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抢去,她也不去夺,想着自己反正都要死了,何必强求。
突然,有人遮挡着照在她身上的暴烈阳光,伸手过来,轻轻抚上她的头顶。阳光刺目她根本看不清楚,只见那人身穿一件红衣,面目不辨,只觉艳光夺人。她温玉一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柔声道:“小丫头,你可愿随我而去?”
是仙人罢?
该是自己前生修来的福分,此刻有仙人前来引路。
顿时泪水缺堤而下,呜咽着拼命点头。
那人携起她手,将她抱在怀内。自己又脏又臭,恐会污了那人衣服,霎时她心中充满内疚,急得又要哭了起来。那人对她粲然一笑:“别哭,看,我的女儿正瞧着你呢,你是姐姐,别作坏榜样。”
便见着了那雪玉一般的小人儿,咬着手指,墨黑的圆眼睛盯着她的脸,嘴张大,本以为她被丑陋的自己吓得要哭了,她却俏皮的打个哈欠,“咭”的一声笑了起来。
牡丹自迢遥往事中收回眼神,放我身上:“那时我就已在心中立誓,此生此身,永属此人。赴汤蹈火,誓死不辞。”
“后来我见着男装打扮的你,心里就觉得无比亲近,也不知怎地,每次见到你的脸,便让我想起夫人。却原来,你真的就是郡主啊。”牡丹低声道:“也幸好误打误撞的终于是保全了你,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愿了。”
“唉,”她眼望远处,低低叹息:“明知道夫人不会再来带我走,却还是心心念念的惦着,雪棠,你未曾见过这般笨的人吧。”
我的心纠结成一团,早就扭成麻花模样,哪里还会应她。过了半晌,双膝一软,只想给她跪下:“牡丹姐姐,今生今世,我欠你良多……”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呢!”牡丹大惊,一把拽我起来,动作过猛,我整个人扑她怀里去了。
她索性揽着我,轻抚我的头发:“你这人可怎么这么笨呢。什么你欠我欠的,人世间哪里来这么多糊涂账!就连我也不说欠了夫人的。我这条命都是她的了,还说什么欠不欠呢。倒是你,老是把这些东西记得那么清楚,做人有时糊涂些好,该忘的就忘了吧。”
我哭着说:“不,我忘不了。我忘不了他们怎么骗我,害我,害了你,害了大家,我怎么都忘不了!这些账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我要变得比他们都强,不再让别人欺负了去。”
牡丹沉吟着道:“你是还恼着小三吧?自你们逃走后,掩月楼不久就被官家查封了,大家也都散了。杏姑租了个房子,找人照顾我。但她后来也自顾不暇,没有钱来,照顾我那人就扔下我跑了。是小三捡到了我,给我找了个房子,一直照顾着,后来又带来了烟淮。我是慢慢明白过来的,虽然总对他有戒心,一直装着疯子,但还是觉得他算是个男人。这事,不该他担起来的。”
我抹了一把脸:“牡丹,别谈他了。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还有这银票,你带着,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她那淡然的神色,浑然不见当年的活力,心中一揪,忙加上句:“你可得把钱好好收着,如果我有天落难了,说不定得去投靠你了。”
牡丹这才道:“你放心吧,我什么苦都吃过,才不像你那般娇弱。”
说得我的一颗心又拧了起来。
不知不觉舱外已是夜色苍茫,牡丹催我走。
我知道再留下去反而会引人怀疑,害了牡丹,依依不舍的踏上渡头,忽然想起:“牡丹,我好像还没有见你笑过。”
牡丹站在船头,板住船舷,闻言嫣然笑道:“走吧,走吧,归去了!”
这一笑,点亮了苍茫雾色,恍若惊梦。站在岸上的我唏嘘得无法言语。
牡丹返回舱中,忽然飘出几句低语:“夫人曾跟我说道,若是我到了十七岁,肩上红印犹存,可到栖凤山寻人。”
“其实,她是想让你去吧。”
栖凤山?
