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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渗透人心?会不会伤害了自己?这一切,都还未知。
我在那间狭小的4×9的房子里开始了我的奔跑之旅。我跑得异常艰难,从亘古的荒原到明天,从明天到呱呱坠地的瞬间,又从呱呱坠地的瞬间,直到身心腐烂。
我把所有能想起来的往事堆积在眼前。我把曾经听过看过经历过的所有点滴的岁月和光阴随机串联,然后再像咬一根冰糖葫芦那样,一颗一颗地把它们吃进心里去。
我久未动笔。我只是在看、在想。
那些模糊的记忆被受伤的心灵擦洗了无数次。无数次的擦洗之后我在脑海深处过滤那些仅有的可能的也许可以抓住的希望。
希望在纸上,在陈言曾经滴落芬芳的墙上,在冬天的脸上,在春天开过之后重又萌绿的绝望的土地上。
我对着那块画布看了两天两夜。
我握着画笔——我那剩下半截儿的如意金箍棒,在空旷无边的思想的空地上,不停描画……
画。擦。擦。画。
这是一个蜕变的过程。这需要勇气。这需要灵魂跟随大脑无休止地轮回和反复。这是一个清晰的过程。从荒芜的落寞,到隐隐的忧伤,再从隐隐的忧伤,到欢呼的雀跃,到欣喜,直到最后,你和我,她和他,所有的人们跟随内心一起到达平静,到达那个浅浅的漩涡,到达好日子。
活着就是这样的。不全是芬芳,也不全是彷徨。不全是鲜艳的花朵,也不全是灿烂的笑容。
活着是复杂的。
活着是多姿多彩的。它包含开放,也容纳凋落。
它有时向前,有时向后,还有时,它原地踏步。
这,才是生活。真正的生活。
我抬头看天。窗外的暖阳正在升起。火热的晨辉已经散成了无数把花伞。我知道可以动笔了。我可以画了。我可以舒心地停止这场奔跑了……
183
姜汤,应该是香的。它诱我睡醒了。
多水正一勺一勺地帮我喂进嘴里。
“你他妈终于醒了。”狼三扶我起来,又把我推倒。“我说你玩儿命呢?有你这样的吗?你瞅瞅,脸上血色都没了。”
“没迟到吧?”我起身,“光想着画画了,吃饭睡觉全都忘了。”
“真有你的。”狼三吩咐多水拿毛巾,“已经送过去了,最后一天,有可能你的作品是最后一幅。”
“来,擦擦脑袋。”多水拧一把湿毛巾。
“怎么样?你觉得有戏么?”我问狼三,“当时脑子里就剩下一片田野,其它的什么都没了。”
“不错,不错。跟你一比,我都快成垃圾了。”狼三笑笑,“你所理解的活着也许才是真正的活着。”
“不。”我说,“活着包括很多种。看过余华的小说么?他所认为的活着是自欺欺人知足常乐型的。而我不是,我觉得活着可以是枯枝败叶般的。它是另一种满足,一种现实生活和自私欲望相平衡的满足。它们相互补充,又相互抑制。人在逆境中才能奋进,这好像是那天你说的。所以我认为生活必须有挫折,否则不完整。”
“说你自己吧?”多水泡了泡毛巾,重又帮我搭在脑门儿上。
“我只是一个典型。或者我只是一个model。”
“这两天你好好休息一下。”狼三说,“多出去晒晒太阳。让多水陪你。到处遛遛,散散心。”
“你养我?”我开玩笑说。
“你别忘了,这次艺术展的奖金是20万美金。等你获了奖记得好好请我一顿就行了。”
“要是不能获奖呢?”
“那就算是我请你的。我总还不至于穷得没饭给你吃吧。”
“这样吧。”我打量一下狼三和多水,“如果我真的万一万一万一不小心获奖了,我就拿钱帮你们把婚事给办了。怎么样?”
