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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看不出担心害怕的样子。做大事的人,都得像他那样吗?就算身心俱疲,遍体鳞伤,但尚余一口气,仍得奋勇前行。
我瞧着他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转身向王大妈跪了下来。
我磕下头去,说道:“大妈,得你尽心尽力收留教诲,小雪铭感于心。此去不知何日再回,不能服侍大妈左右,实在是……”想起大妈平日待我的温厚,不禁鼻子一酸,哽咽难言。
大妈一把挽我起来:“傻丫头。”她双目晶莹,注视我良久,缓缓道:“你福泽深厚,这一去,正是打开局面的契机,万万不可错过了……”她注目远处夜色,淡然一笑,“大妈能见到你有那么一天,便是死也瞑目了。”
赫然听到她口出不祥之语,我惊跳起来,正要说话,她却作一手势止住我。然后后退两步,膝盖一屈,竟然跪倒在地。
我大惊,上前要扶。大妈推开我的手,将左手叠在右手上按在胸口,慢慢躬身,上身弯下直至膝前,头也缓缓垂于膝前,触地停留不动。
我震惊难言,这不是普通的拜别礼,也不是普通的叩首,而是九拜中最隆重的稽首礼,常是用于臣拜君,拜天地拜鬼神,拜祖拜庙的最正规大礼。
待我如女,为母为师的人怎生向我行如此大礼?
只听王大妈口里祝祷道:“王雪,望你此去一路顺利,春风蔼吉,日升月恒,龙鸣凤翔,闻于天下。”
王雪?她竟称我王雪?
只听王大妈稽首于地,续道:“若小主一鸣天下之前能使用老身之姓氏,也算了却老身的一段痴念了,请上天谅我一片私心。”
我听得明明白白,王大妈育我教我,此刻还叩拜于我面前为我祝祷,还赐我她的姓氏,却还那般卑微的请求上天原谅……我,我真是何德何能啊!
不禁心潮汹涌,伏地而哭,但有一丝的怀疑与埋怨都已烟消云散。
道口处设了关卡,木栅拦路。
朱弦已解决了四个守路官兵。所谓要小雪跟郁南王扮成夫妻混出关卡,不过是哄她随行的借口。
此刻两人站在关卡处,翘首远望,山风振衣,已等了好一阵子。
朱弦沉不住气:“那丫头应是怕死,不敢来了。”
郁南王摇摇头:“她一定会来。”
朱弦道:“我到前面看看。这般不识抬举,若是不来就到她家里去抓。”一面说一面转头瞧郁南王脸色,只盼主子说声:“不必了,我们自行上路吧。”
郁南王却只是淡淡说:“好。”
这下朱弦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往来路走回,心里早咒骂得小雪狗血淋头。
郁南王仰首眺望着远处山色,漆黑双眸映着月色波光明灭,薄缎衣袖暗夜中无风自动。
为什么定要这个女子随行?他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
从十四岁起就开始孤身一人上路,直到现在,太也孤独了。午夜梦回时都觉着的是身心的伤痕斑斑,染满鲜血的人世纠葛。母后、爱人一一消失,父子无义,兄弟失情,自己的世界里,除了金钱权势外还剩下些什么……只是那人的一双眼眸吧。那么熟悉亲切的一双眼睛,似乎自前世梦境中闪烁而来,却竟是长在一个女子脸上。
看不透的人儿……一点点的年纪,长着绝色的容貌,冷静神色偶尔透露却是老人般的沧桑。不过是初次见到的人,还是从不会看在眼内的女子,不动声色一张脸,只有那双眼睛透露表情,竟会在阴暗地沟中如同一缕阳光,照透满腔阴霾抑郁的精神和纠葛发霉的人情际遇。
该如何形容那种见到她时,胸中油然而生的愉悦与依赖,……友情,亲情,甚至爱情?都无法涵盖一二。
真是……除了那个人之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任性的想要一样东西呢。也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是固执的想把她留在身边,也许只是想……在这个除了仇恨已无眷恋的人世抓住最后一点什么东西吧。
郁南王眼望群山,思潮涌动,风声之中,似还夹杂着其他的声音。
他霍然回头,漆黑双眸瞬间被刀光点亮。
杨瑞,那个曾杀了他造反侍卫的年轻人,在他转头间已将一柄利刃架在他颈上。
壮实的年轻人双目喷火:“说,你为什么要挟小雪跟你走!”
