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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姬连忙俯□将他扶起,唇角一弯,微笑道:“好。”
从那以后白日里,瑶姬将一身武技悉数教导给蔚染,而到了夜里,蔚染则悄悄来到他的房间,坐于他身侧,一面听他抚琴弄乐,一面谦虚地习得琴艺。蔚染在音律鉴赏能力方面,有着极强的天赋,往往他弹过的琴曲,蔚染都可以将其间表达的主旨、蕴含的情意分毫不差的陈述出来。
他为有着这样一个出色的徒弟而骄傲,也终于再也按耐不住将那一所谓谋反的琴曲奏与他听。那一曲《广陵散》为他几年前所作,取材于民间琴曲《聂政刺韩王》,其旋律激昂、慷慨,具有戈矛杀伐战斗的气氛,直接表达了被压迫者反抗暴君的斗争精神。
待他奏毕,年幼的蔚染已转过脸面,澄澈冰蓝的眼底有些错愕,有些惊恐地道:“师傅,你要谋反?!”
瑶姬自然不可能答是,仅违愿地慢声应道:“少主多虑,在下不过是极为欣赏《聂政刺韩王》曲风精妙,一时兴起便顺手谱了这曲《广陵散》。”此时他心中是困惑矛盾、百感交集的,甚至于乍喜乍悲,喜的是蔚染少主不愧是他惜为知音之人,竟悟出了琴曲背后的隐情;而悲的是,他还尚且年幼,涉世未深,会否口风不严,将此事泄露了出去。
而后的日子一直过得风平浪静,也证明瑶姬确实是多心了,蔚染虽还年幼,却也并不是不晓得此事一旦曝光,后果的严重性,自然对谁人也未曾提起。瑶姬也对其坦言自己的身世,乃是一被韩王误判为满门抄斩朝臣后裔的幸存者,韩王无道,只当忠言逆耳,蛮横专行,天理不容。他侥幸免得一死,便一心只思着报仇雪恨。然而韩王势力岂是他一毫无地位之人所及,苍天开眼,终在他走投无路之时,攀附上了那么一个权富谋反的势力,于是不及多想,便加入了。
而那时若不是蔚染尚且年幼,也不可能猜不透府中企及密谋造反的人,其实并不止瑶姬一人。而蔚染自然也不知那瑶姬口中所谓攀附上的谋反势力,主谋与发起者是自己的父亲。这便是吟风所要告诉他的真相,他的父亲自以为行事诡秘,却不知门客人中早已被韩王安插进了密探,等待的便是围剿的大好时机,能够将乱党贼子悉数歼灭。
自然也更不会有人知晓,瑶姬乃是公子翌派入国师府的间谍,忠于的主人也仅是公子翌一人。瑶姬惜难觅之知音,并无对蔚染隐瞒身世,所言亦不假,而唯一差池的便是将一段内情给隐去了。瑶姬被镇压的王权逼迫的走投无路时,首先投靠的不是国师,而是废太子公子翌。
其间受到了公子翌诸多大道理的熏陶,连这位曾经贵为太子的男人都可以轻易将怨恨与荣华放下,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平易近人地与人相处,随和而温文,他又有何做不到,久而久之的,也逐渐平淡了澎湃的内心。
他曾立言,若公子翌有何需要与吩咐,甘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那夜公子翌来到他房中与他表明入国师府探查之意,他当下便应承下来。公子翌将任务说得明白:“我并非是要阁下去送死,将大概情报掌握方可。如若是情势危急,即刻撤离。阁下是个人才,枉送了性命,便不好了。韩王倘若怪责下来,我会力保你无恙的。”虽然是个废太子,但那样自信满满的态度,双手之间仿佛充满着强大的掌控力,行事风格有如帝王般威慑的魄力,一瞬间令瑶姬除了应是,便再也无所适从。
瑶姬在国师众多门客中地位不高也不低,兼之行事谨慎,为人少言,在国师府中并不起眼,但依据上面分派下的任务从中所掌握的逆反情况来看,已足够公子翌受用。瑶姬勿须多费神收集情报,便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点拨蔚染的琴技上。
