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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莹笑着轻轻拍了拍许苹苹的肩,拉着她的手笑道:“挨着姐姐坐,几日不见,姐姐委实想你。”
“那还要怨姐姐定了亲啊!要不是姐姐定亲,哪里像现在这样,轻易出不得门。”
许苹苹的揶揄让张婉莹立刻红了脸:“又在胡说……”嘴上娇嗔,眼角却不觉往旁边瞥了瞥。
于清瑶看得分明,她这一转头,不是回避难堪,而是看的正在为众女斟酒的婢女。这婢女,不是她之前见过的金缕。面相陌生,虽长得不是多出众,可却一派稳重。看起来应该是个得用的。
可是,因着张婉莹的这一瞥,于清瑶心底却生出几分怪异来。
这丫头,穿得也是平常,和之前一直跟在张婉莹身后的金缕,没什么区别。可是,看金缕面对她的神态,却是充满了敬畏。就连身为主人的张婉莹,一瞥之间,也似有三分忌惮。
心中惊疑,于清瑶就格外留意里外侍候着的几个奴仆。除却一直跟着张婉莹的金缕外,今天张家派来的还有四个奴仆。除却刚才张婉莹瞥的那个丫鬟外,还有另一个丫鬟忙进忙出。外面又另有两个青衣小帽的小厮,等候吩咐。
虽然人少,可是里里外外的事却做得极为妥当。手脚利落不说,行止更是进退得体,颇有富贵之气。以于清瑶看来,这几个奴仆,比之侯府中的奴仆还要有序三分。虽然张家也是官宦之家,可这样的仆人却不是一个号称两袖清风的三品官养得出来的。
垂下眼帘,于清瑶忽然间就抿唇笑了起来。心里多少已猜到几分这四个奴仆的出处。不过,没想到恭成王世子倒是个有心人。竟把自家奴仆借于未婚妻来充门面。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只怕要有人窃窃私议了。
只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她笑着欠身,想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却不想这时候张婉莹突然笑着唤了一声:“清瑶,我知你不喜多言。可是既然来了,怎好总是一人躲清静呢?过来,陪我同坐。”
张婉莹这一叫,原本并不曾多注意于清瑶的众女便不由转目相看。有经过牡丹园之事的,心中自有思忖,又悄悄把事情对着不知是怎么回事的姐妹讲了。一时间,倒没有人对于清瑶能坐上位表示不满。
只有陈灵儿,一声冷笑:“于小姐,既然吹得一手好笛子,不如回头也吹给我们听听,说不得,还能再得什么贵人的青眼呢!”
于清瑶笑笑,只当没有听到,不愿与陈灵儿起冲突。反是许苹苹冷笑:“于家姐姐的确是吹得一手好笛子!你可是嫉妒了?先前还说人家是草包,可你自己呢?怎不见你有什么技艺,也得长辈们称赞呢?现在啊,光凭几个笑话,可是混不开了……”
吃许苹苹一激,陈灵儿涨得满脸通红。忽地一下站起身,却被张婉莹一把拉住:“好妹妹,看在姐姐的面上,不要恼了……”
陈灵儿虽仍有恼意,可碍着张婉莹到底今时不同往日,还真不好拂袖就走。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见许苹苹嘴角噙着笑,只是拉着于清瑶说话,不由更恼了几分。
“清瑶姐姐,我听我家兄长说了。还要多谢你那天放他一马……”许苹苹笑盈盈地说着,倒让于清瑶有些小惊讶。
难怪这许苹苹今日竟是维护她。只是没想到,那呆霸王竟连自己的窘事也同自家妹子说。看来果然是兄妹情深。不等她再谦上几句,许苹苹已经吃吃笑道:“你家那个亲戚近日过得如何?”
