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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今天是万寿节呢,奴婢自进宫还未见过这么热闹的。”
那是自然的,这一次收回澳门比之雍正八年的西北大捷又是不同,功绩上可与当年先帝收台湾相媲美,是属于开拓疆土,与平叛是不同的。
“听说好多将领官员都得了封赏呢,王爷也得了亲王双俸”冬梅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留在高露微的日子长了,性子倒渐渐没了初识时的拘谨懦弱,高露微还是有些安慰的,有进步啊。
可即管如此,她还是想念翠袅青婀,她们两个才是真真地伶俐通透、熟悉宫中生存规则,可惜,全都折了,连命都没能留下。
此起彼落,兴衰交替是世间永恒不变的旋律。她高露微还未真正地品尝到高高在上的风光就已经成为失败者了吗?她早该知道不能依靠任何人的,所有的人都不能带给她想要的一切。
乌喇那拉。妮莽衣,对不起了!
病得奄奄一息的高侧福晋用身边全部的银子买通了乾西二所花园里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赵嬷嬷(大家还记得此人否),通过某太监,在万寿节的过后的第三天递给了四阿哥一张纸笺。
没有绮香,没有着上艳丽的色彩或淡雅的描纹,上头清清素素地写着一首涉江采芙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诗中有对他深深的恋爱、思恋,与对求爱而不得的忧伤,对“道阻且长”的无奈、黯然。
弘历没有什么感觉,他想起了大婚时云珠送给他的第一个荷包,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重阳节的第二天晚上在外书房自己拿着小刀亲自一针一线地将它挑开,露出了缝在荷包夹层里面的东西。
并不是他所期待的情诗,像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或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而是一些凌乱的长短句子,真实、浅白、易懂,意外地让他心有所触。她说,她爱他,绝不像攀援的花,借他的高枝炫耀自己她要与他像并肩的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她要与他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她要与他共享雾霭流岚、虹霓她说,她不仅爱他伟岸的身躯,也爱他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她将他视为人生并肩的伴侣,不仰视,不俯瞰,她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这样的感情,有家国大爱,有儿女相守相护更适合他们这样的身份位置。
她从来都是默默地,像隐藏在晶莹翠绿间的白兰,对珍惜她的人绽放独属于她的幽香美丽,他也毫不怀疑,若他不懂得珍惜她的好,那她的情意便会像那夹在荷包里的笺纸一样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一天,而她,依旧会过着她淡然、悠闲、自得的生活。
涉江采芙蓉?这高氏是不是话本看太多了?!随手将纸笺扔到地上,他问:“得了多少?”
“两千两。”高玉很是识相地将银票拿了出来。没有主子的允许他怎么敢收钱将东西递上来,那不找死么。
“真是大方。”普通的老百姓一个月的用度也就一、二两银子(京城),她光给高玉就两千两,那其他人呢?“按规矩办。”
“嗻。”高玉笑眯眯地找吴书来去了,上缴了八成,自己还能得四百两呢。
同一天,云珠也收了一笔意外之财。郭嬷嬷道:“这高氏倒比乌喇那拉氏识相多了,能屈能伸。”
“随她折腾吧,反正王爷还会冷她一段时间。”只要高斌不倒,高露微这侧福晋的位置就坐得住。
不过现在的高斌可没历史上那般身兼几职,功绩也没有那么显着了,以雍正现今的身体素质更不至于只活到明年,再加上这两年对高斌的猜忌,江南的一些明暗势力已不再独攥在高斌手里,高露微还能得封贵妃么,她真的挺好奇的。
“主子,您就不担心她那邀宠的手段?”侍墨很是不屑,大家子出身的贵女哪会这样不矜持地给男人写情诗?好吧,就算有,那也是书房寝屋里啊,她也不害臊。
“不担心。”不就想让弘历怜惜她吗。鸿雁传书、写情诗这样的手段她老早老早以前就布下了,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忍着不看的。
情诗这种东西,当做情趣来经营,太直接了没意思,所起的作用也小,特别是对弘历这种天生一副风流肠子的男人来说。
大婚到现在,她也收到他写的不少情诗了,特别是出征西北和收回澳门的那两段时间。她的回信向来温馨不粘腻,也没写过情诗回复他,很多东西,太多了、太白了就不显得珍贵了。
高露微果然没等到弘历给她的解禁令。
本该麻木的心闪过一丝丝的刺痛。她苦笑,早就不该奢望的。松嬷嬷给她端来汤药,“主子,青婀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老爷说过会想办法再送人进来服侍主子的。”
第159章 霜晨月(下)()
进了十一月;日光淡薄,云压天际;北风呼啸,冻刮人脸神农之妖孽人生。他塔喇氏带着几盒大礼特地在万寿节后的第三天再次拜访承恩公府。
承恩公府富丽庄严;寒冬高木萧萧,栋宇间的装饰却还透着低调的喜庆;不过从重阳节过后;他塔喇氏几番踏进这里却再没得到这府中上下的笑脸相迎。
“他塔喇夫人,我们夫人没空;您还是请回吧。”过了半晌;赖嬷嬷回了大厅;客气地对他塔喇氏说道。
他塔喇氏自是听得出她语意里的冷淡;讪讪地站了起来;“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心中就是再急切人家不见你也没办法。本想着这一次万寿节普天同庆,加上前头大清从葡萄牙人手中夺回了澳门,一道论功行赏,乌喇那拉一族虽然在前头成八旗勋贵中的笑柄,皇上却还是念着孝敬皇后的情份,下旨准了乌喇那拉。五格袭一等公爵位,乌喇那拉族中也有几位加入了水师营得了封赏,那尔布想着,承恩公府的气该消了一些才让妻子又上门来道歉的。
“他塔喇夫人不用来了,这段时间我们夫人身体不太好,又忙着给大爷准备前往西藏的行李,实在没空待客。”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了,他塔喇氏本就不是个性子柔韧隐忍的,憋了一肚子气回了佐领府,忍不住恼道:“那事儿能全怪我们吗,要不是德保一心念着那个爵位,想着我们妮莽衣也帮上一把,他会出那个力?!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好了,事情没成,他们倒一股脑儿怨上我们家了?!承恩公府了不起吗?”
