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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光-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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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上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精神世界互相交融并互相依赖,友朋的状态中掺入更多的情感因素,友生情,情促友,是为友情。这种状态虽然最佳,却也最不易保持。因为三种状态虽然统称非性情感,但每一种状态又都与性情感有关,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唯第三种状态与性情感距离最近,稍不留意,即会越轨,而一旦掺入强烈的性情感,状态便也突破,便不再归属两性之间的友情,而属于其他范畴的两性情感了。   
 谁能够追寻天上的流星,谁又能捕捉水中的月亮呢?两性之间纯粹的友情,或许一闪即逝,或许并不存在。   
宁虹影难以说清自己与韩其祥之间那些散淡而令人愉悦的长谈该归属于哪一类情感。但他们保持了那么久,假如没有“老地方”那一幕,他们将继续保持下去。   
其实宁虹影深知,即使没有“老地方”,他们也不可能保持下去了。   
宁虹影深深地叹息。   
女人真是个怪物。在宁虹影的描述中,马小燕越来越激动。宁虹影向她展开了韩其祥的另一面,对此她从不了解、从无感知。另一个女人如此了解、如此感知她的丈夫,马小燕起初醋意非凡,但当韩其祥在宁虹影的描述中渐渐优秀起来,并越来越出类拔粹的时候,马小燕竟欣喜万分,骄傲无比。她看见她做成了一个女皇,高高在上,君临天下所有的女人,韩其祥是她的王夫,而他们夫妇这至高无上的地位,正是由于宁虹影的推崇。此刻,宁虹影却匍匐于他们的王位之下,用最美好的语言歌赞他们的美德。   
马小燕忽然觉得浑身燥热,她想象着韩其祥就在她的身边,她此刻是那么需要他,那么渴望满足他。她比他年轻许多,在他们夫妻的性生活当中,他总是迁就她,依从她的意见和喜好。而现在,她却渴望做他的女奴,依从他,以他为主导,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如果不是宁虹影说出了以下的话,马小燕还陶醉在她的遐想里。   
宁虹影说:“你给老韩打个电话吧,让他放心。如果你摆臭架子,我替你打。”   
马小燕笑道:“我打,我打。自己的老公,有什么架子好摆。”   
马小燕拨通了自家的电话,原来韩其祥已经知道她在宁虹影家,恐怕全《新城日报》的人都知道她这会儿在宁虹影家了。   
韩其祥到宁虹影家来接马小燕。他没有上楼,马小燕撩开客厅的窗帘,看见他站在门洞外边,就一迭声地告辞。宁虹影站到马小燕的位置,也撂起窗帘一角往下看。她看见马小燕像鸟似的飞扑到韩其祥身上,还抬起手,要看韩其祥的右眼。韩其祥躲闪着,仰起脸朝上看。宁虹影连忙从窗口走开。   
一切都没有改变。韩其祥还是韩其祥,马小燕也还是马小燕。     
 成功在夜半时分把电话打到了宁虹影的床头。   
与王大均分居后,宁虹影为自己添置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她买了一个小型录放机,把成功的歌带放进去,随身携带。她家的电话在原来客厅,她请报社的电工在自己的床头安装了一个分机,一根电话线,两个电话,控制开关在宁虹影这边,客厅电话铃响,宁虹影可以拨过来接听,也可以拨过去,任由王大均去接,全看她的心情。   
电话一接通,成功便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宁虹影毫不犹豫地说:“可以,我要让你知道我的一切。”   
能够倾诉何等舒畅。   
当宁虹影向马小燕描述她与韩其祥之间那些散淡的长谈时,她感觉自己只是在“描述”。她异常理智,她能看见自己的思维脉络清晰地显现在脑屏幕上,她甚至在这屏幕上看见自己在“描述”。她的措辞生动形象,语言推进由浅入深,于是主题的凸现便宛如剥笋。她将那主题托在掌心,呈给马小燕看,她自己也惊讶地看着它。主题如一棵鲜嫩的笋芽,白洁而光亮。她们两人同时为它所感动,尽管感动的程度和内容大相径庭——但她始终都很理智。   
而倾诉首先排斥理性。   
宁虹影几乎不明白自己在说着什么。她语无伦次,所有事件都叙述得颠三倒四。她将马小燕与巴格达街道上呼啸而行的美国“战斧”式巡航导弹联系在一起,当谈到王大均的时候,很奇怪,那封“告全社同志书”又插了进来。这之后她谈起韩其祥。她试图描述他们之间的状态以及那些散淡的长谈,就像几个钟头以前,她向马小燕“描述”的那样。但是,她马上发现自己不仅语汇贫乏,而且思维混乱,她叙述得一塌糊涂。   
她在叙述中丧失了叙述。   
而这便恰恰才是倾诉。   
当一个女人彻底放松时,也是她最有所依傍的时候;而一个女人,只在有所依傍的时候,才是个真正的女人。   
宁虹影酣畅淋漓地进入倾诉状态。她没有了理念,所有事件均被打碎,成为片断的场景;她不再遣词造句,话语却如滔滔江水,无止无休。她只知道自己在讲着,而成功在听;至于讲的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讲而他在听。   
成功投入地听着,不时重复宁虹影的某一个词句以帮助她勾通事件的连贯性。是这样,后来呢。他柔声地问着。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鼓励,鼓励她的倾诉。   
宁虹影在成功温柔的呵护中尽情享受着她的倾诉。随着积郁于心的千情万愫,如同潺潺溪水,溅珠吐玉,缓缓而出,绵绵远去,她的思维完全松懈,她的身体也渐渐瘫软,一种从未有过的释放的快感弥漫全身。她的四肢娇弱无力,倾诉变得软语轻声,有时还近乎低语。   
“睡着了,小姑娘?”   
