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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管家想了想,道:“听说吴公公只在府里纳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鲜少听闻他跟外界有什么交往。倒是吴公公在世子和大少爷生日的时候,到府里来道过贺。宫里有些吴公公的徒子徒孙年节里还上门走动走动。”
清瑜若有所思道:“这样说来,吴公公倒是真的超然世外,不问凡俗了?”
陆管家道:“那倒也不尽然。像吴姨娘从陇南来的家书,吴公公便十分看重。每次咱们府里打发去给吴公公送家书的奴才,都得了厚赐。王爷一年回来那么一两次,吴公公也会上门来拜会。与王爷在书房一聊就是半晌。”
清瑜这才放心下来,看来吴春和还是绑在嘉王府这座车上的。她对陆管家道:“我入宫时遇到一件危难事。也不好与您明言。就想找个熟悉宫中事物的人问一问。您看若是我让您去请吴公公过府一趟,唐突不唐突?我这个身份总有些不便,要是贸然去了西便门他的府邸,只怕还给人惹下祸事。”
陆管家见清瑜说得郑重,不敢怠慢,想了想道:“那老奴就亲自跑一趟,吴公公既然是看惯了大事的人,想必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计较。况且,小姐怎么说也是姚贵妃的嫡亲孙女,他是伺候贵妃的老奴才,听闻小姐归来,上门问个安也说得过去。”
清瑜神色严肃的道:“那就劳烦老管家速去,太晚的话,这个理由便说不过去了。”
陆管家晓得事情非小,也不做客套,点点头便起身,帮清瑜接吴春和去了。
清瑜揉了揉太阳穴,半趴伏桌上,这一日里马不停蹄,经历的事情又波澜起伏,就是心性坚韧的清瑜,也有些招架不住。须臾,清瑜便听门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清瑜含糊的道:“谁啊?进来吧。”
门被小心翼翼推开,正是红药。她端了一盘宵夜来给清瑜,却见小姐慵懒的趴在桌上。红药连忙上前,放了食盘,又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厚披风给清瑜披上,小声的道:“小姐若是乏了,奴婢伺候小姐沐浴休息吧?不少字”
清瑜抬起头,打了个呵欠,摇头道:“虽是乏了,却还睡不得。你去给我沏一壶浓浓的茶来,我醒个神。”
红药从前跟着清瑜的时候,知道清瑜是最会养生的。这么晚了还要喝浓茶提神,可不是清瑜的作风。她劝说道:“夜半饮浓茶对身体不好,这可是当你小姐您教导我的。回头小姐一夜都睡不好,明日还要去太子祭奠礼呢。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要不我去打一盆热水来帮小姐泡泡脚,解解乏?”
清瑜笑了笑,从善如流道:“好吧。也就是你,要是换了没在我跟前伺候过的人,哪里说得出这么一番道理来?可见陆管家找你来,算是找对人了。”
红药见清瑜还有心情说笑,放下心来。忙去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又将清瑜扶到床上,替清瑜脱了鞋袜,伺候清瑜泡脚。清瑜被热水一激,又多恢复了几分精神。红药摩挲着帮清瑜按着脚,让清瑜浑身都松泛了许多。
清瑜想起昔日最会伺候这些活儿的银霜来,忙问红药道:“怎么不见银霜?她也嫁人了吗?”。
红药一滞,摇摇头道:“王妃辞世之后,银霜便……回了司徒府。”
清瑜一愣,疑惑的问道:“这又是为的什么?银霜从我们园子出去,在母亲房里伺候,莫非犯下什么过错?怎么会出了府去?”
红药有些难过,低声道:“银霜虽然行事不如木樨姐姐……没有慕容姨娘谨慎,但也绝不敢犯错的。只是到底王妃是因病走的,慕容姨娘被王妃指定给了王爷做妾侍,但银霜却没有安排。小姐又不在府上,银霜却是难处得很。后来被侧妃寻了个由头,说是银霜伺候王妃的时候有诸多不精心之处,硬生将她逼走。那时慕容姨娘顾着世子,陆管家也说不得话。银霜那个性子,平日里也得罪过一些人,所以……”
清瑜听了眉毛一挑,银霜虽然性子跳脱,本质却是极好的。人也聪明,不然自己当日也不会打发她去伺候病中有孕的母亲了。谁知却被人这般作践。清瑜听了又怒又痛。
红药见清瑜动了怒气,连忙道:“好在司徒老夫人是个明眼人,知道侧妃这是在清理王妃的亲近人,所以银霜回到司徒府后并没有受苦,跟在司徒老夫人面前伺候了两年。加上银霜的老子娘本都在司徒府里当差,她虽心不甘情不愿回了司徒府,到底能够一家团聚,也算安慰。”
清瑜点点头,想着如今自己没有妥帖的人在身边,有心将银霜要回来,便问:“那外祖母去世后呢?银霜又在做什么?她年岁不小了,还没有嫁人吗?”。
红药叹息道:“却是没有。她性子高傲,又在小姐面前待过,只想着有一日能够脱了奴才身份,哪怕嫁入寒门小户,也要做个正经大妇。只是司徒府到底没人帮她打算,这么多年便耽搁了下来。其中也不是没有司徒府的奴才们打她的主意,银霜死命不从,还惹了舅夫人的嫌。幸好表少爷护着她,如今银霜便在表少爷跟前伺候。”
三百六十五、物是人非【最快更新】
三百六十五、物是人非*
正文 三百六十六、天子寿限
三百六十六、天子寿限
清瑜眼前浮现那个有些晴雯气质的女孩儿,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真苦了她了。你有没有法子想办法见到她?帮我传话给她,就说如今我回来了。不拘是她想回王府到我跟前来,还是想订一门好亲事,都只管说。有我在,自然为她做主。”
红药听了心头一喜,感慨的道:“奴婢定然为小姐把话带到。如今好了,银霜总算是熬到头了。也亏得我们跟了小姐这样的主子,时隔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奴婢替银霜给小姐磕头。”
说完红药便跪倒在地,给清瑜郑重叩头。
清瑜脚还在铜盆里,不能起身去扶,只好嘴里佯装生气道:“赶紧起来。要谢让她当面来谢。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似的?银霜伺候母亲病中产子,这份恩义,我怎么会忘记?”