郁南王哑然失笑,为什么?他也想知道啊。
“她是自愿跟我走的,我没有要挟。”他真的希望是那样。
“我和她约好了,要在这里等她一起走。”他镇静的微笑着。
杨瑞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她不会来了。”
手里的刀紧了紧:“她已经去通报官府了。”
郁南王身子一震,缓缓斜目瞥他一眼:“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杨瑞吼道:“她去举报你了,你这狼心贼子,竟敢……!”
郁南王手腕一反,也不管颈上刀锋,双手已反握住杨瑞的手腕,身子一转,杨瑞壮实的身躯竟已被他从肩上过头一摔下地,只听“喇”的一声,杨瑞的手腕竟已被他生生折断。
郁南王侧颈被刀割了道血口,这一摔他用力甚猛,背上伤口迸裂,血把薄绸衣服紧紧粘在背上,他只浑然未觉,含笑道:“竟敢胡说八道,看我宰了你!”
春熙(下)
夜风飒飒中我奋力奔跑,胸口压力紧迫,喉中一片腥甜,稍一放慢脚步,心脏便跳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
真是害怕啊!怕大错铸成难以挽回,怕忧心成真亲痛仇快,怕的是风急露重双目雾气蒸腾,怕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
远远的一人迎面奔来,一把将手臂扯个正着。骤然止步,只见朱弦瞪着我满面怒容。
我急促喘气难以说话,只是颤颤举手指着前方:“郁……杨……他……”
朱弦冷笑道:“既是有心,为何现在才来?既是有意,为何要让公子忧心?”
他目中凶光忽现:“且让我剖出你心来看看是真情还是假意!”
杨瑞奋力挣扎,他绝未料到身受重伤的郁南王竟然还有余力反击,大意中被他扭断右腕,剧痛之下又被他重重压在身下。只见郁南王美如处子的脸上罩上一层铁青,嘴角悠然含笑,双目却如厉电逼人。饶是他平日跟野兽近身缠斗锻炼出一身胆气,此刻对着这等可怕的人却暗暗发寒。
他把腰一拱,想将郁南王掀下背来,郁南王却只是一晃,用手臂扣住了他的咽喉。霎时杨瑞脸色发青,呼吸困难,伸长左手想去够落在地上的短刀,视线却已渐渐模糊。
“小雪与我约定,她一定会来……”郁南王伸手便往杨瑞脑袋拍去,想扭断他颈骨。
突地他耳畔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自远而近,他住手不杀,脸上神色恍然。
杨瑞挣得一口气,挣扎道:“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带走……她……”
郁南王竟然笑着松开手:“她跟着我走是要去当王妃的,留下来有什么好?难道跟着你这没出息的臭小子过日子么。”
他凝然站起,听着那个急促的声音越来越近,也不管滚在地上的杨瑞死活,只道:“真要报官来抓我,这上下也该到了,再不来的话,我可要走了。”
只觉后背的袍服被血粘到皮肤上,很不舒服,唤道:“朱弦,拿件衣服给我。”
身后无人应声。
“是啊,朱弦已经去好久了……”
朱弦拔剑向我刺来,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急道:“你杀了我……若教郁南王得知,他绝不会放过你!”只怕他跟着又一剑捅来,着地一滚,要沿山坡滚下。
朱弦冷冷道:“你倒说得没错,用剑杀你,恐怕会让人从伤口认出来。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让你死得谁也认不出来。”
我心里暗暗叫苦,撑起身来,拔足便奔。不料刚才全力奔跑下早就身疲力竭,惊骇之下跌跌撞撞跑了两步,已是左脚绊右脚的软成一团。
朱弦几步赶上,自背后拎我起来,一手持剑,一手将手臂勒在我喉间,渐渐收紧想要扼死我。
