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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姐有些奇怪,留意地看了一眼万丽,说,《省委内参》?你应该更了解嘛,就和《市委内参》一样,就是专门提供给省委主要领导看的,主要是省内的大事要事、敏感问题,不能直接见报的,就发《省委内参》嘛,万丽,你问这个干什么?万丽眼前看到的是许大姐像妈妈一样的关切关注的目光,跟着心里一软,差一点就把事情跟许大姐说了,但话到嘴边,硬是咽了下去,支吾道,没什么,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在许大姐不太满意的目光中,万丽到底坚持住了底线。但许大姐忽然间好像有点乱方寸,两眼茫然而游离,神色慌乱,文不对题地说,啊,是的,是这样的,好啊——就匆匆地走开了。
第二天上班后,向秘书长让林处长和万丽去他办公室,布置下一步的文件起草工作,正在这时候,电话铃响了起来,响得惊心动魄,措不及防的万丽,心里一阵乱跳。
向秘书长接电话的时候,林处长和万丽都不知道是该走开还是不走开,向秘书长也完全没有在意林处长万丽在场与否,他只是无声地听着对方说话,一言不发,但他的脸色,却让万丽不忍看下去了。
万丽第一个反应就是:出大事情了!
向秘书长背着市委给《省委内参》的那篇文章,不仅没有刊登出来,还转回到了平书记的手里。电话是《省委内参》的副主编打来的,他和向秘书长是多年的老关系,他告诉向秘书长,本来已经发排,是临时抽下来的,他还据理力争了,但最后是省委秘书长签了字让抽下来的,因为平书记以南州市委的名义,给省委发了一封加急电报,阻止了文章的发表。
向秘书长只问了一句,他怎么会知道的?电话那边可能还在解释什么,但是向秘书长没有再听下去,“啪”地挂断了电话。
看到林处长和万丽还愣在他面前,向秘书长咧了一咧嘴,似笑非笑说了一句,赌注下错啦。他站起身,撇下林处长和万丽就走出去了。事后万丽才知道,向秘书长是一直走到了平书记的办公室,短兵相接地叙述了自己对修路的想法,平书记毫不客气毫不留情地驳回了向
秘书长的说法,回答道:螳臂当车不行,螳臂当路同样行不通。
时隔不久,平书记得了一个“开路先锋”的美称,因为路修得快修得好,外向型经济在南州迅猛发展,南州市很快成为经济大踏步前进的楷模,几乎一夜之间,南州从一个一向被称作后花园的消费小城,发展成为一个经济大市,不仅在全省,在全国也都赫赫有名了,各地来参观学习者络绎不绝。
向秘书长调到里和县当了一个排名很后的副书记,看起来,一场轩然大波,随着时间的流逝,就渐渐地平息下去了,但是波及到的人其实何止向秘书长一个,连林处长也没有得好果子吃,万丽就更不用说了。
万丽开始尝到坐冷板凳、看冷脸的滋味了,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科级,不是什么重要的力量,再说,这之前万丽虽然得宠,但她不是个犯嫌的人,跟大家相处得也不错,别人似乎犯不着跟她过不去,但是不行,不冷淡是不行的,万丽是向秘书长的人,向秘书长倒了,如果大家还对她一如既往的友好热情,就涉及到对向秘书长的态度,也就涉及到对平书记的态度了。
这是万丽人生最苦闷的一个阶段,就在这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范小青《女同志》
十四
万丽的妊娠反应很严重,吃不下东西,孙国海每天一早起来,就跑菜场,大包大揽,生鱼活虾,新鲜时蔬,见什么买什么,恨不得把整个菜场拖回来给万丽吃下去。孙国海原本也是个少爷作风,虽然当过兵,也吃过苦,但他有个能干的母亲,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所以,虽然家庭并不怎么富裕,孙国海从小倒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受惯了的。和万丽结婚后,尤其是万丽调到市委办公室工作后,不仅工作忙,而且上下班时间没有规律,孙国海不得不学着做家务了,煮饭烧菜,没几天时间,就做穿了几个锅底,水壶也烧坏了好几个。