成功问。   
“没有,只是,说得太多了,有一点累,只一点点。”   
“那么,听我说,好不好?”   
“好。”   
“我得向你坦白,这些天来,我始终忐忑不安,我的心始终被负疚感吞噬着。是我太冲动,让我们的结合发生得那么突兀,我原本该明白你是有家室的,有丈夫和孩子……”   
“不,不,你不要这样……”   
“不,你让我说下去。直到刚才,直到你说了这许多,我才……我就像一个获得了大赦的罪人,而这个颁布特赦令的,就是你啊!我简直欣喜若狂!你瞧我有多么幸运。爱上了你,而你又恰恰可以爱我。那天,我到剧团住的宾馆去找你,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去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一碰,竟碰进运气窝里来了!想一想,这许多年,除了坐飞机没遇到空难以外,我从来没有这样幸运过。你是个好女人,这好运气是你给我带来的啊!   
“你刚才所讲的一切,我不能给你指导,真的,在感情经验方面,我远不如你丰富。不过,我要说一句话,我现在这样讲,将来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还要这样讲,那就是,你是个好女人,你应该拥有爱,应该拥有爱以外丰富而美好的其他情感。你配享有它们。   
 “为这个,我爱你。现在爱,不管过多少年,不管发生什么事,还爱。”   
“我也爱你。”宁虹影深情地说,“时时刻刻。”   
她从枕头下面摸出小型录放机,打开,成功的歌声立即飘溢开来。   
“听到吗?”   
“这是我。”   
她把录放机放置在自己耳边,将电话话筒对准录放机喇叭,然后躺了下来。   
“全世界的面目,忽然改变了,   
自从我第一次在心灵上听到你的步子……”   
他们两个人共同听着这支歌。歌声将宁虹影托举,她的灵魂脱出躯壳,飘向她思念的远方。   
她在成功的歌声中安然入梦。   
 就在宁虹影与马小燕进行女人对女人式谈话的那个晚上,王大均把电话打进家,听出是宁虹影的声音,脱口而出:“恭喜你啦,绝妙的表演,简直妙不可言。”   
宁虹影问:“你指什么?”   
“你当然明白我指什么!我的老婆被人编得乱七八糟,我还能指什么?哈哈!”   
王大均笑得很古怪,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他说:“咱这么下去不行,我得跟你谈谈。你出来,在家里我情绪不对劲。”   
宁虹影说:“不行,马小燕在这里,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王大均阴阳怪气地说:“搞完人家老公再搞人家老婆,你给我留点脸行不行?”   
宁虹影气得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从此一整晚,王大均没再露面。   
新城商界联合在香港举办展销招商会,邀请《新城日报》派记者随团采访,王大均便撺掇马小燕去。马小燕是文书,采访任务本轮不上她,更何况是去香港这样的美差,自然乐不可支。还是王大均手眼通达,硬是给她要来了一个名额。两个人兴冲冲飞去又飞回,再进新闻部办公室的时候,王大均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得意之色。   
王大均与每一位同事寒暄,送给他们小礼品,香港街头廉价的皮带和民航赠送的指甲刀。王大均在宁虹影的电脑台前未作停留,对宁虹影的存在视而不见。几乎全新闻部的人都看到了这个细节,这对夫妻的矛盾已接近公开化。   
马小燕把一只黄铜色小马车送给宁虹影。小马车式样古典,制作也还精细,一匹小马拉着一辆双轮带篷小车,与18世纪欧洲贵夫人的马车很相近。马小燕尖尖食指在车篷顶上一摁,“嘭”的一声,篷顶竟窜出一束火苗,原来是只打火机。   
宁虹影笑着说,我要这个干什么,我又不会抽烟。马小燕连连去摁,火苗一窜一窜,一束比一束高。宁虹影又说,看着了火,怪吓人的,我不要。马小燕显得有点尴尬,说玩呗,哪里就着了火,你不摁它,当个摆设,我看也挺好的。宁虹影好一阵打量,看这个东西怎么当个摆设。她先把它摆到电脑主机上,颜色不协调,样式也不伦不类,又取下来。看看马小燕,马小燕正直勾勾地望着她。她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了,想了想,又想不出来,只好把小马车摆到一张贺卡后边,算是收下了这份礼物。   
宁虹影有采访,她走到车库去开红色捷达,打着火,刚要启动,王大均挥舞着手臂跑过来。他张开双臂拦住捷达,从右边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   
“瞧我给你买了什么。”   
王大均张开右手五指,掌心现出一只小布袋。他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锁,从里边拈出一条金光灿灿的项链。   
“足金,还是周大福店的,香港名店。”   
王大均讨好地说。   
宁虹影脸上却淡淡的。   
“我不会要,这你知道的。”   
王大均冷笑道:“你也甭撇清了。是,你是跟韩其祥没事,那封‘告全社同事书’纯属瞎掰。不过,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了,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了。这个人是谁,我现在还不能知道,但我敢肯定,你就是心里又有了人了!你们的关系到了哪一步,我也还不清楚,可这个人确实存在!就是这个人挡在你我之间。”宁虹影反问道:“你和我之间?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   
“怎么没有?我们有妮妮,有10年夫妻生活,你总不能一笔勾销吧。说实在的,分开这么多天,我反而越来越离不开你。虹影,这次在香港,我多想你,多想要你……我不管你跟那个人怎么样了,你们在一起也好,你们上过床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求你,虹影,回来吧。”   
“这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因为那个人吗?是不是?你说!你说!”   
“让我说真话?”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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