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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把你的九转朱砂喝光了,一月之内必死,还有必要骗你么。”兰溪淡淡说:“崖云将来会成为一国之君,但是他的地位并不坚固,我皇心思反复,怎能将一个钦犯放在他身边留下破绽待人攻击。”
“至于非尘的眼睛,”他长长叹息:“我也很难过。”
“那时太子专宠东霖,已无暇去理会其余外宠。只是非尘与东霖投契,常常交流琴艺,遭到太子疑忌,有心逼杀。非尘不得已,以针刺目以明其志……”
我听不下去了,霍然站起:“不必再演戏了,这样子骗来骗去的很好玩么!千方百计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就可以把一切粉饰成伟大么!卑劣始终是卑劣,不必再找理由开脱了!不要以为你喝光了毒酒我就会心软,你们……你们这些打着理想牌号做着卑劣事情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卑劣,什么是卑劣呢?”兰溪冷笑起来:“一国之君,不顾大局,要将天下交给难堪重托的儿子,这不算是卑劣!那么以子代母,父子相奸,更算不上是卑劣罢!”
我的头一阵发晕,想扶着什么东西,帐幕软软的受不着力,我直接栽在地上。
“我皇酒后乱性,与太子春熙有了违伦之事,太子原本性子骄矜,此后更是性情乖张,爱上男宠。如此性情扭曲之人,怎能成为一国之君,怎能将离国人民交于他手!将此人从君主身边移除,不仅为遮皇室之丑,更为了天下众生之安危,试问天下百姓怎能奉这等不孝不义妄顾伦常的人为君!”
我坐在地上,凉意透过肌肤不住往脑里冒,稍稍清醒了一些。
我抬头看他,一字一句极度清晰,“你说得真是大义凛然,但是你们可有想过这是谁一手造成的?你们找错了对象!真要找罪魁祸首,你们应该找皇帝!皇帝才是最可恨之人!”
兰溪被我说得脸色一变,默然片刻,缓缓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皇上虽然有错,但他终是一国之君……”
我听得只想狂笑三声,“你们这些自诩正义之辈,打着什么清君侧的旗号,其实却不过是逃避现实的可怜虫!毕生想着忠君爱国,一面又在肚里有着正义的打算。没有勇气去纠正皇帝的错误,没有胆气去要他下台,就将他害过的人一个个除掉,以为这样就可以消灭犯罪证据。你们把认为不合适的人一个个排除,剩下最合适的那个逼皇帝就范。你们以为皇帝是什么人!他是你们正义的化身,道德的傀儡?”
我冷笑着说:“你们别发什么千秋大梦了,你们这个皇帝不是吃斋的!他借着要杀我的理由,想将你们拼命扶起来的太子也杀掉!你们以为凭你们那套可以威胁他?告诉你们别做梦了,不搞定这个皇帝,你们再扶十个崖云起来,也得死!”
我慢慢站起身来,瞧着兰溪那张已被打击得完全失去从容,满头大汗的脸,鄙视的说道:“维护道德与正义是好借口,令到所有的牺牲都变得伟大,只可惜你们选择的道路一开始就是错了,令到所有的牺牲都毫无价值。你们真正应该要做的事情不敢去做,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了一大堆,这不是忠勇而是懦弱!……东霖也看破了这一点,所以他最后不愿罗织罪名去屈没春熙,他看穿你们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全都是错误!”
“不是那样的!”兰溪苍白着脸,奋力道:“只要你当了崖云的妃子,太子权力就会巩固,等到太子继位,大局已定,一切都可以回复正常!”
我看着他,有种人是这样的,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由于起先作出的努力太多,他们不舍得回头重来,所以坚持将一条黑路走到底。
只是我想不到潇洒如许的兰溪公子也是这种人。
我摆摆手,什么都不想再说了,转身就走。
“等一下。”兰溪追过来:“把剩下的九转朱砂交出来,我不能让你伤害崖云。”
我自怀中摸出半截碎玉镯,掷于地上。不顾而去。
空埋(下)
春熙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酒来,很生气。
我把酒壶给他,他灌了一口,全喷了出来。
“为什么我要喝水?”
“因为我不想你死了。”
他盯着我看,撇撇嘴笑了:“我就说你是喜欢我的。”
“随便你怎么想。”看着他苍白而精致的脸,我的心情糟透了。
“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只有在意你的人才会管你。”
“谁说的?”难得这人乖乖的不说疯话,我也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谁说的很重要吗?”他喝了口水:“反正都死了。”
他忽然问我:“你真的是在那山村里长大的吗?”
我随口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那里的天很蓝,树很绿……”
春熙嗤笑:“人很傻。”
我瞪他一眼:“可能是吧,竟然没有抓你送官,就这样放过你了。”
春熙笑嘻嘻的说:“那些蠢人我还看不上,我说的是你。你不肯杀我,那是要留在我身边了。一面又跟我两个弟弟纠缠不清,我可不许。要不我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就留下你一个陪我。”
他把杀人说得很得意。他一向都是得意洋洋的,几乎从来不让人看见他狼狈的时候。
我看了他一会儿,轻轻说:“你要我陪着你,也得先好起来再说。”
春熙脸上的笑凝了凝,根本没有想过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开始安静的端详我,我也静静的瞧着他。
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说我这张脸其实长得跟他有点像,但是我现在知道了。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就是歹命的标记,会毁人一生。
他忽然说:“其实我想过让你跟崖云走……”
我苦笑,这时候说他的报仇大计不是很煞风景吗?
“崖云是几个当中最强的,把你交给他,我也许一辈子报不了仇吧。”他笑了起来,“这样我就可以活得长一点,永远为报仇努力。”
他是认真的吗?
