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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枭正威胁苏琰。
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句。
“退开,不然杀了你家公子!”
“虽死不能退,你若杀了他,三百勇士拼至最后一人也不会留你活命!”
伴随着的是眼神动作交锋。
这边逼近一步,眼一瞪,手一紧。你当我不敢杀啊!
那边退一步,挺起胸,上下打量对方脑袋。你倒是试试看割下去啊!
策马冲入那么短短的一段脚程,这般的对话动作重复了数遍,娴熟宛如彩排。
我心里暗暗赞叹:崖云这招使得好啊,装晕就可以不必守承诺了。一面又想,苏琰大叔这一步步的小退,计算得可真不赖,难得他终于挨到救兵来了。
一边喜上眉梢的大叫一句:“大叔,我回来了!”
苏琰霍然回头,一眼瞧见我后面坐着那人,脸色“唰”的一声变了。
还没分辨出他那脸复杂的表情是喜是悲,对面那劫持者已失声叫了出来:“是二……!”
苏琰脸色比地底泥还要难看:“二公子!”竟然就想跪下行礼。
后头那人笑嘻嘻一挥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行礼!留着给你家主子吧!”一面瞧着对面持刀那人,笑道:“你可真俊的手段,居然把这比狐狸还滑头的崖云给抓着了。这下是想怎生处置,说来听听?”眼神一扫,我背后一股阴风飒飒而过。
朱鹫被他刀锋般眼神一逼,不禁后退半步,惧了这魔头平素积威,但想想形势如此已是退无可退。站定了,一横心道:“吾家主上近日遭人刺杀受伤,三天前抓到刺客,刺客供出乃是受崖云公子指派。主上知道崖云公子与此事无涉,必是那刺客受人主使,陷害公子,故派吾前来襄请公子到府上澄清此事。”
说罢他抬头望我身后:“主上此次也是怕那刺客信口雌黄,污了崖云公子的清白,所以才急着襄请公子上京。不料崖云公子托词不出,吾知道公子今日来此赏花,故此特来再次襄请,谁知却被误作刺客,引起了天大的误会。”
他乌巾后双目一转,竟似当众给对面那人打了个眼色,声声道:“主上曾说朝辞公子性情不羁,行事周密,洞悉世情,想必现在当能化解误会,应吾主上所请。”
这番话说得果真令人赞叹啊!这明摆着就是说,你崖云是遣人刺杀我主子的主谋,我主子让我抓他回去,他不肯,还拒捕,所以我就带人亲自来抓了。谁知他又拒捕,还反咬我一口,我不得已才伤了他,其实这实在只是一个小误会。反正我主子只要崖云一个人,只要现下把人交我带回去,不就一点事都没有了?这下大家都可以回家吃饭去了!
好一个撇脱得干干净净,若不是这手中刀还架在重伤垂死的人颈上,单凭这情理交融的一番话,恐怕还真的有人相信他家主子不过是想请人家去喝茶兼谈心。
只听我身后那朝辞哈哈笑道:“不对不对,你说的不对。我看现下你是一刀杀了崖云才是正经!”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得呆了。
我知道此人一张嘴比蟑螂还贱,此刻语不惊人死不休就是为了不输气势,当下不动声色看他怎样瞎掰。
只听朝辞笑道:“崖云前些时候托人带信给我,说是高人算出他最近身临一大劫,似祸又似福,请我来参详参详。却道若是应劫而亡,高人言道以他的根基,当位列仙班,与天同寿,若是不幸逃过大劫,却也有绵绵后福不绝而至。”
“我一听,这不是双重的好事临门来了吗,分明是福不是祸,须得在这砾霞山上应了此劫才好,方才催他赶快到这里来赏花。我又说成仙不是比那劳什子后福好的多吗?成仙是现摆着的事情,多少人求一辈子也求不到,而这福气本来缥缈,又带了个‘后’字,若即若离,不合算!”
“他给我说活络了,巴巴的列了一张清单,把后事啊,姬妾啊,相好啊的什么的一股脑子托付给我,说是如果他逃不过就让我一概接收他的烂摊子。”
众人只给他这一番行云流水胡说八道说得呆了。
朝辞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显摆两下,侧头看着苏琰:“苏琰,你家主子是怎样吩咐你的呀?”
