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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离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荆珹从清浚那里得知了真相,他试探过帝晏的口风,发觉帝晏好像真的完全都没有觉察到异界的变化。于是,他才有了这个计划。一开始他只是想得到‘天机’,但是没想到,帝晏居然会自己来。”
“所以,他又想要杀掉穆天?”
“可不是。”盈姜托着下巴,“本来我也觉得他这计划不错。可是现在……”她忽然停下来,问了一句:“你觉得穆天这个人怎样?”
穆天这个人……
罗离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说不清。”
“我也是。”盈姜慢慢地说,“和他相处越久,我越看不透他。也许他真的还没有恢复法力,可他的力量本就和‘天机’息息相通,他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到真相?但是这一路上,他连一个字都没流露过。还有荆珹的计划,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你别看他现在是这个样子,可是他坐在圣皇殿上,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模样。”
罗离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们都被荆珹利用着,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也许我们都被帝晏利用了。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真相,可是他装作蒙在鼓里。他从来都没有阻止过我们的行程,因为他的目的也许本来就在这里——‘天机’就在这里!”
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得冰冷。
罗离沉默了很久很久,他实在找不出理由来反驳盈姜,但是他也无法相信。无论他把穆天当作朋友,还是当作仇人,他都无法相信。
那个骄傲的剑客,真会是这样一个阴险的人吗?
×××××××××××××××××××
夜已很深。
穆天还没有睡着。
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夜晚,他当然睡不着。而且他身上的伤口也疼得厉害。不是手掌上的伤口,而是背上的伤口。
连玉叶也没有留意到他在那一刻受伤了。伤口不算深,但被绵绵不绝的阴寒一逼,却像有无数把刀在不停地割,让他不停地淌着冷汗。
那个疯狂少年的剑势仿佛不断在他眼前重演,那一剑他已不是第一次看见。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过,很少有那么小的孩子能把只看过一遍的剑招记得那么清楚,但他却是例外。不仅因为他是学剑的天才,也因为他也像别的小孩子一样,总是以崇敬的眼光留意着兄长的一举一动,牢牢地记在心里。
记忆深处涌现的影像竟也像剑一样锐利,刺痛着他的胸口,就好像又多了一道伤口。
曾经,他是一个处事果断的人,那时的他雷厉风行,冷酷无情。
从何时开始,他改变了呢?他已记不清。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他只知道,现在他多了很多痛苦,却也多了很多快乐。
蒿墟的夜连风也没有,四周静得可怕。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疼痛越来越剧烈,他几乎已无法忍受。
忽然,他听见身后低微的脚步声,然后有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按上了他的额头。
那掌心的温暖绵绵地传来,一切的痛苦仿佛都在瞬间消散。
穆天霍地睁开眼睛。
暗红的月光下,他看见祭师眼眸中自己的影子。
她还是那一身淡蓝色的衣裙,在月光下有如薄雾,轻轻衬托着她那张素如雪莲的脸庞。她的脸上还是一片冷漠,恍若高山终年不化的冰雪。
可是,穆天看见那双眼眸中自己的影子却在微微颤抖。
那双眼睛充满了无法掩饰的依恋和痛苦。
那不是流月的眼睛,那是苏泠的眼睛。
她伸出另一只手,将一颗药丸放进他嘴里。那药丸味道苦极了,却又带着一丝难言的清香,就像她的眼神。
她的手在他的唇边停留了片刻,仿佛舍不得离开,可是终于还是很快地缩了回去。
穆天握住了那只手。
流月想要抽回来,可是穆天很用力地握住,仿佛生怕稍微一松开就永不会再有机会。
流月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也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
穆天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
这只手却是那么轻那么轻,就像他抚摸着一朵最脆弱的花,稍微多用一点儿力,就会碰坏她。
他的指尖触碰过她的肌肤,她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就仿佛一阵轻柔的风拂过宁谧的湖水,带起了一串涟漪。
她本已为自己铸了一堵坚实无比的堤防,可是这堤防居然就在这轻柔的动作里渐渐崩溃。
她脸上那有如冰雪般的面具也渐渐融化。
可是冰雪之下露出的不是春天的温暖,而是更深的痛苦更多的悲伤,就像浓雾一样弥漫开来,怎么样也挥抹不去。
她望着他,眼里的依恋越来越浓,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感情,她永远也无法割舍,可是依恋越深,痛苦也越深,两种感情就像火与冰交缠折磨,那种神情令看见的人都会心碎。
穆天却仿佛没有看见似的,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的额头,她的鼻子,她的嘴唇……他不停地抚摸着她,他无数次在梦里见过的脸庞。分明不同,却又完全一样的容颜。
千年的岁月,仿佛就在这样反反复复的轻柔动作里,一点点,一点点地抹去。
只剩下最后一丝残留的痕迹。
永无法抹去的血色的痕迹。
流月猛地挣开,站起来转身冲了出去!
