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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伤着了算吗?顾莲心下自嘲,面上却丝毫不提此事,只道:“没事,我跟皇上在一起好好儿的呢。”
李妈妈拍了拍胸口,“也对,皇上总是会护着你的。”
顾莲这会儿不想多说皇帝,况且在外头不方便,因而静了静,说道:“今儿不是细细说话的时候,改天得了空,我再找机会让妈妈进宫说话。”指了指外头,“方才我见刘贞儿被人架了出去,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放心不下,特意叫妈妈出来问一句。”
李妈妈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别提她!”
蝉丫嫁人,正愁找不到人絮叨,当即便拉拉杂杂的说了起来。事情起于刘贞儿为了争宠,引得黄大石多过去她那儿,竟然不惜给女儿娇姐儿放泻药,弄得时常病着,好让黄大石怜惜女儿,三天两头的围着她和娇姐儿转。
幸亏这世上没有一辈子的秘密,瞒了几年,前两天终于被人发现了。
李妈妈忿忿道:“世上哪有如此歹毒的娘呢?!娇姐儿好歹是她自己生的,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就下得去手?”说着抹眼泪,“娇姐儿打小就肠胃不好,我们只当是病症,没少给她吃药调理,还弄得一副黄毛丫头的模样。”
顾莲也是怔住了。
半晌,才回神过来道:“竟有此事?那可是留不得了。”
“当然不能留!”李妈妈忿忿道:“大石知道以后,将那狠心的妇人一顿打,发狠要卖了她,偏偏娇姐儿哭着喊着不让。我也说了,好歹她这些年服侍你一场,又是娇姐儿的亲娘,虽然心术坏了,只往庄子上一送,给口饭吃养着不让回来便是了。”
这是黄家的家务事,顾莲不好插手,只是劝道:“妈妈别生气,好歹娇姐儿以后不再生病了。”又道:“养着也罢了,往后娇姐儿想见姨娘也可以。只一件……,往后娇姐儿的婚事,可别再让刘贞儿搅和了。”
“那当然!”李妈妈断然道:“娇姐儿的婚事自然有嫡母做主!”
“桐娘还好吧?”顾莲笑问。
“挺孝顺的。”
“这是妈妈的福气。”顾莲叹了口气,“不像我,倒是没怎么孝敬妈妈。”朝她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啰嗦安抚自己,然后道:“既然无事,那咱们还是改天找机会说话,此次实在不方便,妈妈就先回去吧。”
“好。”李妈妈依依不舍的看了看,准备下车,忽地又回头道:“顾家……,听说四夫人快熬不住了,你要不要过去看她?”
“不去了。”顾莲摇了摇头,往顾家大宅的方向看了一眼。
见什么呢?还有什么好见的呢?她待自己十分凉薄,自己也让人打了她一顿,彼此见面,不过是大家一起不痛快罢了。
罢了,就让她安安生生的走吧。
☆、286大结局(十六)
顾家,四房院子的一所小院里面。
寇氏正坐在窗台边揉着肩膀;端起茶;连连喝了好几口;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方才觉得稍微畅快一点儿。
乳母寇妈妈心疼道:“七奶奶;夫人她可真是……”
“罢了。”寇氏摆了摆手,“我是做媳妇的;人前背后都不要说婆婆的是非。”话虽然这么讲,心头到底忍了一口大大的怨气,憋得自己难受,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她病中脾气大,我只当是多孝敬了她吧。”
婆婆性子十分难缠;因为病重,又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自己背地里抱怨了她,盼着她早死,——除了新婚那几天,没有一天不拿话尖刺自己的。赶上她难受的时候,发起脾气来更是没个边儿,偏生丈夫年幼一团孩子气,半分都不体贴。
心中一酸,热泪便滚了出来。
寇氏满心的煎熬难过,才嫁到顾家几个月,就好似已经过去几辈子那么久了。
到了夜里,上房突然一阵人仰马翻喧闹,各处火烛都依次点了起来。有小丫头在外面敲门,急急道:“七爷、七奶奶,夫人快不行了!赶紧过去瞧一瞧吧。”
从寇氏九月里赶着嫁过来,婆婆的病,拖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中间好几次都是闹得凶说不行了,但最终都挺了过去。
开始那一、两次,寇氏听得消息还提心吊胆的,闻讯就拉着丈夫起床穿衣,慌里慌张赶过去看婆婆最后一面。然而被顾四夫人刻薄了几个月,只剩一腔酸楚和委屈,哪里还有真正的孝敬之心?且闹得次数多了,也慢慢的麻木不当一回事了。
虽如此,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赶紧起身,推了推顾长墨,“快点起来,娘那边好像又不妥当了。”
顾长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语气抱怨,“怎么又不好了?”摸摸索索穿衣服,系腰带的时候,折腾了好几下都没有扣上,不由着恼摔在地上,“破东西!”
