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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城(中)
敌军退去,夏炎遵我吩咐让士兵在城门内挖坑。
邺城是一个坚固的城池,但有一个缺点——门不少,除了东南西北四个门,还有水道门。
多门是城市繁华的象征,但当这座城面对五万大军强攻的时候,这种繁华就变成了噩梦。敌方人多,若是同时攻打各门,防守方便会顾此失彼。
但夏炎是一个精于防守的将领,当时城内仅有三千士兵,他却能调配的井井有条。如今加上崖云带来的二千人,虽不能说是游刃有余,但也可以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强防守,并能省下一千人作为机动军队,随时支援各门。
而按照对荣略声的性格分析,此人甚为自负,很有可能集中兵力主攻正门,也就是东门。是以,在东门必入之道上挖的坑是最豪华的。
而除了挖坑之外,伐竹的队伍由郑宇升负责,我让他把砍下来的竹子按粗细分类,碗口粗细的按节来砍成一段段竹筒,较细但坚韧的砍成一米多长削尖,顶上连竹叶的大毛竹则保留有枝叶的一段,砍成两米来长的一截,至于既不够粗又不够坚韧就劈成一根根竹篾,再最后剩下的边角料就弄成竹签或者三尖八角的竹钉,用来填在陷坑里。
等到碗口粗细的竹筒准备好了,我就让采柔带着几个兵将家的丫头大妈领着士兵到城里的人家征油。能够拿到灯油最好,不成就是煮菜用的油也行,每户贡献一筒油,多了就评为贡献奖,有奖金。然后留下一捆竹篾,请家庭妇女们帮忙编成竹盾,也是有奖金。至于征油这项任务为什么要采柔和几位丫头大妈领衔,因为还有特殊的任务需要她们完成,此事稍后便知。
这些奖金是哪里来的呢?是我带了官兵到城中大户家里募的。当然,全部是打着钱庄暂借的名义,还开到七分的高利。当我将随身带着的那枚指印印章毫不吝惜的一一盖在一张张借据上时,不由想到假如钱庄的掌柜们如萧桥知道我在外面乱搞,不知会不会气死。
等我回到临时住所时,夏炎又找我开会,这次我很明确的拒绝了,告诉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来的就看他的了。对了,当然记得提醒他,机动军队里面有五百人是给我支配的。
吃罢晚饭,累得浑身要散架了。采柔等人也回来了,募油成效不错,装满了油的竹筒一筐筐的堆放在院子里,占了半个院子。
看着众人退去,采柔悄悄对我说:“小姐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募到了这个数。”她伸出了一只手。
我连连点头,真是令人满意的数目,连忙让采柔去休息了。
入夜,我还撑着眼皮坐在桌前,面朝着院子在等。心里还是在想,是真的要帮崖云守住这个城吗?自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离国,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是在脚下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但是从血缘来说,自己这具身体具有双重立场。即使我倒戈去帮鹤都相信也不会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就此把全城出卖远比死守空城更为简单。只是,应该那样做吗?
我找不出那样做的理由。
我独自坐在油灯前面,想了很久。不住问自己,你确定要这样做吗?离国的人一直都在利用你,伤害你,你确定要为他们卖命?
然后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你不是为伤害过你的人卖命,你是为了那些被侵略的人们卖命,他们现在只能依靠你生存下去。
一个人实在很渺小,他毕生的价值有时只会体现在一件事上面,而这个世上有很多很多的人,穷其一生,也没有机会找到体现自身价值的那件事。
而这个时候,我相信离国邺城的百姓比鹤都的军队更需要我。
其实,有时候将自己的爱恶剥离,会发现复杂事情的核心其实很简单。
院子传来了敲门声。
我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今日跟采柔一起去募油的黄大娘,她是城中一位小武将的母亲,家就在邺城,因为性格爽朗负责,在城中妇女中蛮有号召力的。放在现代,就是一居委会大妈的出色人才。
她见了我,没有旁人那些诚惶诚恐或尊敬的表情,而是很熟捻的凑近来,掀开盖着手里竹篮的花布给我看:“看,全弄好了。只要明天太子妃在城楼上一吹……”
篮子里是几排放的整整齐齐的竹管。
我拿起一个,端详着,凑到唇边轻轻一吹:“哔!”一声清越的哨声刺破了黑暗的宁静。
“真好!”我诚心诚意的说:“黄大娘辛苦了!”
