轻撇过头,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祈然静静地看着他,月牙形的面具下,蓝眸无波无澜,薄薄的唇却倔强地抿起。
“祈。”步杀收回汲血,也终于慢慢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右拳,冷声道,“你若再这么沉迷于过去,封闭你的心、你的眼睛,终有一天……会后悔!”
祈然面色沉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个转身,边依着来时的通道离去,边淡淡道:“一个月后,记得回‘雪梨园’。”
在那仿佛通向天边尽头的通道上,祈然一步步走着,然后脚步越来越慢,他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竟慢慢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空旷、只余两人的大殿。
他看着步杀弯下身,如护着一生最珍贵的宝物般,小心翼翼地将那少女抱起。少女的脸埋在步杀怀中,无法看见,可是他看到那只抓着步杀右臂的手。
那手在黑色衣袖的映衬下格外白皙纤瘦,紧紧拽着步杀的衣服,仍在……不住颤抖……
“怦——怦——”他左手猛地抚上胸口,面具下的眉紧紧皱起,蓝眸中渐渐流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心口在痛,实实在在的痛了。
他一直以为,从亲眼看着那人死,他的心就已经停止跳动了,而且……永不复苏……
可是,这一刻,他竟能实实在在感受到它在跳动,他的心……竟然还会跳动……
步杀轻轻地把我抱起来,小心避过我的伤口,然后小银爬上我的肩头,在不断滴血的伤口上轻柔舔舐,又时而发出心疼莫名的叫声。
我把犹带泪痕的脸深深埋入步杀怀中,任由他抱着我走出大殿,远离这无止境的伤悲和……思念……
只是,在即将走出大殿的时候,胸口如被撞击般压抑疼痛。我猛地抬起头,望向那条长长窄窄的通道……
我始终……无法就这样,再不看他最后一眼,决绝离去!
祈然竟然也没有离开,他就站在那通道的尽头,仿如遗世独立般望着我们,静默而孤独地伫立。
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玄关的窗户,星星点点地铺洒在他身上,衬着他胸前折光的十字架项链,仿佛从体内融合了他,又孤立了他,在这喧嚣熙攘的尘世中。
我看着那熟悉无比的十字架,只觉心中湿暖一片,却越加苦涩伤痛。
步杀一个转身,踏上迈出大殿的门槛,我却只是换了个角度,深深看着那烙印在我心底的少年,最后一眼。
仿佛是忽然间,强烈的阳光,透过那十字架折射入我的眼中,刺目而耀眼,深深扎进我心底。
脑中,猛地擦过一道极为熟悉又眩目的光芒。耳边,似乎又开始回荡那首,我醒来后无论如何也记不起的悲伤悠扬的乐声……
那首,我在时空穿梭的入口处,听到的乐声。
我如着魔发疯般猛地直起身子,睁圆的眼瞪着大殿外空无一人的前方,却什么也没映入眼帘。
我终于想起,上次坠崖时脑中闪过的光是什么。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当初从现代穿越时,打开时空入口的关键。
那道,在意识迷离时,从我胸前散发,最终充斥弥漫了整个山谷的强光。
那道,在无止境的坠落中,忽然从十字架上散发,最终扭转了时空的强光。
我忽然,觉得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那玩笑大到,不将我彻底毁灭,就永远不会止息和甘心一般。
难怪,上次掉落悬崖的时候,我听到了歌声,却没有穿越回去。
只因为,那把穿越时空的钥匙,极度讽刺地,被我送给了祈然。
我再度把头埋进步杀臂弯中,不顾他诧异地目光,大笑了起来,笑到伤口崩裂,笑到……热泪盈眶。
兜兜转转,沉沉浮浮,到如今,看到祈然娶了妻子;到如今,背负了一身的债和罪孽;到如今,那十字架离我越来越远;却忽然发现,回家的关键,竟一直都在我身边。
谁能告诉我?这一刻,我除了大笑,笑到哭泣,还能……做什么?
我究竟,还能做什么?