她跑得那么快,裙摆在她的身后扬起,月光下有如一片淡紫色的轻烟。她也不知自己要跑去哪里,她只是跑,仿佛惟有这样她才能摆脱那些依恋和痛苦,才能让自己回到那一片空白。
可是,堤防已经崩溃,冰雪已经融化,她要如何才能回头?
她跑了没有多远,一堵墙就已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就好像命运冷冰冰的回答。
已经,没有退路。
流月的手撑在断墙上喘息,她的身体在颤抖,仿佛已经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这时候,有一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然后慢慢地转过她的身体。
那双手,是那么温暖。
恍惚间,流月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六岁的那年,当她倒在路边的草丛里哭泣,那双手轻轻地扶起她。
“翼风,是你么?”
她轻轻地,喃喃地,本能地靠向那个怀抱。
如果可能,让她忘掉这一切,重新回到那个单纯的年纪,回到那个单纯的愿望。
如果可能,让她在这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中睡去,然后,当她醒来,发现一切都不曾发生。
如果可能,那有多好……
抱住她的那双手臂微微僵凝,然后,更紧地抱住她。
夜更深。
暗红色的月亮悬挂在正空,暗红色的月光静静地洒落。
穆天抬起头,望着那轮圆圆的月。
异界的月永远是圆的。
人呢?
怀中的人儿还在颤抖,她的发丝拂过他的下巴,奇异的感觉一直传到心底里。
千年不变的梦里,他不知多少次期盼着能够这样拥抱着她,紧紧地拥抱着她,仿佛想把她的身体合进自己的身体,想把她的灵魂合进自己的身体。
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恍惚仍在那样的梦里,即使他亲耳听见她呼唤着另外一个男人,也还是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
流月终于渐渐停止了颤抖,她慢慢地抬起头,看见穆天微笑的眼睛。
她不由怔住。
穆天轻声道:“看来我是错过了啊……”
我把你给错过了啊,我的挚爱。
穆天的笑容有点苦涩,但是仍然微笑着:“我多希望,在你六岁的时候,走过你身边的人是我啊。”
流月怔怔地望着他。
散落的发丝垂过眼帘,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忽然变得有些不真实。
穆天抬起手,轻轻捋开那缕发丝,指尖留恋地轻触她的脸颊。
“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我错过了,那都是上天的惩罚……我多想再见你一面,再像这样看看你,我把所有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都做了,我告诉上天,让我做什么事都可以,任何事都可以,用我的命来换这样一次机会都可以,只要让我再见你一面。上天……一定是听到了。”
流月茫然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光,她想说什么,可是穆天轻轻按住了她的嘴唇。
“明天,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就要死了,所以上天终于给我这个机会。有很多次我都已经绝望了,我以为这一生再也不能够见到你……所以,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满足。”
流月的嘴唇动了动,然而穆天依然按着。
“不,你不用担心。你知道我这个人做事一向不管不顾的,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关系,上天给我这次机会,不是为了让我看着你痛苦的。所以,你不会记得我现在说的话,你也不会记得我这个人,你会忘记这一切,然后快乐地活下去。”
流月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穆天终于松开了按在她嘴唇上的手,他深深的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像一个最后的告别那样,然后,他轻轻吻上了她的双唇。
温暖的气息透过肌肤,如轻柔的风般流过全身,流月忽然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他在封印她的记忆。
所有的依恋,所有的痛苦都在渐渐地淡去,就像被风吹干的水痕,无可挽回地淡去。
那原本正是她想要的,然而不知为什么,心底却忽然划过一道尖锐的刺痛,仿佛什么地方裂开了缝隙,一个声音从灵魂深处飘来:
晏,我……不想忘记你。
是的,再痛苦也好,都不想忘记你。
可是,当流月终于张开了嘴,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努力睁着眼睛,望着那张越来越模糊的脸庞,她努力想要让自己记住这张脸庞,然而,那微笑却在不断地淡去,淡去,终于不留一丝痕迹。
×××××××××××××××××××
穆天回到宿地,轻轻放下流月。
她沉沉地睡着,安详得像一个孩子。等她醒来的时候,她的生活就会重新开始。
穆天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一眼。他既已将该做的事做完,也就不必再回头。
“你真的确定?”
穆天的脚步顿住。
“你真的确定,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靠坐在树下,闭着双眼仿佛正在熟睡的银发剑客忽然开口,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穆天转过身,望着好友,“你想说什么?”
翼风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了起来。“也没什么,”他淡淡地说,“我只不过想问你,你是不是打算现在就去见清浚,用你自己把罗离和盈姜换出来?”
穆天道:“我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来了结一切的。”
“你所谓的了结就是送死?”
穆天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朋友一场,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
翼风冷冷地说:“不是我要这么说你,只怕是你自己早已抱了必死的心。你若能召唤回‘天机’,你就还是天下无敌的帝晏,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可是,我却觉得你此行存心就是来送死的。”
穆天叹了口气,道:“翼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