黄大娘拍拍我的肩:“太子妃说哪里话了,太子妃打算亲自上城头督战,大伙儿听到都佩服得不得了,我们就要证明给自己的汉子看看,勇敢作战并不是男人才可以的,我们女人是不会拖他们后腿的!”
我觉得她拍在我肩上的手很有几分王大妈的感觉,不禁甚是依恋:“黄大娘,鹤都军不来则可,若是他们来了,那就只有奋战到底了。届时可得依托大家了!”
“太子妃,你放心好了!我们都是实在人,答应人家的事情绝不会反悔的,何况这是保卫咱们家的大事呢!我这就去把竹管发给大家!”她盖好篮子,看见我还站在门前看着她,笑道:“太子妃,你也忙了一天,快回去休息吧。我觉得咱们太子怎么这么有福气呢,讨了你这样的女人。不过说起太子,大家也都是服气的,人长得好,性格又温和,大家都说他将来必会是一代明君,比前太子……”
正在这时,一道流星般的蓝色火焰从天际划过,坠落在漆黑天幕的尽头。
我有片刻失神,对黄大娘道:“大娘,大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黄大娘会意,告别走了。
我等黄大娘走远了,踏出门来,轻轻把门掩上,往适才火焰冒起的方向走去。
我只记得大概方向,也不急,挑着光明的街巷信步而行。走过两条长街,有人迎面走来,语气非常惊奇:“太子妃,你怎么一个人到处走?现在天很晚了,你一个人乱转不安全,怎不带个人跟着?”却是那长脸副将叫延森的,此刻乌溜溜双眼盯着我,语气有点不满。
我忙道:“我本想趁着月色散步来着,谁知走着走着就迷了路。遇到将军真是太好了,不知将军可否送我一程?”
延森答应了,恭谨的跟在我身后。走了一阵,忽然问我:“太子妃今天只凭一曲退敌,真是令末将佩服。”
我道:“那也幸亏鹤都的荣将军是知音人,不然恐怕还是不成的。”
延森道:“我怎地觉得那鹤都将军跟太子妃是旧识?”
我笑道:“此前他曾领军在路上截击太子,曾与我有一面之缘。”
延森道:“末将曾听闻太子妃有端淑皇后的血统,不知此言是否属实?”
我淡淡问:“确是如此,那又如何?”
“请问太子妃今日为何作出诸般协助守城的事宜?”
“这难道是说我协助守城很不应当么?”我霍然回身,瞪视这毫无言辞放肆的长脸副将:“延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明言!”
延森跟我对视片刻,终于转开眼神,缓缓道:“我只想知道今日你与荣将军达成的协议是否只是一纸空文。”
我瞪着他。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能获知太子行军路线和日程,及时作出伏击。
能在大军甫定之际轻轻松松烧掉粮仓。
能在太子离城翌日,调大军围城强攻。
如此的料敌机先,着着必杀,便是因为这个人!
这种人,通常被称为奸细。而现在这个奸细就站在我面前,识破了我的企图,毫不客气的质问着我,我不怀疑他下一刻会有威胁的举动出现。
我道:“你并未出城,怎知道荣将军与我有协议?”
延森冷笑一声:“你那套装神弄鬼只能骗骗蠢人,怎能瞒得过我。你射下城的那封信根本就是跟荣将军订下协议,不然出手素不空回的荣将军怎会在绝对优势之下轻易撤军。”
哦,原来是靠猜的。
我暗暗松了口气,淡然问道:“不错,你很聪明,但你可知道我与荣将军达成的协议是什么?”