我听着这近乎小孩子说梦话一般的话语,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那个又傲慢又狠毒又辛辣的人……
刺中他胸口的剑把他的大脑神经也顺便削断了吗?
“哎,再笑一次给我看看。”他突然说。
什么叫再?
印象中我从来没有对他笑过。
“我现在比较糟糕,想报复的对象突然说不关他的事,而且躺在床上快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不知该怎么办……”他竟然坦然的承认心里的不安和恐惧,“笑一个来看看,我发现你真的很像我的母后。”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
他皱眉:“你连笑都不会哟。”
我:“大爷,我从来就是这样笑的,不用你教我。”
“才不是,上次你在河里笑得很好看。”
我:“……”
那一天我想也不想的跳下河去救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他拽向河岸,小五正奋力游来,我把他的手交在小五手中,忍不住松了口气笑了笑。然后那个浪头打来,将我打入河底……
“算了,蠢女人!”他嘀咕着,又喝了口水,皱眉:“我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喝酒哇?”
这……算是服从我的管辖,表面友善的合作态度吗?
……好像有点像是在撒娇。
“等你的剑伤好起来吧。”
“噢。”他无趣的喝着水:“你好像会弹琴对不对?”
“不会。”我平静的回答他:“不会好久了。”
“但是我上次明明……”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很烦?”我有点不耐。
他呆了呆,看来真是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他想了下,沉住气:“你刚才说不理其他人,只要陪着我一个,不是骗我的吧?”
我不做声。
不骗骗你,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我觉得……你今天对我很不错。”春熙歪着头:“你们骗人前总会对我特别好。好像母后,她说回京后给我一样东西,可是她没有跟我回京……东霖说,我乖乖去当郁南王,他会跟着来……”
他微笑着:“现在你又说不理他们了,只要陪着我……”
我听不下去了,一股酸楚突然冲进鼻子,转过身去,缓缓闭上眼睛,深深的憋上一口气。否则,我会流泪。我可不愿意让这人看见我哭。
“我就说呢,毕竟是骗我的。”他得意的说,“我就知道,我能活到现在可不容易,你们别想再骗我。”
我睁开双眼,最终,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了下来。
我忍不住回过头来,他看见我满脸泪水,不禁吃惊。
“你……难道真的喜欢上我了?”
我忍不住扑入他怀里,伸手紧紧揽着他,此时此刻,我发现这个人比我更悲哀,为他的悲哀而心痛,可以暂时忘掉自怜。
我泣不成声:“请你珍重自己……做个好人吧!”
是否过于入戏,是否让他完成这段救赎就可以阻止自己滑下深渊?他与我注定殊途同归,自他的身上可以看到自己将来的影子。震耳欲聋的血泪呼喊,是说给他听还是说与自己听?红尘紫陌,不堪回首……
我的手指紧紧扣着他的背,晨风中我抱得极紧,仿若这个拥抱就是抱住自己即将丢失的灵魂,生离死别,一松手成千古恨。
他很吃惊,然后轻笑:“别担心,虽然我曾经发誓永远不会回京,但是为了你,我会回去一趟……你不必担心崖云,只要……”
我哭着说:“不,你不要回去,不要再见那个人。把一切都忘掉吧,把所有都忘掉……”
他安静的看着我,泪水在我脸上肆意流淌,湿了他的衣服,他的脸一点点白下去。
他推开我:“你知道了?”
我摇头,泪水甩了一地:“你回去当你的郁南王,不要再想复仇的事情了好不好。有些事情要忘了才能重新开始,你……”
“你给我滚出去!”他忽然暴怒。
我吃惊的看着他。
“你有什么资格知道这些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撕开我的皮,窥看我的肺腑,谁让你这样做的?把我一切都剥个精光,难道这就是你喜欢我的方式!”
他怒叫道:“什么要我做个好人,都是骗人的!你根本就看我不起,我本来就没有当好人的资格!我为什么要当好人?你说,我要为谁当好人!”
骂完了,质问完了,渐渐平静下来,他的脸上绽开一丝冰凉的笑意。
我的心往下直坠,不,不,你不要说出那句话。
可是,他确实说了出来。
挂着高傲的笑意,他说,谢谢你还肯骗我。
一句话,就成了我和他之间永远的距离。将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同情与怜悯,再也没有半分真情的信任可言。
他是一只高傲的凤凰,即使曾经折翼,也是一只高高在上万人仰视的凤凰。
他平生最不需要的一样东西,就是同情和怜悯。
“你滚吧,不想再见到你。”他冷淡的说。
我试图再争取些什么,他拿起那个装水的瓷瓶就向我扔来。瓷瓶在我身侧的墙砸得粉碎,一片碎瓷划过我的脸,带起一串微小的血珠。
我退出去,有些事情永远无法弥补,即使填上血。
山间的蝉鸣是恼人的噪声,春熙走到墙边,弯下身子捡起那块碎瓷。手里的带着蓝纹的瓷片夹杂着红色,变得异常美丽。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冰冷的,带着点腥味。他眯起眼睛,上面还沾了一根她的头发。他拈起来也送进嘴里,这样,干净的就像什么也没有沾染过一样。
忽然他听见有人在说话,他霍然回首。
风吹起床上的帐幔,那个高傲而英俊的少年瞪大眼睛瞧着他,平时的骄傲全都被惊慌赶跑了,他脸上变了颜色,声音也变了,他大叫着:“殿下,殿下,不行,不要过来!”
他眨了一下眼睛,那张脸换成了自己的。十四岁的自己,躲在无法蔽身无法依托的重重帐幔后面,扭曲着脸庞,惨声叫着:“父皇,父皇,不行,不要过来!”
他忍不住疯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