“免了。”狼三乐了,“有了钱,你先整容。整完之后如果还有富裕,那再说我们结婚的问题。我们不着急,是不是多水?”狼三看看多水。
“谁说不急了?”多水嘴唇一舔,翻了狼三一眼。
“你说我们把婚事定在你再拆纱布那天好不好?”狼三问道。
“我说了算么?”我给他一拳,“这还没获奖呢,你小子大白天做梦呢?”
“我觉得不错。”多水倒是挺乐意,“多有纪念意义,省得衣峰以后忘了自己是哪天好起来的。”
“干吗?”我翻身下床,“难不成每年的纪念日还要我送礼?”
“不送我饶不了你。”狼三把剩下的半碗姜汤帮我端过来,“赶紧喝吧,一会儿都凉了。”
184
独腿老人。
手扶铁铲,提着水桶,渐走渐远。
他在妻子的搀扶下回眸一望。刚刚栽下的拐杖已经生出嫩嫩的绿芽儿。
拐杖根部的水洼清澈。老人眼中的光芒更加清澈。
他的笑容包含了那么多的满足……满足可以是嫩芽儿,也可以是去年那朵开到现在,虽然枯败,但依然挂在枝头,随风摇摆的惨淡色的花朵……
这就是我画的《活着》。那朵凋落的花儿是陈言留下来的血迹。
185
多水问我想去哪里。我自然不能告诉她自从毁容之后我很少上街了现在哪里都想去。“就随便走走吧。”我说,“尽管街上的阳光火热,但我还是时常感觉寒冷。”
“刚出意外的时候你怕过吗?”多水问我。
“曾经想过要害怕,不过真要害怕的时候却又怕不起来了。”我如实告诉她,“我不知这算坚强还是铁石心肠,自从车祸之后,我就已经慢慢地脱离这个人群了。有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并不是为了逃避,真的,我觉得置身世界之外,仿佛身体才是安全的,也只有那样,仿佛心灵才是清醒的。”
“你受过非人待遇?”多水笑问。
“那倒不是。”我笑答,“这又不是纳粹集中营。”
“其实你教会我很多。”多水踢开身前的石子儿,“尤其是在杭州的那间书吧。你的话很睿智,而且你的幽默总能入木三分。”
“可我再也幽默不起来了。”我说,“有时候说笑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你懂么?其实笑并非美德。平静才是。”
“哎,你看那个女孩儿,穿得多暴露。”多水指给我看,“北京真是一个五花八门各种花样层出不穷的城市,就连这儿的人也都那么可爱,你看,胸罩穿在外面,还有,那条裙子多短啊。”多水看着黑色宝马旁边的那个女孩儿,目不转睛。
“我过去跟她说两句话。”我说,“我认识她,不过她肯定认不出我来了。”我没告诉多水,其实她是孟瞳妍。
“你们真的认识?”我没理会多水的疑问,我径直走过去。
“真巧啊,你是孟瞳妍?”
“你是?”孟瞳妍果真认不出我来。当然,这并非她的错。
“听声音听不出来么?”我说,“我,衣峰。”
“啊。你怎么弄成这样啦?”孟瞳妍刹那之间张大了嘴巴,惊恐的表情浮于言表。
“车祸。”
“妈呀,怎么会烧成这样?”她退后一步,屁股贴在了车上。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问,“车子是谁的?”
