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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没有答应阿恪,并不代表她心里不期待有朝一日他能荣归故里,风风光光地求亲,证明她还是有人牵挂,有人要的。然而当她决定嫁给赵明韬,把那束干了的野花揉碎时,她就已经决然地忘了他和她的承诺。
也许阿恪当初是年少冲动,也或许他心里真的有她的影子,但年华似水,世事无常,他不是当初莽撞冲动的少年,她也不再是当初年幼无知的少女。所以现在见了阿恪的金钗,她没有惊喜,没有激动,就觉得是该做了断的时候了。
夏瑞熙暗叹了口气,收回盒子,又和夏瑞蓓说了一些闲话,邀请夏瑞蓓春天陪她去温泉庄子里住段时间,帮她搭把手管管庄子里的农事。夏瑞蓓高兴地应了。
见时间差不多,夏瑞蓓便去夏夫人那里告辞,斟字酌句地把阿恪的这事说了。
夏夫人听她说完,也是不赞成的:“蓓蓓这回还比较清醒,他现在已是将军,嫁给他能讨得了什么好?真要是想嫁,还不如寻个忠厚踏实,有孩子的平民做续弦,单纯过日子还要舒心些。”
又怪夏瑞熙:“这么大的事,也不先和我说一声,悄没声息地就先去问了她。我真是害怕她又犯糊涂,巴巴地应了嫁过去,最后又要自讨没趣。”
夏瑞熙道:“先和您说了就能不让她知道了?她要嫁还是要嫁,不嫁始终不嫁。经过这么多事,什么事该怎么办,她自己有分寸。”
夏夫人犹豫很久,道:“这样,你春天去庄子里时,帮我看看附近可有合适的庄子要出卖的。规模不要大,出产够一个人宽宽裕裕的生活就行。如果合适,价钱不要太计较,但土地一定要肥沃,水源要方便,民风也要淳朴一点,再找个好些的庄头。”
这是给夏瑞蓓打算的,就算将来夏瑞昸对她再好,兄弟媳妇不接纳她,她也不好过。不如让她有点产业,有条退路,能养活自己,挨着夏瑞熙的庄子也有个照应,日子不至于太难过。
至于别的,她有心无力。
夏瑞熙应了,暗地里却想着回去就和欧青谨商量,这笔钱由他们来出。夏瑞昸还没成亲,两老又老了,她怎么也比夏家宽裕些。
晚上欧青谨回家,夏瑞熙把夏瑞蓓的回话告诉他:“你看是不是写封信送去给阿恪,把蓓蓓的态度说清楚,让他早作打算。”
过了元宵,欧青谨便修书言明此事,托人送去给阿恪。夏瑞熙则安排彭申去药铺里坐堂,等待夏老爷的查验。十九,又派人去接了夏瑞蓓,一行人去了温泉庄子,抓这一年的春耕播种。
夏瑞熙做什么事都把夏瑞蓓带在身边,教她管理农庄,打理农事。也许是温泉庄子气氛比较轻松自在,农人憨厚,也没人知道这位夏三姑奶奶的前尘往事,夏瑞蓓心情极好,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做事勤奋周密,踏实冷静,比起以前更多了几分宽厚从容。
夏瑞熙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动声色地又带着她到附近去看地。最后在离温泉更远些的地方买到了一个小庄子。虽然比别处贵了点,但胜在与她的地接壤,她可以帮着一起管理,不至于让夏瑞蓓一个单身女人被人欺了去——夏瑞蓓完全有能力管理自己的庄子,但单身女人的身份注定她的生活将会很难,没人帮着不行。
夏天,大秦彻底平静了,欧青谨跟着刘力子去了京城。新帝接见了他,和他提起死去的贵妃,不胜感慨,有意要留用欧青谨,却被欧青谨给设法推脱了——他志不在朝堂,总想着多结交几个刘力子之类的权贵,披着一件正五品的官袍,在西京城里正好逍遥自在地混。
秋天,夏老爷经过仔细考察,正式收了彭申做弟子。欧青谨如愿以偿地跟着刘力子回了西京,并给夏瑞蓓带来了阿恪的信。
2010…06…30 17:04
第106章 敏慎
夏瑞蓓不肯看阿恪的信,她觉得看或者不看,并没有任何区别。夏瑞熙苦笑着把信带回去交还欧青谨。欧青谨只好又写了信让人送去京城给阿恪。对于这件事,除非夏瑞蓓自己想得开,否则任何人都帮不上阿恪的忙。
阿恪那里再没有任何音讯。
夏瑞熙觉得,阿恪也许真的就是如同夏瑞蓓所说的,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重承诺,守信义而已。若是真的想娶夏瑞蓓,又怎会不亲自来一趟,仅仅只是托人送支金钗,带两封信就了事?有这样求亲的吗?