可怜的大叔早给这番万丈语浪抛的头晕眼花,只晓得呆呆点头,结巴道:“吩咐我看好……”
“看好你家府邸,留给我好好接收可是。”朝辞一句截断,放过大叔,又圈了我的腰,笑嘻嘻的道:“这可人儿是崖云的新宠,身段伶俐,吹弹奏唱无所不晓,崖云疼得心头肉似的,平时看也不让人看。现在可是便宜了我,教我少看一刻也舍不得。”一面笑一面竟凑近来往我脸颊上亲了一口。
一瞬间头昏脑胀变作电闪雷鸣,回头便想打他,双手早被按住,那人含情带笑一眼瞥来,竟是从上自下,从脸至腰一番兜转,似是在说:好歹也算有过一摸之仪,难道你想全盘否认么。
双耳轰鸣大作,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短短眼神交接间,锻羽而归。
内心已是吐血重伤,嘴上仍不得不附对应和:“当日崖云公子却也跟我说过此事,若他身遭不测,嘱我……另投富贵人家。崖云公子待我极厚,便连这等身后之事也替我安排……”胸口实在憋得难受,垂头眼泪一点点滴在马背上:“此生实在粉身难报,若要我另投明主,着实于心不忍……”
众人原本掉下的下巴纷纷归位,开始对我投以不屑的神色。
刚还在跟新主人打情骂俏眉目传情来着,这下却来哭旧主人的坟,听上去倒像公子早就是个死人似的。
朝辞笑嘻嘻接道:“我知道你故主情深,但我朝辞何尝不是多情的主子。现下崖云就算活转来跟我讨,我也不还他了。”
“多谢公子厚爱。”我哭倒马背,按紧胸口,不然真的会吐血当场。
“不想这高人可真是高,事事算个实准,这不都在这误会上头应了吗?可惜这劫只应了一半。我仔细琢磨琢磨,觉着崖云的意思还是当神仙比较好,所以就请你高抬贵手,成全我俩的心愿吧。”
那朱鹫早被我俩弄得昏头转向,眼中神色怔忡,状如痴呆,竟是说不出话来。
朝辞笑道:“你这番手起刀落,有分教,叫做一家便宜两家着。崖云成仙西去,我把他的家当全部接收。再把你砍了,反正也不知你什么来路,不过凶手是也。哎哟,不对,这蒙面客原来是认得的呀,少不免得问问他主子这是什么误会,请他来喝杯茶。要知道崖云公子是成仙去了,可不比你家主上只是受了个小伤,当然得好好解释解释,自然还得上达天听。这么一来二去,还不是我兄弟俩得了便宜!”
高,真是高!
这番话清脆玲珑,爽脆巴辣,一掌掌拍在朱鹫脸上,痛辣俱全。
只见朝辞含笑看定朱鹫,双目满是期盼之色盯在他手中之刀,款款道:“我念在你忠心护主,自会将你头颅好生保存以作证物,好使你载入史册万载流芳后人景仰。”
这最后一巴掌好生狠辣,只见朱鹫身子一晃,仰头喷出一口血来。
眼见他心神恍惚,仰头喷血,正是好一个破绽。苏琰身子一晃便想去抢人,眼睛一瞄朝辞竟是没动。适才他初见朝辞与我策马而来,一副见到鬼的表情,此刻却不自觉的唯他马首是瞻。
我见大叔神色如此,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知身后那家伙竟还是稳如泰山的坐着,动也不动。还笑嘻嘻的加了句:“快动手啊!我都等急了!”
朱鹫手一抖,登时在崖云白玉一般的颈子上拖了一丝红线来。
苏琰眼睛都红了,瞪着朝辞满脸皆是悲愤之色,想是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没有扑上就抢,平白失了大好机会。
朝辞眉毛都不抬一下,摇头道:“下不了手?杀个垂死之人还这般鸡婆,要不要我帮你?”
