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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欣喜，有一半变成了紧张和胆怯。
高兴和畏惧，同时在他的黑眸之中流转着，将他的复杂表露地一览无遗。
夏侯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君临烨的复杂，她也能猜到几分，毕竟，若非他先伤慕舒在先，慕舒也不至于弄到这等地步。所以，他如今虽然拿到了圣明珠，可内心之中必定还存在惊心胆颤，生怕她醒来之后，埋怨他，憎恨他吧……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眼前的一幕，就像一副美好的画卷。
相貌俊美的男人一动不动注视着那静谧的安详的女子，仿佛一眼，就可万年。
终于，不知道等了多久之后……
慕舒那沉已久的长长睫毛，突然一颤。
这一瞬，连夏侯舒都激动了起来，看着棺内的慕舒，她的心都跟着一跳。
慕舒这是……终于要醒了？
所以，这也意味着，圣明珠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效吗？
下一刻，慕舒的眼终于缓缓睁开。
她的眼，很黑，很亮，毫无杂质，静美，又动人。
这双明眸之中，最开始划过一抹迷茫之色，然后，这才慢慢被一股惊讶之色所笼罩……这应该是，她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缘故吧……
“你……”可能是她沉睡太久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她看着君临烨，“你……怎么会是你？”
君临烨苦笑：“舒儿，就是我……你还在怪我、恨我吗？”
慕舒闭了闭眼。
谁都不知道她闭眼的时候在想什么，只知道，当她睁开眸子之时，她的眼里，已是一片冷淡疏远之色。
“怪你？君临烨，你欺我，伤我，害我！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怪你？恨你？这皓月天下，你和你的林明月一同去享吧！”
最初，夏侯舒看到慕舒的时候，只觉得她是一片飘渺绝美的云，却没想到，当她固执起来，当她决绝起来，也可以冷比寒冰。
“对不起……”君临烨浑身一颤，他的眉轻轻皱着，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是深深的痛楚和悔恨，“舒儿，我错了……她骗了我……林明月骗了我！这样恶毒的女人，她又怎配……我早就已经杀了她！”
“我怎那么傻……若我不信她的话，若我多顾念一些与你的旧情，若我先挑开你的盖头……这所有的一切悔恨，便都不会有了，是不是？”
“你当初对我说……但愿，我从不后悔！可在你倒下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啊……”
说到这里，君临烨整个人的面部表情都颤抖了起来。
仿佛那无数个****夜夜，后悔的痛苦折磨，都在此刻汹涌澎湃地涌入到了他的内心之中。
他漆黑的眸子里，更是快速被一层水雾所笼罩，到了最后，晶莹的泪，竟就这么直直落了下去！
当冰冷的泪落在慕舒的脸上，她显然也吓了一跳。
她快速抬手抓住玄冰晶棺的边缘，想要坐起身来。
可，就在她刚准备起身的瞬间，她的面上，突然涌上一抹潮红之色！
紧接着，一口乌黑的血，豁然喷出！
她的身子，也就此倒了回去！
乌黑的血落在她白净的衣服上，如同绽放的一大片黑色玫瑰。
君临烨吓了一跳，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要去搀扶她。
可他的手刚碰触到她的脸，她的口中，又是一大片一大片红艳的鲜血从中狂喷而出！
“不要……不要……不要！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君临烨整个人如被魔附身了一般，整个人都几乎癫狂！
谁能想到，他耗费整整十年，算计一切，甚至不在乎皓月安慰，才得到的一颗圣明珠，竟然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他头上的发，在这一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慢慢，从开始的苍灰色，变成了浅灰色！
他的眼中，红色血丝密布，让人瞧着不由觉得内心惊恐！
“难道，这不是圣明珠？”
就连夏侯舒看着慕舒记忆中的这一幕，都深深震动了。
之前，自家皇叔说，圣明珠并非如传言那般，有起死回生之效……原来，这竟是真的。
只是，恐怕谁都没有想到，圣明珠不仅没有起死回生知晓，而且，还是一颗催命药丸吧！
可看着眼前的君临烨，慕舒却勾唇笑了起来。
她本是洁白的云朵，但由于此刻被血染红的缘故，让她看上去如嗜血的妖姬。
她的口中一边涌出鲜血一边笑道：“南圣帝国圣明珠……本……就不是救命药丸……不过……这样也好……”
“君临烨，你既已选择了无情，又何须想法子来弥补？”
“我说过……我此生，都绝不会再回头。”
慕舒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的面上，是一片释然之色。
君临烨却如同疯了一般大叫了起来：“不！不！舒儿！不要，你不要不看我……不要不要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现在只有你了……我只要你了……”
一边儿说着，君临烨的泪一边澎湃落下，就如同一个被丢弃的婴儿一般，显得他是那样的无助！
哭叫了半晌，君临烨却又突然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他垂下眸子，俊美的面上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同时抬手，给慕舒擦了擦嘴角。
