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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长生-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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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哗然。
皇颢冷冰冰地看着手中的酩香花袋:“赠花袋者,是何人?”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平常,却杀机四伏。
众臣不约而同地望向洛自醉,心怀忐忑者更是胆战心惊。
一时间,殿堂上一片静寂。
洛自醉抬首,淡淡道:“涧雨君,宁姜。”
皇颢倏地立起,面无表情地望向左将军,同时冷道:“来人!将涧雨君宁姜押入天牢!朕要亲审!”
一直站在龙座边的皇戬行礼,道:“原想下朝之后再禀报父皇——昨日涧雨君杀他的侍从灭口,恰被太傅撞见。他欲对太傅不利,儿臣便命人拿下了他。”
皇颢瞧他一眼:“好,今日就此退朝!待朕提审过后,但凡与此事有干系者,绝不轻饶!”
“圣上!”左将军双膝跪地,叩首喊道,“老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降罪!”
“圣上!虽说皇后陛下可能被人陷害!但秽乱后宫毕竟是实!请圣上下旨休后!”
“臣等恳请圣上下旨休后!”
皇颢无视众臣高呼厉喊的模样,拂袖而去。皇戬也随上去。
除去仍然坚持向皇帝施加压力的臣子,其余众臣都各自离开议政殿。
洛自醉也缓步朝外走去。大约因事情过多,洛程和洛自清今日仍未上朝。而洛自持、洛自节、黎巡也没有停留。宫外之事瞬息万变,的确应该着紧。正想着若他们没有空闲,他便在去吏部之时,顺道去刑部一趟,旁边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不知栖风君中的春毒又是如何解的?”
语气虽云淡风轻,却满是暧昧之意。
洛自醉循声看去,数步之遥外,立着一位年轻的御史。面善得很。
略加思索,洛自醉微微抬起眉,笑了。他向来不擅长记忆人的脸孔,时至如今,仍然如此。不过,这人还是有些印象的——丞相家大公子。
“我中毒不深,且得了解药。”
“噢?中了那春毒,有程度深浅之分么?”周大公子笑道,放肆地望着浅笑淡然的洛自醉,似乎不知收敛为何物,“啧啧,而且,那春毒竟也有药可解?”
难道他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么?洛自醉挑高了眉,故作奇道:“难不成周御史曾中过此毒?否则怎知此毒无药可解?也无程度深浅之分?又或者周御史精通此春毒毒性?奇怪了,这些奇花异草,府上也有么?”
那周大公子怔了怔,笑容有些僵硬,一时间竟似不知如何回应。
“栖风君说笑了……”
见状,洛自醉淡淡一笑:“天下还没有我大嫂解不了的毒罢。”
“原是常太医解的。常太医的医术,确实十分出众。”有些讪讪地,周大公子转身走了。
洛自醉步出议政殿,神色自若地走上西长廊。不过走了几步,便见封念逸匆匆地迎面行来。
“栖风君,圣上口谕,宣你我二人陪驾前去天牢。”
“念逸,你何时回京的?”半年前,皇颢自洛、宁二家军中各抽调五千精兵强将,赐给封念逸。为了尽快将这些人收归己用,封念逸带着他们去往京外五百里的封家军营,日日操练。因而他时常不在京中,上朝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
“今晨。一回来便听满城沸沸扬扬。”
洛自醉笑了笑:“流言传得真快呢。”
封念逸苦笑回道:“还有越加肆虐之势。不但编派皇后陛下,连你也没有放过。”
闻言,洛自醉仿佛早已预想到这种态势,仍然只是微微笑着。
封念逸便又说起他所知的宫外情势。洛自醉静静地听着,如此一来,他今日也没有必要出宫了。