我大惊,踏前两步,正想再问。牡丹已推下蓬来,水声欸乃,只见得一枝晃晃烛影了。
惊鸿(上)
炎热的天气令人烦躁。
入夏以来,郁南王春熙的状况很不好。
他每天都躲在房内喝得醉醺醺的,不同有些人喝醉了喜欢哭闹,他是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说,就会砸房子。把房内的陈设砸得稀巴烂,然后就躺在一片废墟中熟睡。
也没有人管他,没有人敢管,他喝醉时如果有人碰他会被揍个半死。郁南王的武功虽然不高,但是招式又刁钻又狠毒,会把人往死里整。于是大家也都不敢理他,什么时候瞅他清醒了,把房间略略收拾收拾,就待他从头开始新一轮的混乱。
不过看来今天这种政策是玩不转的,有人到钱庄来报告我说郁南王喝醉后撞破了头。我呆了呆:“你们不会给他包扎吗?”
“王爷说不准任何人进他的房间。”
我霍的站起来,这分明是众人推卸责任。不过郁南王平日也不见得对下人有多好,刻薄过之,温情不足。
算了,还是我去看看好了。
到了他房间,只见地上一片狼藉,碎瓷片破字画,丝丝缕缕,成沙成灰。墙上果然有血印子,混在一堆垃圾中间,颇为惊心动魄。
郁南王直接躺在一堆垃圾中间,脸朝下的趴着,手里只剩下个酒壶柄儿,人睡得死了过去。这个人生性爱洁,若不是烂醉如泥,是怎么也不会倒地就睡的。
我悄悄走进去,把他两只手拉在一起,先用块手帕给捆起来。我可不希望他半昏迷的时候拿我的脸当靶子,要知道这样被他打死的话是毫无补偿的。
外面请我来的小厮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我再把他身上的碎片都扫走,将他身体翻过来,看见额角果然撞破了,血迹也已经凝固了,便唤小厮拿药箱过来。
将他扶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总有小半月没有见过他了,只见他脸色很坏,白的近乎发青,那张老爱含笑刻薄人的薄唇紧紧抿着,显着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加上额角一缕血线披下来,这端丽的脸全没了平日的冶艳,只觉得分外的小,分外的孤独无助。
药箱拿来,先清洗伤口,有点疼,虽在昏睡中还是忍不住蹙眉,好像撒娇一般摇着头,往人怀里拱着,躲避着那疼痛。心里微微一动,这人其实很怕痛,只是清醒的时候很能忍。
把伤口处理好了,换下人把房间清理好,然后吩咐除了桌椅外所有新的陈设都不能拿进来,再嘱厨房准备些东西,随时备用。
入夜的时候,我点亮了纱灯。郁南王在床上发出一声呻吟,然后骇叫:“这是什么?”
我回头,看见他盯着捆着他手的手帕。我淡然回答:“怕你打我,所以……”
他霍然抬头瞪着我,墨玉一般的瞳孔被一种血红包围,浸染,他发出一声惨厉的嘶叫,似乎想挣扎,却翻身从床上栽了下来。
我被他吓得不轻,连忙上去扶他,他却在拼命的撕扯捆在手腕上的手帕,早已经扯下来了,他却恍若未觉,一直将那条可怜的手帕撕扯成碎片,他还在拉扯着虚空中的捆绑。
我忍无可忍,出门端起准备好的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他浑身湿透,眼睛要喷出火来,“我要杀了你!”
我大声道:“杀了我,再不会有人比你比更凄惨!”
他楞了楞,放声大笑:“凄惨?谁说我凄惨。哈哈,你说谁凄惨?”