三年来,蔚染的琴艺大有所成,已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瑶姬深感再已没有什么技艺可教给他了。然,他唯一的遗憾是,无论蔚染抚琴的技艺有多么高超,指端奏响的琴音始终是孤傲冷漠的,远远地将感情束之高阁,换言之,他的琴是无心的,这样的限制和束缚,使他在艺术上无法达到更高的进境。但这大概与他的年岁有关,待他长成一些,有了心仪的女子和真切深邃的感情,更上一层的障碍便会不攻自破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夜里接到密报,谋反行动要开始了。瑶姬即刻通知公子翌,而不久后公子翌回来的信函内书写着:韩军将至,立即撤离。
他从来都是佩服公子翌的,他的势力几乎遍布黑白两道,就好比这次,无论是心有不轨、企图作乱的国师府,还是欲要镇压叛军一网打尽的韩王身边都安有对其忠贞不二的心腹。真正拥有掌控力的人,不须用上强迫的手腕,自会有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所谓人心所向,这,才是真正的王者。
他连夜收拾好行装,却独独未带走那把七弦瑶琴,吹熄了烛光,悄然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呆立住了。年幼的少主蜷缩在寒风里等他一夜,落寞悲伤的脸孔,仿佛一只受伤可怜的小兽。他走过来,揪住瑶姬的衣襟,默默地说:“师傅,不要抛下我。”
少主的母亲据说是个很美丽的西域女子,可惜红颜薄命,生下蔚染不过二三月便过世了,西域有一种诡异的说法,这样的孩子生来是带有噩运的,因为他尚在娘胎中便将母亲的精气吸收殆尽,致使母亲体虚而死,那么生下来必定是个祸害。也因此蔚染的父亲,对于这个孩子并没有投入过分的关爱,在他看来是蔚染的诞生才将他妻子的生命夺走了。
父亲的置之不理,致使少主幼年时并未受到足够的关怀,在没有父母关心的年岁里,那个孤寂的孩子是怎么过来的,瑶姬并不清楚,只是在刚接触到少主时,他总是一人坐在窗旁不发一言,沉默地望着秋叶落下,深蓝的眼睛晶莹透亮,好似泛着泪光,他就这样静静地抬头望天,一坐便是一整日。
与他相处的三年里,少主日渐变得开朗一些,有时会开怀地笑,有时会爬上他的榻子赖着他撒娇,但绝大多数时还是一再的沉默。瑶姬无微不至的关照变得尤为重要,对于少主而言,他既是师傅,又是父亲,甚至于,已是跨越了年龄界限以琴瑟相知的知音好友。
目下镇压大军将至,他不想少主无辜牵连于谋反罪责中,惨死在此,便与他说道:“我的志向并不只限于府上,平生的夙愿便是流浪四海,周游列国,广博见闻,少主若是感到有趣,不妨与在下一道出游,一年后便归来,如何?”一年之期不过是胡诌,那时若是回到这里,大概已物是人非了。
少年沉吟片刻,懂事地点点头,道:“待我问过阿爹便依了师傅的意思。”
瑶姬连忙道:“不可。你贵为公子,若让国师大人知晓你与我同去,此行大抵是要作废的。”
少年露出难为的神色,复又想了想,说了声稍等,便匆忙跑入屋中,执笔给父亲留了封去信,然后小小的个子抱着比他还要高出一截的七弦瑶琴稍显吃力,摇摇晃晃地下了台阶走过来。
瑶姬笑了笑,接过了那把琴,道:“本欲是留于你做个纪念,既然你要与我一道同行,便到了你足岁再送与你罢。”说着便背起琴,牵起他的小手,趁夜飞快地朝外走去,怕是再晚离开便糟了。
熊熊蔓延的大火烧得如凤凰泣血般鲜红灿烂,大军持械破门而入,府里的门客拔剑迎了上去,厮杀声气吞山河、震天动地,然后,数之不尽的尸体倒在了刺眼炫目的血泊里,那一夜,焚烧的火光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而国师府的宅邸在火焰中一座座化为了灰烬。
瑶姬始终是来不及将少主带出国师府,眼见大军将入,眼疾手快地带着少年拐入了一间书阁躲藏起来,他知道情势危急,此地亦不宜久留,很快便会有人搜查到了这里。他将少年护在身前,侧目透过轻轻撩开的半扇窗户,巡察着外面战斗的情况,毋庸置疑,在乱军突入的局势下,国师的门客根本无法占尽任何优势。眼下仅凭着国师府地利的条件,勉强与对方战成了平手,相信不久便会败下阵来。
