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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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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席不多,只剩下位于楼道旁的那一座,两人也别无选择,便将就着坐下了,伙计们忙得不亦乐乎,还未注意到他们。两人也不急不燥,斟着桌上原有的茶水自饮自酌。

    没等来伙计,却见一人缓缓从阁楼上步下,青衫缓带,锦冠华宇,一柄纸扇在手,腰间佩环叮当,好一派风流倜傥。

    她和来人具是一怔,知道会再相见,只是猜不到是在这般情况下相见,数日前还曾并肩携手,现在却形同陌路,林濂睿有些悲哀,却未表现在脸上。

    空气似是凝固了一般,周围喧闹不减,却只如机械般放映的黑白电影一般,两人无言对望着,渊只是旁观,尴尬的气息在三人间流转。




第三十章 ;游兴浓于酒(三)

无何,林濂睿启声道:“你……你还好吗?”他只觉得这样的问话如此蹩脚,话却已出口了。

    沉霖绽开了一个很美的笑容,回道:“没有你在一旁,我过得理所当然的好,极其好。”此话不假,她和他之间,一向是只有逢场作戏的,褪去了虚假的面具,感觉自是轻松百倍了。

    而林濂睿有些苦闷,脸上却笑得如沐春风,朗声道:“如此甚好,只是终有一日,你还需再回到我身边的,某些人可要谨慎些了。”目光毫不避讳地望向渊,笑里藏刀。

    渊也不惧,直直地迎接林濂睿带刺的目光,回击道:“彼此彼此,这感情之事可是不能勉强的,林公子若是不服,尽管一试,且比个高下也无妨,只是怕霖怨恼罢了。”

    言罢,两人具是将目光投向她,而她则是一抚青丝,邪魅一笑道:“两位何苦再争,明知这结果皆是相同的。都是聪明人,我也无需挑明来说了。”

    林濂睿剑眉一挑,说道:“这些年来,你当真对我了无情意?”问这话时,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并无底。

    她只是抿嘴一笑,低声道:“眼下这般情境,林公子还不了解吗?既是逢场作戏罢了,又何必再问,你是应是明白的,我们是敌非友。”

    这样的话着实令林濂睿一阵神伤,却还是摆着纸扇,悠然坐于她身旁,俨然要与她一同用膳。

    见他这番模样,她倒是捉摸不透了,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揣测地问道:“你这是要做甚?”

    林濂睿嬉皮笑脸道:“自是与霖儿一同用膳了,这无月楼也算是飔风城一大名楼,既是来此,不为用膳还为何事?”

    说得她一阵语塞,推托不是,放任也不是。渊看出了她的为难之处,便替她解围:“林公子,此次出游只有我与霖两人而已,不便外人多加参合,还望您谅解。“话虽是说得温润圆滑,言下之意却是针锋相对的。

    林濂睿倒也不恼,叹气道:“我也无意同你一桌,只是这酒楼内只剩得这一个位置,无奈之下只得将就些了。”这厢也是毫不示弱,恶语相对。

    眼下这境况,她也只得出来打个圆场:“也罢,也罢。渊,就让他坐下吧,也非头一回同桌共饮了,再多一次也无妨。”

    三人同坐一桌,林濂睿硬是要与她坐一张长椅,她不依,林濂睿也不罢手,这样尴尬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小二来招呼他们。

    出于以前的经历,她对小二格外敏感,仔细观察起来。这小二倒也不似前两位,衣着虽无特色,却也整齐洁净,并非笑得眼都眯起来,只是浅浅一笑,文质彬彬,与前两位的差距就好比高级咖啡厅服务员和街边大排档服务员之间的差距。

    当小二问他们要些什么菜时,林濂睿俨然以主人身份自居,大点特点起来,她在一旁蹙眉,渊则是浅笑不语,目光不知飘向了何处。

    菜上得颇为快,没让他们在尴尬的气氛中等待太久,林濂睿边舀着粥,边对她说:“可别小看这粥,由十六种名贵药材文火熬制而成,味美色香,美容养颜,功效可是极好的。来,多喝点。”一只盛满粥的勺子递到了她的嘴边,两人已挨得很近。