“没关系，舒儿……你不回头，那么……我便一直跟着你。“ ”跟着你，等到你回头就好。即便你要上奈何桥，我都会拉着你的手，再不放你走……”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一道黑影豁然从那没有关合的门口闪了进来！
紧接着，他的胸口，陡然被一把黑色长剑当胸穿过！
第525章 525：他竟为她，负天下（）
血珠在上面挂了半天，终于豁然落下，正巧不巧地落在了慕舒的眼皮之上！
下一瞬，慕舒的眸子，豁然睁开！
眼前这一幕，她显然也惊讶至极了，一向平静如水的眸子里，终于起了微澜之色：“你……”
但这一口说出，她竟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不堪：“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君临烨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眼里满是深情，慢慢抬手，抚摸住了慕舒的脸：“这样很好啊……舒儿。我心……欢喜。”
作为旁观者的夏侯舒，已经被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迟迟说不出话来！她的目光豁然一转，转到了君临烨的身后！
哪里，站着一个黑袍老人！
他瘦骨嶙峋，面上满是褶皱，一头白发苍苍，高高在头顶挽成髻，中央横插过一根暗红发簪！
发簪之上，有着奇异的金色图腾！
这金色的图腾，和他那一双精光闪烁，却又冷血无情的眸子映衬在一起，看上去充满了诡谲之色！
这人……是谁？！
夏侯舒的心刚一颤，眼前的场景便豁然一黑！
等光芒将一切照亮之时，她又看见了另一个，同刚才的一切，截然不同的场景！
金碧辉煌的宫殿！
凤凰云纹床柜！
鎏金宫廷灯！
那一片火红的绡账，还有软榻之上，穿着凤袍的女子！
这……显然是洞房花烛夜，女子出嫁时的情景！
夏侯舒心头正觉得有些纳闷不解，下一刻，厚厚的宫殿大门突然被人缓缓推开了。
紧接着，一双明黄长靴，慢慢迈入。
殿内的烛光，将来人完全照亮，金色龙袍着身的他，看上去是那么俊美无俦，器宇轩昂，那一头漆黑的发，同他漆黑幽暗的眸子映衬在一起，宛若无边无际的夜色！
这人，不是君临烨，又是谁？
只听他道
“舒儿，久等了吧？”
……
夏侯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便她不是慕舒，她的心里，在此刻，都被一种浓浓的悲哀所占据！
原来，她来到了慕舒也君临烨的新婚夜啊！
这个注定悲剧的新婚夜啊！
夏侯舒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心中竟涌起一种无奈、无助的惆怅情感来。
紧接着，她亲眼看着君临烨给慕舒递去了酒杯……
亲耳听到他对慕舒说的那些残忍的话！
以及听到了慕舒在知道君临烨背叛她之后，说的那样决绝的话语！
还有，亲自见证了在慕舒倒下之后，君临烨面上的惊慌失措！悔恨不已的模样！
等这一场悲剧，在夏侯舒眼前放映完毕之后，她的面上，已经挂上了一丝沉重之色！
夏侯舒再度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那狭小的房间。怀里，还是自家皇叔。
可是她的视线脱离了慕舒的回忆，她的心情，却还没有转换过来！
没有想到，君临烨和慕舒竟然有这样的过去！
这样一场……让人悔恨终身的乌龙！
是，他心狠手辣，不念旧情！甚至直接给了慕舒一杯即便是她夏侯舒，解起来也会费很大功夫的断魂心断魂酒！
可是，他再怎么狠，再怎么毒……谁敢说，他对慕舒的感情，不是真的呢？
若不是真的，又怎么可能耗费十年时光，只为得来一颗圣明珠？甚至到了最后，还送上了自己的性命，也毫无怨言？！
“怪不得……”夏侯舒忍不住低低喃喃。
她同时于心里对慕舒道：“怪不得你，要阻止他取得圣明珠。怪不得他，伤你至深，可你还是无法完全狠下心肠来！”
因为恐怕，圣明珠对慕舒而言，便是一切最大悲哀的源泉吧！
到了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要挽救他的性命吧！
慕舒叹了一口气。
她轻轻开口。
她的声音是那么飘渺惆怅。
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对于我醒来之前，这十年里，他做的事情，我了解得并不详细……之后……我死了之后……我仿佛变作了一团云，飘在高高的天际，从上俯瞰而下，我亲眼见证了……这天下的兴衰变化！”
“皓月覆灭，天下大乱，到处都是揭竿而起的英雄豪杰，到处都是尸骨遍野！”
“你知道吗……在我看到他被一剑穿心时，我的心，原本都还没那么痛……因为在我看来，是他欠我一条命。他便是来陪我，也是理所应当。毕竟，无论如何，他都是赐给我毒酒一杯的负心汉！”
“但是，当我看到覆灭的皓月时，当我看到皓月的尸骨遍野时，我的心，却再也冷不起来了！”
“那一刻，我原本以为再不会为了他，而起涟漪的一颗心，竟然不可抑制地剧烈抽痛了起来！”
“当时我难过极了，真恨不得狠狠骂他一顿……骂他，为什么为了一个他背叛过的、伤害过的女子，要覆了这天下，要负了皓月！”
“要知道，当初，他为了这天下，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但如今，他竟放任他的子民，倒在血泊之中……成就一片片残忍的血流成河！“
“可是，我心头竟又徐徐升起一丝感动来。”
“原来其实，在他心里……我比他的天下，更重要。”
“原来，再大的恨意……只要当爱升起来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丝一毫，都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散而去。”
慕舒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似乎在哭。
夏侯舒没想到，原来灵魂……也会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