于清瑶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叶吟霜。
许苹苹也不等她回话,只是得意洋洋地仰着头,笑道:“敢和我争,和我打架,算她倒霉!我倒要看看,她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想嫁入豪门?想得美……”
想起那日听到白氏母女的对话,于清瑶有些明白过来。再看笑得灿烂无邪的许苹苹,心里便有三分忌惮。
这些生在豪门贵胄之家的女子,个个都不好惹。哪怕外表看起来再温婉善良,天真可爱,可那高明的手腕,狠辣的手段,却随时都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心中忌惮,于清瑶言谈之间就更小心翼翼。虽有异能傍身,可她的异能到底不是万能。若在人前暴露,说不定会招来怎样的祸端。更何况,她不想再一次被异能操控,做出连她自己都怕的事情来……
今日备的素酒,是用金桔酿的果子酒。入口酸甜绵软,并不十分醉人。就是于清瑶,也在笑谈中吃了几杯。
一群少女,正自说笑浅酌间,外面候着的小厮忽然进来,唤了那个名叫珍珠的大丫鬟出去。眼角瞥见张婉莹持杯的手微微一顿,虽然没有回头去看,可她身后的金缕却抬眼看过去。心知必是有什么事,于清瑶就暗在心中留意。
过了片刻,那珍珠转回来,笑着禀道:“小姐,恭成王府的世子爷请了朋友在那头的水榭饮酒,听说小姐在此宴客,特派了人过来问候。”
一听这话,张婉莹还没有说话,众女已先笑闹成一片。虽被众女起哄得脸上发烫,可张婉莹还是落落大方地点头,“派来的是什么人?”
“是世子爷的长随……因听众小姐在此,不敢入内,奴婢就叫他把带过来的食盒放在外边了。”
珍珠顿了顿,又笑道:“那长随特意说了,食盒里有一道烤鱼。虽看着不起眼,可却是世子爷的师兄弟郭公子亲手钓到,亲自烤制的,还请小姐们尝尝鲜。一会儿将夜时,世子爷还要在湖边放烟花。还请小姐们到时一起赏了烟花再散。”
虽然珍珠说的话很是平常,可不知为什么,于清瑶听着,心中却是微微一动。抬起头来,她有意无意地扫过去。那珍珠虽是立刻便转开头去。可刚才却分明也是在偷瞧着她。
这珍珠……不,是这宴会?!怎么,竟似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呢?。w。
第八十四章 既见佳人,云胡不喜
心中疑惑,可面上到底不显分毫,于清瑶收回目光,只管和身边的许苹苹说笑。就连珍珠走到她身边,笑着布菜时,她也没有回头去看。
珍珠侧过脸,目光分明在她脸上扫过,可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各位小姐,这鱼虽看着不起眼,却是自金波湖钓上来的,很新鲜……”
“新鲜?”陈灵儿先笑起来:“再新鲜的鱼被烤成这样,还能吃吗?”
那鱼,的确是卖相不佳。有几尾甚已经烤得发焦,发黑,一众千金小姐吃惯了山珍海味,又怎么看得上这样呢?
珍珠一笑,也不说话,默默退下。
于清瑶也没有去看,只是举箸夹了一尾小鱼。鱼的卖相虽是不好,可味道却还算能入口,只是烤焦的地方多了一股糊味,在舌尖泛开,带着些微的苦涩。
“这……能吃?”许苹苹皱着眉问了一句,看于清瑶点头,就抬手去夹:“我还没在外面吃过这样的鱼呢!想来,和家里的比还是有些意思的……”
于清瑶低笑,也不说话,在身后柳絮轻轻碰她时,便笑着欠身,施了一礼后抽身退出。众女见她那般模样,只当她要方便,无人在意。只有张婉莹,回眸瞥了于清瑶一眼,虽不动声色,可眼中却隐隐有一丝怀疑之色。
退出亭外,柳絮跟在于清瑶身后,悄声道:“小姐,刚才那位珍珠姑娘塞了个字条给奴婢。”
于清瑶淡淡应了一声,脚步不停,手却缩在袖中负在手后。感觉到一个纸团落入手中,于清瑶收回手。借着袖子遮掩打开那张纸条。只见那上面只有一句话:湖心柳岛,盼能一会。
字迹很是陌生。虽然笔力甚佳,却只能算是工整,称不上多好。
粗粗看过,于清瑶立刻收字条纳入袖袋。回眸远望,可巧那珍珠也正望出来,目光相对,那珍珠笑着福了下身,便转开目光。
于清瑶垂下眼帘,暗在心中猜测。
虽觉这事透着蹊跷,可又觉得未必是什么陷井。如果今天的赏花会真是恭成王世子托张婉莹之名办的,那写这字条的人不外乎两个:一是林华清,二是郭可安。不论是哪个,想来并不会害她……