两人来到天牢时,御驾已经到了。皇戬并没有陪在皇颢身边,洛自醉侧首想了想,他记得,洛无极也在周大公子走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见他们二人到了,皇颢便吩咐提审宁姜,并挥退所有侍从、狱卒。
当然,提审不过是幌子。宁姜一五一十将他所知都上奏后,皇颢沉吟了一会,问了封念逸新军的操练状况,便吩咐他回营地等候旨意。洛自醉与宁姜点头告别,随后遵从上意,与皇颢一同来到凤仪宫。
御驾在中庭花园停下了。
皇颢瞧了洛自醉一眼,道:“若朕去了,他恐怕还是不会见朕罢。你与他素来交好,或许,你能劝服他。”
“臣尽力而为。”洛自醉颔首。
“去罢。”侧靠在御辇边,皇颢似乎有些疲惫地合上了眼。
洛自醉又望了望他,这才转身独自前去寝殿。
他曾觉得后亟琰实在太委屈自己,但到方才,却倏地转了念头。皇颢又何尝愿意自己的爱人太委屈?只是,君主之责不能放,朝廷的状况一时也无法改变,内宫的女人,他也不可能一一顾及到。更何况,他的爱人骄傲不下于他,不可能答应接受他的保护。
能让他们不再痛苦的方法,只有一种。
他们生于皇室,不可能抛弃权势。
那么,就只有那唯一的前路了。
后亟琰要选择这条路么?
他在寝殿前立了一会,没有听见内里传来的任何声响。待他想转身在寝殿四周看看时,洛无极忽然落在他面前。
“公子,随我来。”
洛自醉没有迟疑地与他一同来到寝殿后面,远远地便望见支起的檀窗后,微笑而立的后亟琰。
他不禁无奈地笑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
“怎么会?”后亟琰笑得十分愉快,“除了你,我还会见谁?”
“你已经想好了么?”
“如你所想。”
“不会变么?”
“不是你当初明里暗里提起的么?事到如今,怎么又期待我改主意了?!”后亟琰假意不满地怒目而盻。
洛自醉沉默着跃入窗内。
那时那些话多半是不经意之语,却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影响,他也始料未及。不错,他的确认为他应该离开,但却不是此时这样背负着不名誉的理由,背负着耻辱离开。
他认真地打量着后亟琰的神色——目光坚定得很,显是已不容任何人置喙他的决定。既然如此,他也只有接受。
“不过,你不见见圣上么?这两日,他为此事操劳难眠,正想方设法顶住压力,不宽慰宽慰他么?”
“我从未说过不见他。”后亟琰笑应,“不过,宽慰……就免了罢。”
于是,在外等待许久的皇颢,终于得以进入寝殿。
这两人虽见了面,却一个比一个冷漠。洛自醉和洛无极站在一旁,夹在隐隐蕴起的风暴中,左右为难。
沉默了一阵,皇颢率先开口:“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后亟琰瞥他一眼,弯眉笑道:“是么?你以为我会出什么事?”顿了顿,又问:“没有别的话问了?”
“没有。”皇颢沉沉道。
“那我便请圣上答应一件事。”
“说罢。”
“以嫔妃之礼厚葬冯修仪——这是我应承她的。”似不经意地道出这个此时应是禁忌的名字,后亟琰安然坐下来,抿了口茶。
皇颢只是将眉挑高,望着他。
洛自醉心中轻叹,插口道:“‘应承’?这么说,她自尽……”
“与其将来不但死得不明不白,还得承受骂名,倒不如为守名节贞烈而去。”后亟琰轻描淡写地回道。
原来如此。考虑到她接下来还会被人利用,后亟琰半逼迫地劝她自尽了。也是,对她而言,横竖都是一死,少受折磨反更好一些。
又静默良久,皇颢道:“我答应你。”
“若没有别的事,恕我不送。”后亟琰垂眸立起,行礼道。
听了此话,皇颢面无表情地起身,优雅地走到殿门口时,突然回首,道:“栖风君,随朕到御书房。”
“是。”洛自醉匆忙起身,举步欲离开。
他如今被夹在二人中间,从未历经这样的场景,不知如何圆场,委实辛苦得很。
“洛四!”
身后,后亟琰忽地叫住他。
洛自醉回首,定定地望着他。
“我欠你的,定会还你。”
“你什么也不欠我。”洛自醉猛然明白他所指之事,轻笑道,“什么都不亏欠,没必要还。”
“不,欠你太多。”后亟琰的笑容中带着些微苦涩,“只有还了,你我才无隔无阂。”
洛自醉摇首,还欲再说什么,后亟琰打断他,道:“去罢,莫让皇上久等。”
洛自醉依言走出寝殿,他能感觉到,后亟琰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或许,是透过他,望着队列之首的人。
一遍遍地回想着认识他的前前后后,并不觉得他亏欠过他什么。然而,他却如此固执。要还以前无意中欠的人情么?利用过他的人情?他尚且不在意了,为何他还念念不忘?
而且,还……还什么呢?

