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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晓得,只有自身平安长大额娘的地位才能稳固,同样,只有额娘好了他们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才有依靠,皇额娘待他们再好也隔了一层。
如果说富察。芙灵阿这边是喜气洋洋那么高露微那边就是气急败坏了,算良忍让了这么久,居然跟乌喇那拉氏一样只封了妃,凭什么?那个女人无宠无功,还害过皇后,皇上难道忘了么?!
——某人显然忘了自己也插了一脚。
还有富察。芙灵阿那个贱人,居然也封了妃,只比自己少了个封号!她有儿有女,再进一步不难,可自己呢,熬资历?
她是当皇帝的嫔妃不是官员啊,一想到“熬资历”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如花的容颜枯萎衰老可怕场景高露微恐惧之余深嫉起皇后娇美清丽的模样,为什么皇后会是上天眷顾的真凤之命,为什么她就能培育出养颜的玉兰果?
太不公平了!
不老的容颜,高高在上的地位,可爱聪颖的儿女如果她能拥有,如果她能拥有
“唔”鲜血如丝缓缓逸出她淡粉的唇角。
“主子!”松嬷嬷大惊,身无重病,年少吐血,这是短命之兆啊。“您这是?快,快叫太医——”
“嬷嬷!”高露微止住了她,“我没事,不用叫太医了!不过一时想不开,血不归经歇歇就好了。”
“这怎么行啊,主子,这是血啊,您怎么可以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您这不是让人心疼死么”松嬷嬷哭出声来,“您再委屈再不甘可以打骂奴才,怎么出气都好,千万别憋坏了自个儿啊!”
让人心疼死?高露微轻扯了下唇角,她阿玛哥哥倒是千方百计为她谋划,可是她给家族带来了什么?一个空荡荡的妃子名头,家族却丢了几辈子在内务府经营的差事、势力,全然忘了她阿玛为了太上皇在江南出生入死,忘了她为皇上流了胎、失了女人最重要的生育机会,皇上待她、待高家何其凉薄寡恩。
心如雪洞,冰冷,不甘,还有一股无法忽视的渴望。
他待她越不好,她越渴望他的宠爱温柔。
她也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高露微阖上眼,“不能宣太医,传出去会让人诟言。”一个妃子怎么能不满皇帝的旨意呢,这不是自绝后路么。
“主子”松嬷嬷无声淌泪,她能感受到主子的怨恨不甘,她付出了一个女人最惨痛的代价才换来侧福晋的地位,临到最后却发现这种地位随时可能被代替、被超越。
她与乌喇那拉氏各有各的悲惨。
这一刻,松嬷嬷也免不了怨恨起皇上怨恨起了皇后,为什么他们能过得那么幸福,而她的主子却只能血泪暗咽,不敢宣诸于人。
“您先歇着,奴才去给您熬碗汤来。”松嬷嬷扶着她躺好,盖上被子,起身拭干了泪福身说着。
“嗯。”
高恒觉得妹妹得到的位份太低,忿忿不平:“妹妹怎么说也救过皇上皇后,怎么才封了个慧妃,竟跟乌喇那拉家的那位一般。”
“住口!”高斌大怒,“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想我高家出身包衣,能有如今地位全赖太上皇、皇上恩典,此负恩之言今后若让我再闻听一言半句,你就给我滚出高家!”
“老爷,恒儿不也是心疼妹妹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高斌妻子尚氏连忙上前劝说,“恒儿还年轻,气盛些也是有的,老爷好好教就是了。”
高斌看着面色犹带不甘的儿子,气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跟在太上皇身边,战战兢兢,几十年不敢有一日懈怠才有高家的今日。恒儿是我儿子,我怎会不了解他的性子,他对家人好,爱护姐妹这是好的,可他也太将高家当一回事了,贪霸之心一起半点都不顾忌,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会惹出大祸!”