察觉到缩在他怀里的少主瑟瑟发抖,他俯下来慢慢地拥紧了他,示意他,有他在莫要害怕,复又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白色窗纱上,流淌下浓墨一般粘稠的血红色,随后一颗人头咕咚砸在窗框上,发出闷声一响。他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温柔的眸光转瞬化为果决,必须要及早寻个机会离开才可。
“那边的房间查过了么?”淡淡而优雅的男音,在粗犷喊杀与铿锵兵器的杀伐之音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那样的平静和慵懒,耳熟得令瑶姬蓦然一怔,悄然将窗户的角度开得大些,以便看清那个男人的面容。
他一袭云缎白衣,清俊淡雅如沐春风地立在乱战之中,在血腥杀戮的夜里,在烽火与厮杀边缘,他的唇角始终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副指挥若定、不怒自威的派势。忽然他朝着瑶姬这边望了过来,淡淡的笑容瞬间隐匿,平静优雅的面容上带着冰冷的萧杀和冷漠,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无底洞般漆黑得深不见底,这样冷漠的眼神,根本不似他认识的公子翌。
前来歼灭乱党之人,竟然会是他。瑶姬想不到,也不敢往下想,他怕他早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就这么陷入遐想的一刹那,他明显地感到怀中的少年身躯狠狠一颤,回身便看到了那位温润儒雅的公子踏着雨水与血水混合的液体里,化身为杀神与夜修罗,浑身浴血地持刀将国师的身体由头顶至下,纵向砍成了对半,出刀之残忍,血肉横飞,在场的女人与小孩无不昏倒过去。
他伸手想去遮挡蔚染的双眸,毕竟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残忍的。但是这一次少年倔强地推开他,没有昏倒、没有怯弱,而是瞪大眼睛深深地记住了那个男人的容貌,这个仇恨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公子翌到底还是韩王的人吗?呵,废太子毕竟也还是有血融于水的亲情,又岂能容得国师只手遮天,犯上作乱。他无奈地苦笑着,趁守卫将重心落在别地之时,抱起少主以惊人的速度掠入不显眼的暗道,一路顺延至了马厩,然后扯了一匹马,上马疾驰。
可是他没有看见,在那不远处的公子翌,一袭白衣袅袅,飘逸而寂寥的身影,一双深邃的子夜色眸子捉摸不透的望着瑶姬逃跑的那条暗道,冰冷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犀利的锋芒,然后,他转头淡漠地命令道:“这边不用搜了,去那边看看。”他将追兵调遣开,暗暗地道,逃吧,有多远便逃多远。
瑶姬一路驾驭着马从侧门侥幸逃脱,他也没有想过怎么会这么好运,本来只是想赌一把,谁料到那个偏僻的侧门,竟然真的没有人包围防守。待他一鼓作气冲出城郭,足足奔走了一日一夜,进入一带不知名的荒山野岭时,他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下来,此地已不属于韩国国境了,重重地吁了口气,轻拍着身前的少年:“没事了。”
话音刚落,重峦叠嶂的山林后,宛如水榭一般涌出上千的大军,抄着明亮的火把,团团将他们包围住,接着听到一声威武的号令,数之不尽的黑色弓弩齐齐对准了他们。他咬牙一面抽打马鞭以极快的速度突破了较弱的防守,一面弯下腰将年幼的少主护在胸前,自耳边不断地呼啸而过的是凌厉的箭啸,这一次,大概在劫难逃。
一向谦逊待人的瑶姬终于愤怒了,他的眼中闪着明艳的怒火,握紧了拳头,声嘶力竭的怒吼声,穿透过了漫无边际的山林,直抵天际。那样怨念仇恨的声音,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