何况,看这字体,多半是郭可安的可能性更大。
心中“忽”的一跳,于清瑶忽然觉得脸上发烫。难道,那一天,她的试探真的是成了?那郭可安竟是……
这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于清瑶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是喜,是悲,还是怅然若失?分不清,那淡淡的茫然中夹杂的难明情绪。
前世里,她因婚姻之错而身心俱伤,孤零而终,怀着一腔怨愤,只盼这一生能够有幸福的日子……
可是因为前世的伤,她对能够遇到一个如话本中所述一般,痴情相恋的男人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也不过,是想嫁一个忠厚老实不会害她的男人便罢了。就因为如此,她才私心认为那个总是充满正义感的男子,是个可托付终身的男人。
一再试探,所为的,也不过是能期许终身,可现在,事到临头,心头却压不下那一丝惶惑,那一点不安……
明明,是她所期待的不是吗?
借着走出亭来,她没有再折身回去,只是带着柳絮信步而行,往远处湖畔那座虹桥而去。
因有汴河穿城而过,京中向来多桥。而这座由金波湖畔直入湖中那座小岛的桥,就因形若长虹而得名。
湖中心那座小岛,虽然称之为岛,可是却不过半亩地,岛上除了几间屋子,就只剩下那些柳树。临水而生,万绦齐垂,由春至夏,一片浓荫翠意,惹人万般怜爱,所以就被称为“柳岛”。
缓缓而行,一段虹桥将要走完,于清瑶又生忐忑。忽然间,回过头去,望着柳絮,她迟疑着道:“柳絮,你说,我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她没有把话说明,可是偏偏柳絮却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笑盈盈地道:“小姐不该问该去不该去,而应问自己:想留不想留。”
柳絮的话也是说得含糊不清,可于清瑶默默在心底念了一遍,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的确,事情的重点从来都不是她要去见谁,而是她为什么要去念。既然不想留在侯府,那她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柳岛的面积不大,可是重重垂柳,却看不清岛上的情形。登上柳岛,于清瑶迟疑了下,才让柳絮留在外面。
柳絮犹豫了下,才道:“若有什么事,小姐一定要大声叫,奴婢就在外面等你。”
于清瑶笑笑,本不想回应,可看柳絮一脸认真,就重重点了点头。
拂开重重柳丝,仿佛是走进一重又一重的绿幔帐中。于清瑶四下张望,虽然觉得约她的人应该是无害的,却还是在心底暗暗警惕。
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根本就看不透的……
“喂,”一声低唤,让她猛地转身。隔着柳丝,望见那用扇子撩开柳丝,歪着头看她的少年。心里泛上一种说不清的古怪感觉。她还以为约她的人是……
“见到我,是失望还是开心呢?”林华清低声笑着:“这个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开心。不过你放心,约你的人不是我。”
笑着,他肃手相邀:“于小姐,还请里面请。”
瞥他一眼,虽然对方仍是一惯的油腔滑调,可是于清瑶却敏感地觉出对方似乎有什么不大一样的地方。
无瑕多想,她举步上前。跟在林华清的身后,张了张嘴,却到底不好意思追问出口。
反倒是林华清,低声问道:“于小姐可曾得了消息?之前我答应你的事已经为你办妥了……不知,于小姐要怎么谢我?”
几乎是本能的,于清瑶立刻驳道:“林公子虽是尽了心力,可却也因此得了那些美人的青眼,难道不该是林公子谢谢我吗?”脱口而说,她立刻就心生悔意。这样的话,要是出自林华清之口,也便罢了,由她来说,却未免太过轻浮。
索性,林华清回眸看她半晌,却只是笑了笑,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