平时马马虎虎还好凑合,反正中午一顿,都在机关食堂对付,晚上回来,再弄几个小菜,如果万丽加班不回来,孙国海也干脆不起油锅,下碗面吃就行了,甚至面也不下,买两个面包就顶了一顿。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万丽怀了孩子,是最需要营养的时候,孙国海为了提高做菜的水平,他特意去买了菜谱回来研究实践,每次都是一手拿着菜谱一手拿着铲子,口中念念有词。等到把万丽喊过来一看,满满一桌子的菜,七盘八碟,热气腾腾,孙国海忙得满脸通红,浑身油腻,但情绪却很高涨,他的眼睛总是巴巴地盯着万丽,希望能看到她品尝过后露出哪怕一点点的笑容。可是万丽笑不出来,她实在吃不下去,无论清蒸还是红烧,无论油炸还是水煮,到她嘴里,都是味同嚼蜡。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他们睡迟了一点,孙国海爬起来赶紧出去买菜,万丽洗漱后不久,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一个笑眯眯胖乎乎的男子站在门口冲着她乐道,嫂子你好。万丽就估计是孙国海的一个朋友,但看起来这个人要比孙国海和她年纪大一些,却喊她嫂子,万丽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让座,泡茶,那人很自来熟地说,嫂子,你就叫我二道吧。我大名叫王尔淘,他们都喊我二道,口齿不清的,不过,我这个人,好说话的,二道就二道吧。万丽不由得笑起来,还没说什么,二道就说,对,就是二道贩子的二道。说着朝万丽看了看,微微摇了摇头,说,人家怀孕都会胖起来,你倒真是瘦了,难怪大哥这么着急。
万丽奇怪地说,你见过我?二道笑道,我怎么没见过你,我几乎天天见得着你。万丽更奇怪了,但下面的问话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孙国海买菜回来了,一见二道,高兴地直拍他的肩,说,二道贩子,你来啦!二道咧着嘴笑,他见到孙国海,是特别亲切的感觉,让万丽感觉到他们的友情很厚很重。孙国海回头跟万丽说,二道是我的哥儿们,在机关食堂工作,采买兼大厨师。二道说,我正跟嫂子自我介绍呢,嫂子不认得我,我倒很认得嫂子,当初你们刚谈恋爱,我就听说了,你来食堂吃饭,我就观察过你了,我们几个还私下议论过。
万丽开玩笑说,是不是觉得你们大哥吃亏了?二道说,那倒也不是,你们两个,各有长短嘛。万丽和孙国海结婚,机关里好多人和她开个玩笑都说她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万丽虽然不认为孙国海是牛粪,也知道人家纯粹是说着玩的,但心里毕竟是受用的,不料二道却说各有长短,万丽不由问,那你说说,我们的长长短短是些什么。看二道的样子还真想说了,却被孙国海打断,说,哎,二道,你别忘了你今天来干什么的。二道“哎呀”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脑袋,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毛病,一高兴起来,就把正事忘了。
万丽看了孙国海一眼,说,孙国海也是这毛病。二道说,不对不对,嫂子,大哥做事可认真负责啦,那一回,我儿子玩滑梯,摔坏了腿,我又不在家,就是大哥背着我儿子跑到医院,一直守了大半夜,等我赶到医院他才离开——你知道,我儿子像我,胖墩一个,大哥背着他奔来奔去,挂号,找医生,拍片子,上石膏——孙国海说,好啦好啦。万丽更奇怪了,问道,你儿子几岁了?二道说,十岁。万丽道,你儿子都十岁啦,那你应该比孙国海大得多?二道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虚长几岁虚长几岁。万丽道,那应该孙国海喊你大哥,你怎么倒过来喊他大哥?二道连连摆手,说,那不对的,那不对的,谁大哥谁二哥,不是按年龄划分的,要看威信和水平。万丽“扑哧”一声笑起来,看起来,孙国海在他的这些狐朋狗友中,还真有点威信呢。