    她推却了粥,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便好。”

    林濂睿却不依不饶,还是将粥递及她的嘴巴,讨好道:“来嘛,霖儿别害羞,无需顾及旁边那个人,就当他不存在好了。”语毕,还用眼角瞟了渊几眼,那眼神中带有挑衅也带有以男主人自居的威风,渊只是笑笑,仍旧不语。

    几番推却无果,她只得无奈地摆手说道:“罢了,我不吃还不行吗?”不管林濂睿再怎么哄,她也视之无物了。

    林濂睿见她不理自己,只得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渊也不时动动筷子,三人皆不再言语。

    林濂睿有些气闷,要了一壶酒,一人自斟自酌起来。她见林濂睿独饮,怕他醉了又说些令人脸红的话,便夺过他的酒,斟了一杯,细细品尝一番。

    这一举动着实令另两人惊讶,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她安之若素,边品酒边道:“好酒是好酒,只可惜还是浊了一些。”言下之意便是这度数低了,商场上饮酒应酬可是必不可少的,这点酒量她还是有的,虽不说千杯不醉,至少这样低度数的酒能饮上不少。

    渊轻轻拍手数下,微笑道:“好酒量,今个儿霖既有如此兴致,我便也当奉陪才是。”语毕,招手让小二再上一壶。

    见这两人品得好不优雅,林濂睿心生怒气,也不发作,抬头冲小儿喊了一声:“小儿,来两壶你们这儿最烈的酒!”

    这下她可是叫苦不迭了,本是想让他罢饮,不料反激起他的兴致,真是得不偿失。

    几杯下肚,林濂睿脸色稍显红润了,惊得她以为他要胡言乱语了,却不料他只是这么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眼睛里无形地闪烁着些什么,无语地望着她,看得她一阵慌乱。

    直到他倒进最后一滴酒,摇了几次酒壶也不见回响,才有些颓然地放下了酒壶,将如火般炽热的目光投向她。

    半饷,才启声道:“霖儿,跟我走吧。”语调不温不火,却极为坚定。

    她也回了他一句极为平淡的话:“不走。”

    林濂睿猛地抓起她的手,目光似燃烧的烈火,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跟我走!”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轻轻的一声“咻”,一颗小石子落地,随之的是林濂睿猛然避开的手也松开了她,渊一脸淡然,手还是隐在广袖之中。

    林濂睿带火的目光转而向渊,似静电摩擦一般,随时可能擦出火光来。

    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楼阁上传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三人一齐抬头,只见溟墨一袭黑衣,立于栏杆旁侧,目光冷如寒霜。

    林濂睿恼怒地低吼了一声:“君溟墨!”

    溟墨并不理会,冷声道:“希望您能以大局为重,别忘了您的母亲……”他的话如冷箭一般刺中林濂睿,将林濂睿的怒火死死地压了下去,连眼神也变得淡漠。

    溟墨的出现令渊始料未及,说道:“溟墨,此话是何意思?”语调极淡,却是暗藏杀机。

    溟墨冷哼一声,说道:“还记得方才歇脚时她喝的那杯茶吗?”

    她一听,不由得脸色一变,莫不是茶中有毒?随着疑惑,将目光探向渊,希望能得到答案。

    渊轻笑一声,说道:“我还当是些什么呢,若是有毒,又岂能瞒过我的眼睛。溟墨,你当是清楚我在暗月是做些什么的。不过你倒是大胆,在我面前也敢用易容锁骨之术,还是我惯用的扮相。”

    听渊这么说来,她便也放宽了些心,论武功,渊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论用毒,还是绰绰有余的。

    却不料,溟墨不慌不忙,直勾勾地顶着渊的眼睛,清晰而有力地吐字:“如果我说,那种毒是‘渊’呢?你又当如何?”