我背脊紧贴那人胸膛,只觉他心跳沉稳如常,竟是毫无心急焦虑之意。再抬头看他侧面,菱角嘴噙着一丝冷笑,一张脸蓦然冷了下来,正是煞星般一张脸面,亮闪闪一双眼睛里却满是得意之色。
心里突地害怕起来,这个朝辞,难不成是骗了我们,借刀杀人,真的想要崖云死吧!
心头一乱,几乎便想张口大叫。
忽然朱鹫开口道:“吾若不杀崖云,又该如何?”
“哎哟,这可就难办了。”朝辞苦笑:“你不杀他,于你,不好跟你主子交待,于我,不好跟崖云交待。这崖云成仙不能,我又不能给他交待,当然还得怪在我的头上。这下美人家产都凭空飞走了,又没人赔得我的,你们两家便宜,我一家衰!倒是为什么要替你担这关系?”
朱鹫此时明知他在胡说八道,但虽是胡扯乱编,偏偏扯得滴水不漏,于杀人后果还分析得丝丝入扣。这一刀下去,自家主子不见得会得了什么好处,倒是会真的便宜了面前这小子。自己这刀可怎能下得了手。
一面又思忖,朝辞现是台面上最大的人物,他的命令苏琰等人莫敢不从,就算崖云真的死了,也有他来顶着,手下人尽皆脱得出去,又怎会出头为主子担关系。只是现下自己势成骑虎,无论杀或不杀,恐怕都是难留性命了。
心意摇晃之下,不由有此一问。不料朝辞词锋虽利,语气却有松动。他也不是笨人,仔细咀嚼,已意会朝辞语中暗示之意。登时眉峰一剔,大声道:“若吾能赔偿朝辞公子今日损失,公子可放吾?”
朝辞道:“你可知道崖云的家当有多少,可不是轻易赔得起的。”
朱鹫道:“只要公子千金一诺,吾当肝脑涂地,为公子寻来赔偿。”
朝辞嘻嘻一笑:“允你!”
只听到“叮”一声响,朱鹫手中短刀坠地,放下崖云,屈膝一跪:“感公子一诺,吾便归去,请公子静候佳音。”
“唰”的一阵轻风掠过,朝辞已跃下马来,掠到崖云身边,将崖云扶起,嘴里笑道:“归吧归吧,不然你家主子可等得急了,不定择日到这小小陵州来索人呢。”
朱鹫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一礼,穿过围困众人去了。
我在马背上看得呆了。这个长了一张贱嘴的浪荡子好生了得!不费吹灰之力,口舌之间,强虏灰飞烟灭。不,还即场答应给他当卧底来着。
从来谈判专家都是为了救出人质舌绽莲花,无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仁义道德亲友师长轮番数到,为求唤醒对方心底一丝良知。
这朝辞却不遗余力鼓动对方作恶到底,将心狠手辣诠释得淋漓尽致,声声句句中人要害,真乃一熟读厚黑学的绝代高手!再加上一番做作,不要脸皮,敢说敢为,好一番精彩,好一番心机!
生死一线的战场,被他翻手覆作舞台,且教众人不得不一并入戏。
好一番手段,好一个人物!
我在马上细细看他,这种人,该就是史书上所载的枭雄之格罢!
只见他将崖云扶起,崖云恰恰便睁开眼睛来,笑道:“朝辞,好久不见,你嘴巴更利了。”
朝辞笑道:“哪里比得上你这装病的本事,活活骗过朱鹫这老狐狸。”
我待下马去扶崖云,见他两人谈得活络便没动。远远看去,只见两个年轻男子年纪仿佛,一个清秀出尘,濯濯然有青莲之姿;一个俊朗中稍带邪气,矫矫然若朱菊之魅,此刻互相搀扶,挨得颇近,组成的画卷极是养眼。
崖云脸色仍白,眼内却神采耀然:“今日之局本来难解,幸亏你出口相助。”
朝辞笑道:“助什么助,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你一程。”
“这下春熙怕不气得跳脚。你可要跟我上京看他气坏的模样?”崖云一脸期盼。
“不了,只在小小陵州我才玩得转,到了京城那大地方我会腿软拉稀。”朝辞一口回绝。
在马上看得情景和谐,言笑晏晏,耳际听他两人一人一句,问得顺口,答得滑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