寇氏正忙着穿衣服挽头发,妇人收拾起来原本就要麻烦一些,偏生这会儿半夜三更的,丫头们也正在外面穿衣收拾,一时间没人进来服侍。
见丈夫着急发脾气,只得过去拣了腰带,安抚道:“七爷别急,我来。”少不得耐着性子替他束了,连带头发也梳了,方才道:“七爷站着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哪知道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赶过去时,又惹得顾四夫人大发脾气,指着寇氏连连骂道:“我知道……,你是、你是伯爵府的千金小姐!”她说话气喘吁吁,嗓门儿却还挺清楚的,“你瞧不起我们顾家,看不起……,我这个婆婆,所以我要、要死了,也磨磨蹭蹭的不肯过来!”
寇氏心下一阵委屈,忙道:“娘,我没有的。”
顾长墨有些烦,帮忙辩了一句,“她帮我系腰带来着……”
哪知道话还没有说完,寇氏还没来得及朝丈夫投去感激的一瞥,顾四夫人就气得脸色煞白,越发骂得厉害,“你娘还没死呢,眼里就只有你媳妇儿了!你……”她不舍得骂儿子,又指了寇氏,“挑唆的丈夫不孝敬婆婆……”
“够了!”顾四老爷一声断喝,“你有完没完?!借着病,倒发起疯来了,我看你是把脑子病坏了吧?!”想要多骂几句,当着儿子和儿媳又不合适,因而回头道:“我看你娘已经缓过来了,都先回去吧。”
顾长墨道了一声,“娘,你好生歇着。”
寇氏连话都不敢说一句,也不愿说,福了福,便跟着丈夫走了出去。
刚刚掀起内门珠帘,就听见婆婆在里面哑着嗓子哭诉,“你骂我?!你居然当着儿媳妇的面骂我?”呜呜咽咽哭了几声,“伯爵府的千金有什么了不起?我家莲娘,还是皇帝的心尖尖……”
下一瞬,声音忽地戛然而止。
像是顾四老爷捂住了妻子的嘴,低声喝斥,“疯了!再胡说,把你嘴给缝上!”