“你就这么瞧不起儿子。”在尚氏眼中,她的儿子女儿都是好的,相貌手段都有,不然也不能联姻高门望族,小女儿更成了皇妃。
“儿子就是被你惯坏的!”高斌指着高恒道:“他也不是没脑袋的,心机手段比老子当年还好些,就是为人太过不知足,胆大妄为,早年他和微儿干的那些事他以为皇上、太上皇不清楚?都记着呢!”
高恒猛地抬头,眼底掩不住地惊骇:“不可能!如果皇上知道了,怎么——”
“不可能?嘿。”高斌颓然一笑,“若非如此,这几年高家怎会处处受制,同为心腹老臣,我甚至比鄂尔泰、张廷玉更贴近主子,可现如今他们都是首辅大臣,可握在高家手中的权柄却日渐缩小,我甚至怀疑当年送微儿进宫是不是做错了。”
当年送女儿进宫,是因为自己手中握着主子在江南的暗谍,一来表忠心尽本份,二来也是让主子放心,可是女儿心高,自己也存了攀附未来皇统继承人延续家族繁荣昌盛的心思,因此支持她接近当今,可惜啊,灵慧动人的小女儿行事太过躁进、阴毒,若非自己给他们兄妹收尾,这事一闹开,高家会如何?他不敢想。
早年太上皇的手段他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西林觉罗家是高家姻亲,高恒自然清楚如今朝廷官员格局,早两年被太上皇削爵的鄂尔泰在弘历一登基立时被钦点为会试大总裁、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圣眷之厚一时无两。
对比当年高家在江南的权威甚至比鄂尔泰还要高两分,高恒忖道,自己阿玛这些年政绩次次评优,可如今在皇上面前待遇却差了不止一层,妹妹身为皇上潜邸侧福晋却只封了与乌喇那拉氏同品级的妃,莫非阿玛说的是真的,自己跟妹妹做的事皇上都清楚?!
这念头一起,浑身发寒,膝盖一软,跪到地上:“阿玛,都是儿子的错!求阿玛责怪。”父亲的训诫他多半表面恭听心里不以为然,有权势不倚仗那要来干什么?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那就是没有权势那他将什么也不是,高家得罪的官员有多少,他顶着高家的光环在江南也没少对碍着自己享乐的人逼上绝路要是被家族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落得这样的结果,自己会不会被丢卒保车?!
有一点他父亲说对了,他就是个自私贪婪胆大妄为的人,任何事,他最先考虑的便是自己,然后才是亲人、家族。父亲虽得圣眷,手眼通天,可新皇一旦即位,高家的荣光何以为继?有什么比出个宠妃和皇子更可靠呢。
为了这个目标,他当然要帮妹妹算计,可如果为着妹妹,失去了高家的权势,甚至是自己的性命,那是万万不能的。
尚氏狐疑地看着儿子:“你们兄妹瞒着我做了什么?”知儿莫过母,若非天大的祸事,她这儿子是不会认的。联想起这几年高氏一族被剥离内务府权势中心,尚氏的眼光渐渐冷凝起来,即使身为高家妇,一些行事,她也要顾及自己娘家。
高恒不敢言语。
高斌也不想让妻子明白其中纠葛,袖子一甩,回了书房写谢恩折子。“问你的好儿子吧。”他深知儿子是不会给妻子说实话的。
高斌的谢恩折子文情并茂,姿态摆得很低,这让弘历想起当初超拔高露微为侧福晋时高斌的谢恩折奏:“伏念奴才女儿至微至贱,蒙皇上天恩,令侍候宝亲王,今乃于使女之中超拔为侧福晋”
“高斌是个明白人,可惜了。”
高家与金风院的动静都没有瞒过弘历,他冷笑了一声,对付高氏这种女人根本就用不着什么惩罚手段她自己就能够折腾死她自己,高斌一个人再厉害也撑不起整个高氏家族。
第208章 皇恩(下)()