延森稍一犹豫:“自然是不伤一兵一卒将城池送与将军。但你为何今日积极准备守城事宜,摆出一副坚守城池的样子,难道你今日是欺瞒将军?”说到后一句,开始声色俱厉起来。
我摇摇头道:“你别激动,奉送一座城池这样的小礼,荣将军怎会放在眼内。何况今日他势在必得,何必失了大好先机只为贪这小小便宜?”
延森想了想:“那你开出的条件不是送城又是什么?”
我瞧瞧四周,凑到近前低声说了句话。
延森即时脸色一变。
我正色道:“惟其如此,荣将军才会退兵。”
延森脸色阴晴不定。
我淡淡一笑:“你若不信,此刻便可以挟持我为人质,相信夏炎会被你要挟得把城池献出来。只是你若行此一步,岂不是坏了大局,枉费了你家将军演戏退军的一番苦心?”
延森不禁脸色一沉,后退一步。
我淡笑看他:“你刚才可是将我作的一番布置都告诉你家将军了?他可有回复该怎样助我演戏?”
延森犹豫道:“为怕被人识破,将军一向少有指示回复。”却是承认刚才的蓝色信号是他发出的了。
我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却摆出一副忧虑之色:“如此,可就难办了。”
延森道:“若是将军跟太子妃达成协议,必会懂得该如何进行,不必担心。”
我心道:担心的就是你把我军的布防全透露出去啊。但此刻却也只能一直忽悠下去,能拖就拖了。
当下便道:“若是能跟荣将军及时联系沟通最好,不然双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令到贵军蒙受损失就不好了。”
延森不语,但看神态是心动了。
绕再大的圈子,还是会回到住所的。我道了声谢,推门进去了。
刚关好门,苏琰大叔从墙头跳进来了。
“太子妃,你刚才说的协议是怎么回事?”他的手按在刀柄上,眼珠像猫一般闪闪发光。
我叹了口气:“苏大叔,现在我也不瞒你了。当时退了敌军不是因为那一曲琴曲,而是因为射下去的一封信。我在信里跟鹤都将军谈条件,他答应了我的条件,所以退兵了。”
“什么条件?”大叔紧张的问。
我看了看他,“我说我是被迫嫁给你家太子的,希望他能光明正大的打败太子,然后我才能风光的改嫁给他。”
“什么!”大叔的毛发都要竖起来了。
我连忙举手投降:“我是骗骗他的,大叔,你想想,当初是他说我用美人计的,我就将计就计嘛。要不是这样,如果攻起城来,一样会分了前线太子的心。”
崖云是苏琰的软肋,一说到是为了他家主子好,他什么理由都可以接受。他沉思片刻,依旧怒气冲冲,脸皮子却松了很多:“你是骗骗那人的?那小子堂堂将军,怎会这么容易就被骗?”
“因为,他有所求吧。”我厚着脸皮解释:“比如说大叔你很喜欢吃豆腐,我忽然请你吃一顿好吃的豆腐,然后保证这是毫无附加条件的,那么大叔你会不会因为怀疑而不去吃呢?”
大叔绷着脸:“我不爱吃豆腐。”
“咳咳,道理就是那样的。”我道:“荣将军喜欢吃豆腐,我说我可以请你吃,但是你不能抢,抢了豆腐就坏了,所以他考虑了一下,同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懂。”苏琰大叔郑重的点头,随即吼:“但是太子妃你何等的身份,怎么能跟敌人开这种玩笑!”
我苦笑:“所以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万不可教其他人知道,不然不但我会被人唾骂,而且于太子脸面也不好看。须知我是为了一城军民才忍痛作此牺牲,我自己心里也很难过的。”
苏琰大叔脸色稍和,终于答应我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