寇氏先是吓了一跳,莲娘?不是早已死去多年的一个大姑子吗?怎地又跟皇帝扯上关系了?继而哑然一笑,一定婆婆病重糊涂没了神智,什么疯话都说得出来,自己只当没听见便是了。
谁知道回去躺下没多久,又被吵醒,小丫头在外面哭丧道:“四夫人……,没了。”
寇氏听得这个消息,半分悲伤都涌不起来,只觉解脱,——这也是自己之前极力忍耐的一个缘故,婆婆脾气再不好,到底病重活不长了,又何必跟她计较?自己只把该做的都做了,做到十分,忍她一段时间,往后人人都得说顾七奶奶孝顺。
有了一个“尽心侍奉翁姑”的贤惠名声,婆家的人就得敬着自己,不仅如此,将来自己的儿女也能沾一沾光。说亲的时候,人人都知道顾七奶奶孝顺公婆、慈悲怜悯,总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也不枉自己受了这几个月的恶气——
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
想多少做儿媳妇的,煎熬几十年都还不得解脱呢。
寇氏觉得头上乌云尽散、神清气爽,面上却是悲悲戚戚的,揉了揉眼睛,弄得一片红通通的,朝着丈夫哀哀道:“七爷,娘已经去了。”
顾长墨坐在床边发呆,半晌才道:“这世上……,就数娘对我最好了。”
寇氏没有吭声儿。
这世上,谁的娘会待孩子不好?再者婆婆待丈夫倒是极好,到了媳妇这儿,却是和好字一点不沾边儿的,只差没有打人了。
小夫妻俩各自发了下呆,赶紧重新穿衣服,急匆匆的往上房赶去哭丧,如此折腾一夜,不光整个四房的人不能安睡,长房和二房也都闹了起来。
次日设灵堂、挂白幔,再派小厮们给亲朋好友之家报丧。
寇氏从嫁过来的时候起,婆婆就一直病重卧床不起,因而主持中馈的担子,便落在了她身上。亏得她在娘家便熟络各种管家之事,且性子沉稳妥当,并不怯场,因而尽管年纪轻轻,也能咬牙把婆婆的丧事给办起来。
来顾家吊祭的夫人小姐们,都会夸上一句,“顾七奶奶真真能干!”
寇氏听了满意,却忙得没有时间沾沾自喜,从早到晚,连吃饭都赶着趟儿,稍稍得空还要去婆婆的灵前哭一回,以示儿媳妇的伤心和孝道。
如此跟永不停歇的陀螺似的煎熬了两日,只觉浑身疲惫不堪。
第三天上午,寇氏忙完了各种闲杂琐事,正打算躲到里屋稍稍打个盹儿,就见一个婆子急匆匆跑了进来。居然顾不上行礼,喘气道:“七奶奶!乐宁长公主过来给四夫人吊祭。”
乐宁长公主?!寇氏大吃一惊,哪里还有功夫去躲懒歇着?赶紧抿了抿头发,亲自迎接出去,一面急走,一面不安的询问丫头,“我今儿这身还好吧?”
不等小丫头回答,长公主那边的依仗人员便已经涌入院子——
顾家的下人全部回避。
寇氏慌忙上前行礼,“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起来吧。”徐姝十分客气,还抬手虚扶了一下,“这位夫人。”指了旁边一身素净衣衫的清丽女子,“同我一起过来吊祭顾四夫人。”
寇氏抬头看了过去。
那女子一身几近白色的素面衣衫,外面罩了一层浅绿色昭君兜帽披风,白茸茸的风毛挡住了她一圈儿脸,衬得脸庞娇小宛若莲瓣一般。
明眸皓齿、肤白如玉,简直就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神妃仙子。
但……,为何长得和公爹有几分相似!!
寇氏心下惊疑不定,又不敢问,只能茫然的跟着她们两个进去,徐姝给顾四夫人鞠了三个躬,而那清丽女子……,居然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寇氏吓得不敢想。
“夫人。”窦妈妈问道:“奴婢让人把顾四老爷和顾七爷叫过来罢。”
顾莲点了点头,“好。”
寇氏见她静静的站在一旁,气度雍容、神色平静,甚至……,比旁边的乐宁长公主还要气势迫人,叫人不自觉的矮了几分。
越发猜疑不定,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顾四老爷急匆匆赶了过来,上台阶时,还不停招呼儿子,“快点,快点!”进门便先行大礼,“给乐宁长公主请安,给……”
“不必了。”顾莲打断他,“我说几句话就走。”
顾长墨怔怔的跟着行礼,看着她,再看看自己父亲,继而回忆起一些儿时片段,忍不住失口惊呼,“九姐姐……”
顾莲既然叫他们过来,自然是不打算隐瞒的,没答应,也没否认,只是温柔的看向他说道:“头一件事,便是要跟你交待的。”
顾长墨茫然道:“……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