红药连忙起身,将清瑜身前的铜盆移开,一边用干净毛巾帮清瑜擦脚,一边道:“说起对待下人好,各府里也只有咱们小姐了。不是我吹捧小姐,跟着小姐面前的,谁没个号归宿?木樨紫兰伺候王爷,奴婢也做了掌柜娘子,香云要不是想不通,偏要回宫里,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得病死了……”
陡然听到香云的名字,清瑜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个浑身捆绑鬓发散乱的女子,当日宝应殿内发生的一幕幕如在眼前。吴春和最终将香云封了口,所以红药等人只知道她是留在宫中得病死的,却不知道,香云是一场大阴谋中牺牲的一个小卒子。想起来,那是经过清瑜默许的第一个被灭口的人,清瑜心中还是有些颤抖。固然是香云对不起她在先,可是终究还是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清瑜并非那么冷血,能将这一件事抛诸脑后,不管不顾。
红药见清瑜突然发了愣,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忙停住了口。她小声道:“小姐若是肚子饿了,我特意准备了一些糕点,都是素日小姐爱吃的。银耳莲子羹也用小火炉温着……”
清瑜正被往日心魔纠缠,确实没有胃口,只道:“放那儿吧,待会我饿了会吃的。一会我还有客人来。你收拾收拾先下去吧。一会儿管着那些下人,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红药见清瑜语气郑重,忙点点头,端着铜盆出去了。
清瑜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待自己去做,她索性盘膝坐在床上,默默运转真气,将般若秘藏心经重又练起,不一会儿,清瑜的心绪便重归宁静,把那负面情绪驱散了个干净。
吴春和夜里本睡得早,似今天这般被人从床上叫醒,在近两年中是几乎没有过的事儿。不过他在宫中服侍贵人们一辈子,早就被训练出来机警,这略一振作精神,吴春和便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他目无表情的说:“什么事?”
仆人小心的道:“老爷,外头来了一位瘸腿的老人家,带着嘉王府的腰牌,说有事想请老爷您过府一趟。奴才怕人留在门口招摇,让他们进了院子……”
吴春和闻言忍不住紧皱眉头,拿着嘉王府腰牌的瘸腿老人,莫非是陆管家?一想到这里,他再也没法子镇定下去。若不是大事,怎么会让这位老管家半夜三更亲自上门来请?联想到最近京城的局势,巴王兵败自刎,太子遇刺身亡……吴春和顿时觉得荒芜了许久的那颗心,又活过来几分。
他连忙起身将衣服穿起,又对那仆人道:“你问问来人可是陆管家?若是的话,就请进来说话。”
那仆人一愣,见惯了老爷平日的悠游懒散的样子,忽然此刻主人露出几分果敢之色,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吴春和对着镜子整了整衣服,见那仆人还愣着,忍不住有些生气。若是换做往日在宫廷,这样不知眼色的傻蛋,早被人制死了。只是出宫之后,吴春和刻意要脱去宫廷痕迹,所以找的仆从也是乡邻推荐牙人带来的。最是平常人,当然也有些木讷。
吴春和懒得多说,忙推门出去,见到院子里一个老者拄着拐杖,由一个年轻仆人扶着,正等着那里。吴春和定睛一看,不是陆管家又是谁?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客气道:“这么晚了,老管家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只管让人来通知一声便是。”
陆管家忙道:“实在是事出突然,恐怕年轻人不知底细,冲撞了吴公公。所以我这把老骨头就特意来一趟。”陆管家当然不敢在吴春和面前拿大,别看现在人家无权无势,当年嘉王都要给这老太监十分脸面。
吴春和这么多年养成的性子也是极为缜密的,他见陆管家也不明言,便猜到其中甚有蹊跷。忙问:“听说老管家是要我去王府一遭,这么晚了,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我明日一早过去?”
陆管家摇头道:“事不宜迟。老奴是奉了小姐之命前来请吴公公的。小姐的意思,无论如何,请吴公公现在就去。”
吴春和一愣,随即惊愕的问道:“小姐?莫非是你家小姐从延州感应寺回来了?”
陆管家点头道:“正是。今日小姐入城便去了宫里,头先才刚刚回府,便立马打发老奴来请公公,还请公公跟老奴走一趟。”
吴春和立即品出几分味来,他是知道嘉王府那个还珠郡主的,当年宝应殿发生那般大事,她年纪幼小,便能左右局势,硬生生将一场祸事压了下来。纵然是最后为父赎罪被发配去了延州,也算是极为难得的解决的那件事。吴春和是当年见证人,自然晓得这位嘉王府小姐的厉害。既然如此,他也顾不得往深里想,忙点头道:“那就即刻出发。有什么事,我们路上说。”
陆管家连忙与吴春和一起出门,上了嘉王府的马车,急匆匆往嘉王府赶。
清瑜与吴春和再见到面的时候,二人都生出十分感慨来。在吴春和眼中,当日那个小姑娘一晃眼已经出落得如同明珠美玉一般,只能感叹流年逝水。而在清瑜眼中看来,离开了宫廷的吴春和仿佛几年时间老了二十岁,腰板不再硬朗,皱纹变得很深,头发已经白透了。清瑜心中有些奇怪,听陆管家说,吴公公这些年应该是活得很自在,怎么反而精神头差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