那尔布看着眼眶发红的妻子,知道她定在承恩公府受了委屈,叹了口气,“你想想妮莽衣吧。”
是啊,她的女儿!他塔喇氏一股气消了下去,忍不住淌下泪来,她的宝贝女儿这辈子没吃过这样的苦,什么静养,摆明了就是软禁,听说还病了,万寿节自己想进宫探视都不允许。
“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连夏嬷嬷都出了事,妮莽衣身边只剩了个珊言,我真怕她挡不住那起子吃人的狐狸精老爷,你可得想想办法呀。”
“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尔布也有些恼火,“现在就算我想求人帮忙那也得人家愿意见我才行!”这当头,京中勋贵哪个躲他家不跟躲瘟疫似的?“先前就不该同意”他压低了声音,语中尽是后悔。
要说,女儿的那个计划也是不错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天不遂人愿有什么办法,如今也只能认了。
他塔喇氏也是无言,这事儿只能说太巧、太不走运了!“只是那个高氏着实可恨。”竟敢落井下石,踩着她的女儿复宠。她是没能见到公爵夫人,要不,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包衣奴才骑到他们乌喇那拉一族头上啊。
“真正厉害的是高斌啊,他一回来,高侧福晋身上的压力就去了不少。”而他们家呢,靠的是承恩公府的支持,结果人家一撒手,自己这边就没人手可用了。
“不管怎么样,得想想办法保住女儿的命啊,那高侧福晋诬告咱们女儿下手暗害永璋阿哥,她是出头了,可妮莽衣却是雪上加霜,难道要永远圈禁到死么?要不,我明天再去承恩公府求求”
“别去了,还是缓缓吧。”那尔布叹了口气,在厅中来回踱了几趟,“我是想明白了,这苦果咱们得咽,出了这些事,只能怪自己女儿手段不够。至于高氏诬告,那也只是她的一家之言,虽然查出了三阿哥确实被下了身体虚弱的药,可谁看见下手的人跟女儿有联系了,就凭她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三等宫女?有问题她怎么不在四福晋整顿乾西二所的时候说,要等到万寿节前?夏嬷嬷不是为证清白撞头了么?四阿哥不会光凭这个就定了妮莽衣的罪的。”
他心里颇有些猜测,却不能说出来。那高斌曾经手掌着皇上在江南的耳目,高侧福晋出的这一招或许是在提醒皇上什么,以此邀功,陷害女儿不过是顺手。
“可是——”她不放心,万一夏嬷嬷熬不过去怎么办?妮莽衣身边只一个对膳食有些擅长的珊言,面对一波又一波的阴谋诡计,她们能挡得过来么。
“你现在去人家理你了吗?”那尔布瞪了她一眼,“你就放心吧,只要她安安份份地就没事。内务府的那些管领淘换了大半,这会儿不会有人敢动手脚,四福晋为着她的贤名着想也不会让乾西二所出人命,再说了,她留着妮莽衣比两年后再进一个侧福晋可有利得多。”
他塔喇氏哭出声来,她很不服气,却不能不承认,女儿的境况是四面楚歌,除了等待、蜇伏别无他法。
哄着儿子将药喝下去,苏宝柔又是递蜜饯又是端水的,待儿子睡着这才回了屋里。让新来的宫女退下,她独留了万嬷嬷,道:“嬷嬷,我好害怕。”
进宫以来,她第一次觉得害怕。用得有些顺手的彩云被调走了,鲁儿死了,从家中带进宫倚为助力的湘云原来是别有用心的奸细,她可怜的和安当初是不是也是这个贱人害死的已无从追究,她的永璋被下了药这次若不是高氏为了邀功解禁,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掀出这事,她不敢想像自己眼看着生出的孩子一个个夭折的痛苦。
“一切都会好的。”万嬷嬷只能这么安慰。这个主子根基浅,唯一带进宫的人手还出了问题,只怕跟着会被王爷冷落一段时间了,那个高侧福晋真是好手段。只是凭着这样的手段争来的荣光到底能不能长久那就不好说了,王爷,可不是个任人揉搓的主儿。
“依奴才看,两位侧福晋这次做过了头,虽然没剥夺了侧福晋的位份,可那是为着皇家体面,以后无论风光与否,只怕都不会单纯是出于王爷的宠爱。您看,富察。格格身边不是去了个夏草么,那可是被高侧福晋收买了的只要主子安分守己,四福晋也不会为难您的。”
苏宝柔止住了泪,她本还想着坐山观虎斗,或许暗中帮衬乌喇那拉侧福晋一把,为自己的儿子争个比较好的未来,可是现在她真灰心了。不止是为着乌喇那拉氏和高氏的心狠手辣,更被福晋那高超的手段给吓着,她完全摸不透福晋在这宫中的势力到底有多庞大,竟对乾西二所各院暗桩钉子一清二楚,借力打力,将不利于己方因素铲除了个干净,还顺带敲打了跟着她的人,恩威并施。而后高氏闹出的这一出,只不过向皇帝和王爷表明了,她也有手眼不及之处,这不仅不会让他们不高兴,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