二月二;龙抬头,弘历到堂子祭天祭神,祈求风调雨顺宇智波悠不是鼬。宫中众嫔妃举行册封仪式,完了后宫嫔妃并宗亲福晋百官命妇分批给皇后行参拜大礼。
尚氏递了牌子进宫;见女儿面色苍白;瞧着像大病初愈的模样哪有一点喜气;又惊又痛;她刚刚拜见过皇后;那气色莹润美好得跟外头唤醒万物的春光一般;充满了柔和的生机,怎么女儿却截然相反呢。
面对母亲的关心,高露微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一边拭泪一边述说着自己的委屈。
尚氏叹了口气,“当初是你选的这条路,如今也只能忍了,有你阿玛在你在这后宫也不至于没了倚靠,只是以后行事需谨慎三思,只要你不犯错,谁能把你怎么样,好好拢住皇上的心才是紧要的,至于孩子,这宫妃没有自己儿女的比比皆是,你看哪个要死要活的?你还年轻呢,真生不出来到时抱养一个就是了,要是能记到你名下那也跟亲生的没两样。”
高露微点了点头。
“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我听说西边又打了胜仗,富察家正是兴旺昌盛之时,娘娘就算心有筹谋也切莫硬碰硬被人抓了把柄,白白给人做嫁衣实在受了委屈就托人给额娘送信。”终究不忍女儿委屈,尚氏低声说了两个人名,高家在内务府没什么人了可尚家还有,别的事不做,关照一下自家亲戚还是可以的。
“额娘放心。”她是嫉恨皇后,可她也明白,凭她的能力别说与皇后对抗了连撼动一下都难,“女儿不会再莽撞行事。”只是有时候实在憋屈得不行。
但愿吧。
这个女儿容貌城府有,可同样的,敏感多疑受不得委屈实在不是百忍成钢的料。
翌日,弘历下旨,将慧妃高氏母家从包衣旗抬入镶黄旗。诏书很长,罗列了高斌的种种功绩以及高露微进宫以来的各种妇德,因此,才给了抬旗的恩典。
高露微在承乾宫被这天降大饼砸得眼冒金星,差点晕厥过去!等回过神,松嬷嬷已经打赏了前来宣旨的公公,扶着她进了屋,担忧地看着她如染了胭脂般的双颊,这模样,实在太像回光返照呸呸呸,乱想什么。
“嬷嬷,我没听错吧,皇上是给高家抬旗了吗?”她捂着胸口,心快跳出来了,喜悦就像汹涌的海潮,快要将她吞没。
以后谁还敢讥笑她的出身?
以后不会有人再面上恭敬眼里嘲讽地对她了吧,有哪个嫔妃有她这般荣宠?!
难怪她乐得魂飞天外,多少年了,高家一直在走下坡路,内务府的势力一缩再缩一减再减,到最后几乎全族迁出上三旗包衣,父亲高斌手中权柄也被慢慢削减若非还有个乌喇那拉氏做对比,她都要绝望了,同是包衣出身的金氏都有了个女儿,将若再出个皇子,金氏一族未尝没有回报,可她却注定难以受孕,高氏一族没落的愧疚压得她无法喘息。
高家抬旗,她还是有一半功劳的。
尽管心里可惜,抬旗的只有她父亲这一支,不过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现在的高露微还不知道,将来延续高家的恰恰不是她父亲这一支,而是她堂兄高晋的那一支。
“是的,主子,您没听错。”抬旗啊,松嬷嬷忍不住想,皇上对高家对主子也不是那么无情的,当年圣祖爷在时也没给孝恭仁皇后抬旗呢。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冬梅端着热茶进来,笑容满面地恭贺。
高露微脸上的红晕更盛了些,“嗯,传下去,承乾宫上下赏三个月例钱!”
“谢娘娘!”
云珠没再看下去。睁开眼时,永珎小包子正趴在炕边仰着光光的小脑袋瓜子看她,“额娘,不舒服吗?”
目光移到灯泡后那末翘翘的小鼠尾,云珠面上不由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