我本已喘不过气来,现在给他这么一扼,登时两眼发黑,双手乱舞。忽地手里抓到样条状硬物,也不辨是什么,一把握紧,猛的划道弧线,自肋下斜挑刺出。
“格”的一声闷响,又是“铛”的一声宝剑坠地。扼在我喉间的手臂突松,朱弦踉跄后退,双手抓住自己喉咙,冷汗直冒,竟是说不出话来。
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竟是朱弦腰间的剑鞘,连忙紧走两步,捡起掉在地上的宝剑,双手紧握,颠颤颤的指着朱弦:“不许过来!不然……不然……”
朱弦痛的两眼翻白,倒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些什么。
忽地一阵急促声响自远而近,月光之下,一辆马车竟像是从梦境中驶出那般,直直往我而来。瞬息间已至眼前,恰恰从我身边擦过。有人从车厢中伸手出来,一把握住我手臂,将我腾空拎进车里。
一人笑道:“以下犯上的奴才,不要也罢。”
手中握住的宝剑已被夺取,剑光一闪,穿过远处朱弦站立的身体,他盯着自己胸前突然冒出的剑柄,愕然抬头。月色下他俊美的脸竟像隔雾相看一片茫然。
远远的,只隐约听到车厢中传出一声叹息,他向马车伸出手臂,似乎是想乞求,又似乎是想挽留,终于在手势尚未完成之际,“砰”然倒地。
我在马车上看得心惊胆战,忽地想起杨瑞来,不禁颤声问道:“杨瑞呢?”
背后紧紧抱着我那人不语只笑。
我被他笑得浑身发毛,颤声道:“我只是想他来骗你们离开,我……我没有去报官。”
郁南王在我身后低声笑道:“我知道,你想借他的口来要我死心,顺便绝我后路。只可惜他人太笨,居然想威胁我。”
我的心拎到喉咙口:“那他……?”
“放心,人没死。我不喜欢杀人。”郁南王笑道:“我知道你会来的,啊呀,真是高兴。”
不喜欢杀人?刚才才见他杀了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卫连眉头不皱一下,原来这叫做不喜欢杀人!
他竟然察觉到我的心思,笑道:“那是因为他要害你呀。朱弦这人小心眼儿,看见我待你好不高兴了。要是让他跟着,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防着呀。”
我猛地打了个冷战,什么叫做“待我好”?忽然发觉自己自从被提上车来就一直被郁南王紧紧抱着,不禁一惊,连忙要挣起来。
“别动!”郁南王笑道:“害我吹了那么久的风,还一路担惊受怕,现在抱抱也不行么?”
“行……”我颤声道:“不过你的伤口不碍事么,让我瞧瞧?”
郁南王笑道:“死不了,让我多抱一会儿,我心里安稳了,伤自然就好了。”
想想又问:“你为什么不肯做我的王妃呢?我可是第一次想和女子亲近。”
这一吓可是非同小可,我颤声道:“郁……公子别开玩笑了,人家都说你明明不喜欢……”打了个咯,生生把后半截话咽回肚里。
“说我不喜欢女子,单只喜欢男子对吧?有什么怕说的呢,我确然是那样,见到女子觉得庸俗,见到男子却觉得亲近。那又如何?”
郁南王笑道:“一不愧对天地伤天害理;二不恃势凌人为非作歹;三不违心背德误人妻女……我不过率性而为,但求无愧我心,又碍着了谁!”
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只听得我呆了。
半晌我才道:“既然你喜欢的是男子,那么……?”
“又没有把你怎么样,只是想抱着你,看看你,不行吗?”郁南王淡淡道:“我是讨厌女子,但不知为何却觉得与你亲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还没喜欢你到强要的地步。”
他忽然笑了:“你可曾喜欢过人?”
我想了想,心跳平静无波。我摇头。
郁南王笑道:“还是不曾喜欢的好啊。喜欢一个人,心都不在自己心上了,全副精神力气都放在那个人身上,结果却不过是那人襟上别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