    溟墨的话令渊不由得蹙眉,心中一惊,质疑道:“不可能,这种毒只有千年雪山上的寒蝎才能制出,且不论而今寒蝎的栖息地——冰渊已经彻底封死,纵然你们能找到寒蝎,也无法知晓制毒工序,那样繁琐的工序,即便是我也难以胜任。”

    此时她是否身重剧毒已非重点,重点已落到双方的气势之上,只要能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观点,便占了上风。

    只是由于知晓这点,溟墨才有恃无恐地说道:“陛下麾下不乏奇人异事,纵是有这等能人又何足为奇?‘渊’乃天下第一奇毒,无色无味,连制药者都需万般小心,以免自身中毒,你无法探知也实属正常。”

    面对溟墨的蔑视,渊语调中带了些微不悦:“方才饮茶之时,我已注意到你,只是这正面冲突于我们不利,才未揭穿,我已让霖服下混元丹,常毒当是无法侵入她体内的。你若是硬要说所下之毒是‘渊’,我也无他法,只是你并不谙毒药,如此剧毒又岂是你能驾驭的?”

    溟墨不由得蹙眉,凉薄的声音中透了一丝惊讶:“你何时令她服下混元丹?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们,皆为见你有所动作。”

    渊见溟墨已有一丝慌乱,便笑了起来,隐约露出一口皓齿:“你可曾记得,我递与她一方丝帕,随后她又因指尖擦伤而吮指?”

    三人已是无语,她更是暗叹渊的高深莫测,不显山,不露水,便化了对方的招数,自己还蒙在鼓里,至今不知自己是否中毒。

    溟墨见无法瞒过渊,只得来硬的,周身寒气四溢,附近的水蒸气竟凝成了水滴,落在他抚着的楼梯上,将古木润得清凉。

    她只觉得寒风刺骨,理智还是告诉她需要冷静,渊不谙武功,虽轻功甚好,却也不便在此使用,对方已是决心要带自己走,不会有所顾及。

    溟墨的声音似从冰窖中传出,不只是语调冰冷,带过的丝丝寒气更是令她不觉战栗:“我只问一次,你跟不跟我们走?”

    一旁的食客见状不妙,早已脚底抹油,四散逃开去了,偌大的酒楼里,除了他们四人,便只剩下擦桌抹墙的小儿,和低头轻敲算盘的掌柜了。

    水滴落下的滴答声与算珠被上下拨动的声音相鸣,在略有些空荡的酒楼里回响,她的心也随着这些声响的震动而跳动。

    溟墨见她未答,便走上前来,欲将其强行带走,林濂睿在一旁默不作声,渊的神色有些凝重,隐在广袖之中的手似有些悸动。

    气氛已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她却猛然喊道:“等等!我不跟你们走!他早已中了我下的毒,你们若是为难我,我便不与他解药。”手整指着一旁的林濂睿。

    如此情形出乎每个人的意料,本已连擦桌的小儿目光皆开始暗藏杀机,却被她的一句话震住了,溟墨周围的温度也有所回升。

    林濂睿不悦地跳着眉,带着因饮酒过多而沙哑的嗓音问道:“你说什么?你对我下过毒?”那语气多半是不信的。

    她却十分坚定地答道:“对!早在渊带我走时,我便已对你下了渊给我的毒药,你还记得我手上的那串银铃吗?我将有毒的粉末置于铃中,让渊教我用内力控制住粉末,使其不至坠下,待渊来接我之时,随意拨弄了一下你的头发,毒药便随着腕间银铃的摆动喷洒而出,早已深入你的肌理了!”

    林濂睿当时已中渊的迷药,并不知她是否有此举动,而溟墨却是十分清楚的,他一直于暗中观察,她当日确是拨弄过林濂睿的发丝,腕间的银铃也确是随之摆动过,只是不知是否真有毒药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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