“我……”孟瞳妍愣了一下,但旋即又平静下来,“我,我在等人,他很快就来,买东西去了。”孟瞳妍颌首示意。旁边是一间超市。
“你姐姐没死。”看她有些慌乱,我说,“她回杭州找过我。”
“谁?”就在这时,一个50多岁的老头走过来,“朋友?”老头问孟瞳妍。
“不是。”孟瞳妍答,她避开看我的眼睛,脸上装得一丝表情都没有,“臭要饭的,为了求我施舍,竟然说我姐姐没死。”孟瞳妍转身上车。
“给你。”老头掏出一张10元钞票扔出车窗。扬长而去。上车之后,自始至终,孟瞳妍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真的认识啊?”看我僵在原地,多水上来问我。
“你也看见了。”我无奈地耸耸肩,“她说我是臭要饭的。奶奶个球的,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算了。”多水安慰我。
“去他妈的。骚货。”地上的空易拉罐被我一脚踢飞,撞到旁边墙上,咕噜咕噜滚了两下,停住了,“什么玩意儿?!操,为了一辆宝马竟然傍上个老头,妈了个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
连续两个多星期,多水每天都会陪我上街遛一圈。
这是一种陌生的久违的感觉,我想,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地都将会离去,只有这条街是属于我的,它是不会因情绪而动的,它不会,它会在风雨不经的多事之年,一直陪我到天荒地老。
……
“告诉你个好消息。”那天傍晚我在路口处等多水去超市帮我买烟。“衣峰——”多水几乎是飞着过来的,“郎坤发来短信,你看你快看。”多水兴奋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红扑扑的。
“YEAH!”我仍然无法形容当时看完短信时的冲动心情,“老子终于站起来了。YEAH!”我咬紧牙关,死死攥紧拳头,曲起在胸前晃了晃。“哈哈,老子也有今天,哈哈……老子站起来了!老子终于站起来了……”
“你刚才的样子好恐怖。”多水咬咬嘴唇,凑过来。
“别傻了。”我帮她捋捋额前垂下来的头发。
“早知道你行的。”多水仰头傻傻地摸摸我的脸,开心地笑了。
186
狼三帮我买了新衣服,新的帽子和口罩。
离开那天,工作室的所有同仁都到了。他们挤在送行处,拼命地冲我挥手。我也挥了挥,但旋即又停下。我快步折回去。“这些东西帮我扔掉。”我摘下帽子和口罩,“狼三你帮我扔掉,咱们以后再也不用了。”狼三心领神会,笑着接过去。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很多。因为这是一趟光荣和梦想之旅。
到了华盛顿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生存意识流”世界油画艺术展是美国的lvy女士以个人名义举办的。据说lvy女士年轻时就酷爱艺术,但后因疾病锯掉了双臂,故才改行做了鉴赏家。
这边阳光的热情程度不比北京,但这里的气氛很好,融洽、平等、自由。我在华盛顿一周,从未因相貌丑陋而受人鄙视。大街上投过来目光的是友善的、安慰的和鼓励的,而非高深莫测、故弄玄虚,更非恐惧和鄙弃。
颁奖典礼安排在一个盛大的剧场。
那晚到场的人很多。镜头也很多。
轮我上台的时候,lvy女士先是给了一个拥抱,紧接着,她在我丑陋的左边脸上,轻吻一下。“衣峰先生是今天到场的唯一一位华人艺术家,我没想到他是这个样子。”lvy女士嘴巴离开麦克风,真诚而谦虚地向大家介绍我。底下掌声一片。“NOW,我们欢迎衣峰先生给大家讲话。”
说实话,我有些紧张——首先,我想感谢lvy女士和各位艺术同仁的赏识,同时,我还想感谢这些时日以来,给予于我更多善意微笑和无声关切的异国的陌生朋友们,他们不经意之中的一举一动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不分国度,不论年龄,也不关乎相貌丑陋或俊俏,只要心是善的,那么,意就相通。
接下来,我想谈谈艺术。
说到艺术,其实在座的各位应该比我更有卓见。说实话,曾经我以为我很懂艺术,可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忽然发现我不懂艺术了。当然,也许有人会笑我:你太谦虚了,你不懂艺术,今天怎么会站在这里?这是情理之中的,我明白,所以,大家尽管笑。(我先笑了。)
为什么说我突然之间不懂艺术了呢?原因很简单。短暂的离开之后,融入到了更现实的生活中,我才发现,其实艺术,它是虚幻的,尽管有时候咱们表现出的那些视觉上的层次和色彩会给心灵和眼睛很大程度上的愉悦,但我相信,这并非艺术真正的价值所在。
艺术,它是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创造它的人无法脱离这个社会,更无法脱离生活。所以,理论上说,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