此情可待成追忆 第4章
记得以前总听小雨抱怨说,老天喜欢耍人。
譬如说早上上学,她为了省下那几块钱的打的费,总是很耐心地等着公车到来。可是左等右等,发现上学时间就快来不及了,当终于狠下心决定叫出租车的时候,公车却来了。
人生真的很象一个玩笑,许多事,你坚持的时候得不到回应,到你想放弃的时候它又成全起你来,到最后这成全因为来得太晚,叫你当初的坚持……意义全无了。
小雨说,那样的日子,她到最后,终究还是迟到了……
我缓缓的睁开眼,四处看了看,这里……应该是一个客栈。
转了个头,看到步杀站在窗前,正低头从一只鸽子的脚上取下纸条细读,半晌后,他将纸条扯下一个角,又绑回鸽子的脚上,放它飞去。
“步杀。”我轻轻叫了一声。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黑眸清冷却蕴藏着点点滴滴的担忧和关心。
我扯出一个笑容,道:“有任务?”我不想问他是什么任务,更不想问,是谁派给他的。
步杀微微皱眉,看着我,但最终还是点头:“你有什么打算?”他说。
我深吸了口气,将一切的决心下定,才平静地开口:“请你……送我回祈然身边。”
步杀全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黑眸一瞬不瞬地深深看着我。
“我要……”我转回头望着苍白的帐顶,避开他的目光,无比凄凉地道,“取回十字架。”
不管回不回去,不管能不能回去,我必须……取回十字架。
如果,明知道回家的方法,却不做一点努力,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最重要的是,如果现在就这么放弃了回家的念头,那么我当初的努力、挣扎是为了什么?我当初……又是为了什么才离开祈然的?
“你……你们……”步杀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神色虽冰冷如昔,黑眸中却荡漾着无边的怒火,半晌才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沉迷于过去的又何止他一个!”
步杀拽着我的手,旁若无人的一步步走进原阳紫国的皇宫。一路上,两边都站满了握着武器,却迟疑着不敢上前的侍卫。
他们倒不是怕死,而是几天前亲眼看着他和少主单独在大厅中交谈,又平安走了出来。是以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对这擅闯皇宫的两人,就地正法。
“步杀,少主有请。”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到一张清秀又略显黑的脸孔,正是昨天带走无夜的那人。
我本来还待问他无夜怎么样了,却只觉手臂一紧,恍惚间身边的景物高速后退。待到回神的时候,我已进到一间空荡荡的房内,面前只有一人,蓝眸黑发,银灰色面具。
“祈。”步杀静静站着,冷冷地开门见山,“可否照顾她一个月?”
饶是祈然的镇定,都微微一楞,冰蓝色瞳眸有半晌落到我身上,才回头淡淡道:“可以。”
“绝对……不要让白胜衣接近她。”步杀补上一句,我全身微微一颤。那个人妖一般的男人,还真是我心头最大的梦魇。
祈然眼中闪过一阵冰寒的杀气,冷哼了一声,道:“放心吧。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萧祈然吗?”
步杀握刀的手紧了紧,黑浓的眉头微皱,目光再度落到祈然胸前,闪着银光的十字架项链上,唇动了动,竟忽地,让我无法阻止地冷声道:“保护好……你胸前的东西。”
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心头狂跳个不停。死也不敢去看祈然的脸色,狠狠瞪向步杀,他却连瞧也不瞧我一眼。
“好。”祈然潺潺如流水般柔和的声音响起,让我忍不住心头一震。
步杀轻轻点了点头,再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在快到门口的时候,他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伸手往怀中一掏,然后随手向祈然抛出一个漂亮的浅蓝色弧度。
“是纪念品。”他的话音未落,人却已消失在门外。
“这是什么?”祈然翻着手上浅蓝色的护腕,细看了半晌,不由喃喃自语。
我发誓,要不是看到祈然脸上有些错愕,又有些迷惑的表情,我是绝对不敢在如今的他面前发笑的。可是结果,还是不怕死地笑了出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他虽然冷了张脸,但还是虚心求教。
我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不住扬起的笑容,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护腕。
“左手伸出来。”我说。
他疑惑地看了我半晌,但最终还是乖乖伸出左手。
我小心翼翼地将护腕套上他的手腕。他的手一如从前的修长有力,晶莹白皙,与这个护腕的大小正好吻合。
这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温暖和柔情,眼中水气氤氲,嘴角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容,柔声道:“这个……叫作护腕。在练剑或者与人搏斗时,可以缓冲你手腕受到的伤害……”
脸上忽然有清凉柔和的触感,我愕然抬头,看到祈然望着我的蓝眸中那一瞬间的怔忪和温柔。他的手轻抚在我唇角淡淡的酒窝,仿佛想要掬起那片刻的柔情和笑容。
时间就这么静静地在我们之间无声的流转,美丽而忧伤。直到……
他有些慌乱地别开眼,收回手,猛地从我身边掠过,带起一阵冷风。
“你以后还是跟着叶先生吧。”他悦耳却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悄悄地松了口气,却只觉心头酸涩不已。
“师父。”我抱着小银,浅笑吟吟地站在叶沉海面前,看他惊诧不敢相信的表情,不由好心地加了句,“我回来了。”
“小若——!!”元易一把扑过来抱住我,兴奋地道,“师父还说你不会回来了。我就说嘛,小若怎么可能这么没良心!”
“小若你……”师父有些惊愕地看着我完好无损的肩膀和一脸悠闲的笑容,半晌无法回神。
我扯开粘着我的元易,向着师父由衷地鞠躬道:“谢谢师父在那日力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