我找人要来酒:“你现在需要这个。”
他眨眨眼睛,额前冷水淋漓:“你倒是很了解我。”
“那是,所以你怎能杀了我。”
他笑了,喝酒。喝了一半,人晕了过去。酒瓶掉在身上,残酒湿了衣襟。
我把酒瓶放在桌上,替他盖好被子,走出去。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郁南王心里的伤是那场七月浩劫,我知道,那一天已经快到了。
那日当有人来报告郁南王失踪了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外面的天色,乌暗灰沉铺天盖地而来。
假如说以往看着此人的作为更有种可怜可笑可恨的旁观感,此刻却有种面临生死关头的觉悟。
他若是死于此刻,恐怕……
我跳起来,将钱庄里能调动的人手全部打发去寻人。
我和萧桥在春水桥找到春熙的时候,风云剧变,天空突然降下倾盆大雨。不过片刻,身上的衣服已全都湿透了。
我们朝郁南王奔去,我一边跑一边叫:“春熙,春熙!”
路上行人都躲雨去了,桥上那个锦衣男子倚着桥栏,探身往桥下看着。
他根本没往我们这个方向看,可能雨声太大,完全淹没了我的呼喊。他只是半个身体都探出栏杆,痴痴凝神瞧着桥下的滔滔河水,那种姿势看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到底在看什么?
伤心桥头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突然之间,头顶响起一个霹雳,我吓得一哆嗦,再睁开眼时,桥上已空。我的心咕咚一声沉了下去。
我奔上桥,探身望向河面,这样的暴雨,令到河面翻滚得一锅粥似的。等我终于发现那袭锦衣时,春熙已经被骤起的浪头卷到远处。我想也不想,大脑一片空白的跳了下去,耳边听到萧桥一声惊呼,似乎,还有衣角被撕裂的声音。
我什么都没有想,想不起自己很讨厌这个人,很怕这个人,很恨这个人,没想万一我救人不成反倒淹死了,就再也报不了仇了。
我奋力游到春熙身边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手脚冰凉,脸却是发烫的,该死,这个人还喝了酒!我奋力扯着他的衣领,拼命往岸边游。
不远处水花四溅,有人跳下来帮忙,是小五。
萧桥不住在桥上转来转去,不住叫着:“雪棠,雪棠,你别淹死啊!”
我真是感激他,幸好他没有大叫:“钱主,钱主,你别淹死啊!”也没有叫:“郁南王,郁南王,你别淹死啊!”
小五很快游到我身边,接过郁南王往岸上游去。这时,一阵风推起了一个大浪,猛的把我打入河底。我呛了一口水,身体突然变得麻木,像根木棍一般往下掉,最后的意识是一种讽刺的感觉密密麻麻像针一样扎着心脏。
我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死……真是哭都哭不出来。况且就算现在再哭的话,也根本不会有人看得见。
不不,怎可以就此放弃呢!吃了那么多的苦,放弃了那么多,下了那么多的决心,怎能,怎能就此半途而废!
我向着虚空伸出手,当我握住一样令自己停止下坠的东西时,最终,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滑了下来。
晕迷中,听到一阵琴声。隐隐熟悉,似是如非。
我一下子睁开眼来。
只觉周围环境甚是熟悉,我端详半晌,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那朱色的窗,碧色的帘,岂不是掩月楼中我呆了一年的琴房?我抬目往门框处细瞧,那里微微见白,凹了一块,可不就是当初牡丹拿点心给我吃,后来不知怎地生气,用盘子摔出来的痕迹。
时光倒流,无限愕然。
门轻轻一响,有人推门进来。如云白衣,青色发冠,修眉入鬓,飘逸如仙,清丽如画。这个人,竟像跨越了岁月一般,一别数年,竟浑然未变。
我有刹那错觉,我可是已经死了,灵魂悠悠飘荡回数年前的岁月当中?
此人缓缓走到我床头,坐下,伸手掠了掠我的发,长久的,不发一言。
我也静默着,已不复当年鲁莽,也不再有那份调皮心思刻意去找话题挑引他注意。
现在我是在烟淮还是在陵州?
无论如何,我已落入他手,无论身份如何,失去性命便会不足一提。
我静静的想,原来他还是来了烟淮,却不肯露面。他到了多久,看到了多少,明白了多少,全不知道。
他静静的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好像一尊雕像那般,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心思。这人还是像以前那么闷。
忽然他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