 

第三十章  挚友分别

缓缓步行至御书房后,皇颢便在御座边站定了。
洛自醉与皇戬静静地望着他,都没有言语。
沉默了许久,皇颢才回首看向他们二人,面上仍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你们都已得到确实的消息了罢。”与平常毫无二致的漠然声音响起来。
“是。”洛自醉颔首。
皇戬也点了点头。
“朕接到密门传报,禹州异动频频。看来,这两日便必须释了宁家的兵权。”皇颢的目光转向皇戬,“皇儿,是你大显身手之时了。此事就交给你,让朕看看你的能耐。”
“多谢父皇给儿臣机会,儿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负父皇的期望。”皇戬弯下腰行礼,回道。
皇颢微微牵了牵嘴角,轻轻跃起来,取下悬挂在御座上方的尚方宝剑,又自怀中拿出一块玲珑剔透的翠玉牌,交给了他。
皇戬接过来,慎重地将剑佩在腰际。
皇颢垂下双目,略思索了一会,眉头浅浅地拧起:“栖风君,由你主持操办冯修仪葬仪之事。”
“是,圣上。”
“这几日,不单宫外,宫中的事情也着意一些。”
“是,臣尽力而为。”
良久,皇颢坐下来:“你们都退下罢。”
这句话中,竟透出些疲惫之意。他对后亟琰了解甚深,大概已经猜得三四分他的决意,这才如此疲倦罢。
洛自醉心中长叹。
在这个世界,因为国师的存在,宫廷争斗中能够构陷他人的最大利器不可能是巫咒;因为宫妃参政的惯例,也不可能利用乱政的名目;因而,最有效的惩戒便只有礼法了。
秽乱内宫,触犯礼法,是皇室之耻,是皇帝纵有心也无力改变的事实。
臣子的压力他能够顶住,礼法规矩却无法改变。全天下的口舌,也无法视而不见。
人类世界的共通点——作为公众人物,当权者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遂心所愿。倘若他们二人并非帝后,这便是两人的事情。但,帝后之尊的荣辱就是池阳的荣辱,此事若不了结,朝野之间、四国之中的震动便不可能平息。
此情此势,要保住后亟琰,几乎不可能。
这已非可轻易挽回的事态了。
别无选择。
他亦该明了才是。
然而,他却似乎仍然不愿放弃。
是否正因了解他的困境,后亟琰才如此决绝?
离开是为分忧,亦或为另辟相处之道,又或为惩罚,恐怕只有他本人才明白了。
洛自醉和皇戬躬身退出御书房,一直立在殿外长廊中的洛无极迎面走近。
见了他,皇戬忽地笑道:“太傅,这几日,将洛无极借我使使如何?”
“我不是物品!”洛无极冷冷地抗议。
无视本人的愤慨,洛自醉轻轻一笑,应道:“尽管用就是。”
未待洛无极冷言回应,皇戬便扯了他走远了。
洛自醉不急不徐地朝风鸣宫飞去,脸上的笑容随着风渐渐消逝。
 
次日清晨,洛自醉醒来时,便见洛无极立在他床前。
昨晚他一夜未归,不知与皇戬商议什么机密之事。想问,又觉着没有必要,洛自醉起身。
洛无极递过中袍与外袍,低声道:“拾月君已在书房等着了。”
洛自醉微微点点头,整好衣冠,洗漱完毕,便匆匆走向书房。这几日,因初言有要事前去溪豫,黎唯回到圣宫主持事务,还不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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