二道是孙国海专门请来教他厨艺的,聊了一会儿,孙国海让万丽歇着,他就跟二道进了厨房,杀鸡宰鸭,整整忙了一上午,做了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万丽的胃口还真的被吊起来了,吃了不少菜,也能感觉出菜的滋味了。孙国海高兴得直搓手,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吃过饭,二道又抢着洗碗,又给孙国海泡茶,弄得他像个主人,而孙国海像个尊贵的客人。
下午万丽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客厅里没有了声音,以为二道走了,拉开房门一看,二道却还在,一个人闷坐在那里抽烟呢,看到万丽出来,吓了一跳,赶紧把烟掐了,说,嫂子,大哥去买菜了。万丽说,怎么又买菜?二道说,还做晚饭呢,嫂子,晚饭你想不想吃咸肉煮饭,那是很开胃的。万丽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已经麻烦你大半天了。二道说,这算什么,嫂子你别放在心上。
万丽知道今天是劝不住他的了,等孙国海回来,也顾不得讲究礼貌了,把孙国海喊进卧室,说,二道忙了大半天了,让他回去吧。孙国海说,二道还要替我们弄晚饭。万丽说,中午还有那么多菜没吃了,再做也是浪费了。孙国海说,二道说,弄晚饭时,还要教我几招。万丽说,时间太长了。孙国海说,没事的,二道这个人,就是这样,热心肠。万丽哭笑不得,她差一点说“不是他时间太长,是我觉得时间太长”,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毕竟人家一片好心,放弃休息时间,来帮助他们,总不能赶人家走吧。
晚饭端出来的时候,孙国海更兴奋了,说,万丽,我今天又学了三道菜,田螺嵌肉、清蒸鲈鱼,还有蒜泥蕹菜——二道也高兴地说,嫂子,大哥在厨艺方面很有天赋的,你猜猜看,哪几道菜是大哥做的。万丽说,他能把稀饭烧成烂干饭,就是水平了。大家笑了,气氛很好,孙国海开了一瓶黄酒和二道两人对喝起来,喝了点酒,话就更多了,东拉西扯,万丽很快就发现,他们对每一个涉及到的话题,都兴致勃勃,而且,转换话题也是出人意料地快,有时候一秒钟前还在说着一个话题,一秒钟后其中的一个突然把话题转移了,另一人也就非常迅速几乎不假思索地跟上了。
一顿饭吃吃聊聊,进行得很慢,万丽有点坐不住了,孙国海和二道都感觉不出来,万丽只好说,国海,你和二道还要喝吗?孙国海和二道同时看看酒瓶,同时说,才喝了大半瓶呢。万丽说,那,你们慢慢喝,我休息一会儿。孙国海和二道又同声说,你休息你休息。万丽就退出了,回到卧室,拿出一份办公室急等着要的材料写了起来。外面的两人谈兴仍然十足,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断断续续地传进卧室,只是万丽心用在工作上,也没在意他们又谈了些什么。
一直到快十点了,万丽才听到外面有一点不同的动静了,以为二道要走了,便开了门出来看看,才发现,他们只是从餐桌移到了沙发,茶几上多了两个茶杯,孙国海架着二郎腿坐着,二道站在电视机边上,拨弄着电视的天线,一边弄一边摇头说,大哥,这不行,图像太差了,过天我请人过来帮你装个室外天线。说着也到沙发上坐下,两人眼睛看着电视,说的却是其他的内容,二道说,你知道薛方吧?孙国海说,是机关工会的老薛?二道说,就是老薛,上个星期他们单位组织去南方考察,买了一大堆假金器回来,后来发现上当了,硬要单位补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