夏瑞蓓却是没事一样,该干嘛就干嘛。虽然不再诵经,但夏老爷和夏夫人、夏瑞昸的贴身衣服鞋袜统统都由她来做,需要的时候就和夏瑞熙一起去庄子上帮着管农活。
欧青谨这段时间很忙,因为他从京城回来以后,就在家宴上隐隐透露出他找到一张上古制纸的方子,打算制一点来试试。欧家一群读书写字的男人很感兴趣,都撺掇着他做。
欧青谨便让花老虎和长寿去了欧家的发源地寻那种长在温润的乌沙土中的青檀树,还有长于沙质土壤且用山泉溪水灌溉出来的稻草。花老虎临走前求夏瑞熙帮他向王周氏提亲,如果王周氏同意,等他回来就想办婚事。
夏瑞熙去问王周氏的意思,王周氏忸怩地还没答应呢,忐忑不安、耐不住寂寞的花老虎就拿着一只五彩的风车在外屋哄得小黄屎响亮地喊了他一声:“爹!”
恼得王周氏提着棒子出去赶他走,他嘿嘿地笑着,站在那里死活不肯走,任由王周氏的棒子往他身上招呼。王周氏到底没忍心把棒子落到他身上,扔下棒子捂着脸跑了。
夏瑞熙干脆就做主把这事定了下来。花老虎自去办他的事,她则安排王周氏不用管其他的事,备好嫁妆就行。
年底,已经做到千户的尚世卿回家探亲过年,说是阿恪谢绝了容家某位姻亲要把女儿嫁他的好意,请命要去守西疆,上面还没应下来。但以他打仗神勇,又素来只和刘力子亲厚,不与容家亲近的表现来看,皇帝很可能会答应他的要求。毕竟西疆是容家的老本,是容家的发源之地,皇帝很希望有个信得过的人去帮他看着。
阿恪请尚世卿带来给刘力子和欧家诸人的年礼,对夏瑞蓓的事,却是提也不曾提,也不曾带来任何片纸只字。夏瑞熙很为夏瑞蓓难过,看来阿恪是把她置之脑后了,欧青谨却笑道:“你们家不是还有两年的孝期么?时候还早,你且等着看。”
第二年春天,欧家三年大孝满。才过了两个月,夏瑞熙就怀上了第二胎,欧青谨喜得走路都是飘的,为了不让她操心,索性把夏瑞蓓接了过来帮她管家事。
接着欧家接二连三地办喜事,欧信舍成亲,欧青英把兰心纳入房中做了通房,不久兰心也有了身孕。
白氏恼恨得要死,但兰心低头伏小,又表示愿意把孩子交给她教养,并不敢奢望妾室的地位,只愿一辈子都做一个通房,好生伺候她和欧青英。再加上欧青英防得极紧,欧二夫人隔三差五地派人去敲打她,白氏到底忍下来没有动手。
为了表彰白氏懂事,欧二夫人驳回了欧青英要抬举兰心做妾的请求。这却是欧二夫人的高明之处,一来兰心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更不知能不能顺利生产养活;二来白氏刚安生了一段时间,得先给点甜头安抚安抚。日子长得很,若是兰心真的生了儿子,人也本分,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氏乐得装晕,只把心都放在了赚钱和抚育孩子的身上。琛儿越发上进,福儿更是在欧二夫人的严厉管教下,规矩了许多。
秋天里,花老虎和长寿顺利归来。青檀树和沙田稻草都找到了,但数量很少,不适合大规模生产。一批纸从选料到出纸,差不多要两年的时间,又没有现成的工匠,更何况,那里离西京城千里迢迢。除非欧青谨和夏瑞熙能把家搬到那里去住,否则这个愿望就不太可能实现。
夏瑞熙和欧青谨商量很久,不死心地让人在西京城周围寻找相似的地点不提。至于最后做成功没有,那是后话。
腊月十六的清晨,夏瑞熙顺利生了一个六斤八两重的女儿,贺客如云。孩子满月时,欧青谨摆了十天的流水席,为的就是弥补当初达儿出世时,连满月酒都没有摆的遗憾。
虽然欧青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喜,但夏瑞熙生了女儿,夏夫人还是很担忧。
她害怕欧二夫人又会给欧青谨塞通房。她原本是希望夏瑞熙这胎是个儿子,有了两个儿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大概是因为欧家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出世的缘故,欧家老老小小都对这个新生儿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欧二夫人淡淡一句:“儿女双全是福气。年岁还小,想要儿子,以后机会多的是……”遂把这事揭过。夏瑞熙不知道的是,欧二夫人在她待产期间,曾经委婉地和欧青谨提过通房的事,被欧青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再加上夏瑞熙夫妇平时会为人,不斤斤计较,和大家关系都处得比较好,吴氏和薛氏自己没有女儿,更是经常过来探望孩子。
欧二老爷则亲自给这位二小姐取了小名叫宝儿,大名叫敏慎,为敏于行而慎于言之意。夏瑞熙笑:“这名字就如同男孩子的名字一样。”
欧青谨不以为然:“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取的就是意思,总不能叫什么花啊草的吧?贤和淑之类也不提了,就是这个好。只要能做到这一条,将来她不管际遇如何,总归都能把日子过好。”
夏瑞熙深以为然。她决心要下足功夫,好好教导这个女儿,无论什么年代,女儿都比儿子难养。
福儿却是不高兴,她的名字也是欧二老爷取的,大名是一个“仪”字。她认为没有“敏慎”这么响亮,又见大伯母和二伯母经常去瞧小婴儿,祖母则常常问起,让抱来看,心里更是委屈不乐意。但苦于被拘在欧二夫人身边,有什么小性子也不敢发作。
那日白氏去看她,她逮着机会撒了一回娇,说她要改名。正逢兰心要生产,也不知是男是女,白氏如临大敌,心头乱得要死,见她不懂事,还敢嫌欧二老爷起的名字不好,气得好生呵斥了她一顿,福儿越发委屈,觉得爹不疼娘不爱,自己没人要,背地里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场。
有那好事的人将此事捅给夏瑞熙知道,但如今的夏瑞熙和刚进欧家门时心境大不一样。从前在她心里,欧家是欧家,夏家是夏家,她虽嫁给了欧青谨,却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什么都防着欧家,多为自己打算。
但经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她已经渐渐融入这个家庭,虽然平时也有矛盾,也有隔阂,但大体上还是浓厚的亲情居多。
加上自己也做了母亲,很多看法和从前不一样了,除了对待那种冥顽不灵的人以外,她希望能尽量和大家保持和气,多一个人疼孩子,就会少一个人给孩子使绊子。
所以夏瑞熙便牵了达儿,抱着宝儿去看福儿。先拿新奇玩意哄得福儿高兴了,才貌似不经意地提起了她的名字好。说这个“仪”字,有“典范、表率”的意思在里面,祖父的意思是要她这个姐姐给弟弟妹妹做表率,几句话就哄得福儿高兴了,遂把那小小的嫉妒不平之意收敛。
没多久,兰心生产,也是生了个女儿,欧家二老只让抱去给看了一眼,没取名就送了回来,欧青英只好自己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薰儿。
白氏大喜,任由兰心恳求让她把这个女儿抱到她名下去养,她也坚决不应,说是不想干这种拆散人家母女的缺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