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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云晰-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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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抱着我,边流泪边压着我颈间的伤口,我摊开掌间,那捏纸碎,里面只写了两句词:对酒当歌夜;千里婵娟月;花若没有爱意;蝶与谁缠绵?

这是赵桓的笔迹我知道,可是这不是赵桓送来的,我也知道。

第四十一章:浮水与露石(三)

太后的病来得异常凶猛,昏迷了三天才醒来,整个详和宫笼罩着紧张与压抑。太子赵桓跪了一天之后,一直安守床衅,第四天太后醒来独留太子一人,后,太子回东宫,人人都猜测,太子求得太后原谅方被皇上止了责罚,太后的寿诞便过去了,太子妃一直陪伴左右,太后的病虽稳定了,但却没有再露面,各宫贵人、命妇倒是一拔一拔到详和宫抢着请安问候,皇后安排妥当,一天只见几人,半个月下来总算完了各人心愿,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齐王妃,明眼暗里的都心照不宣。

太后寿诞过后便是三年一度的大祭,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古代,祭祀与保土卫疆是事同等重要的。而三年一度的大祭更是一大盛事,铺张奢侈是可以被原谅的。

赤江绵山之上仁国寺便是此行大祭的地点,仁国寺供奉着列代先帝、皇后的牌位,随皇帝出行的有程国程王、沧国沧王、和氏国荆王、一路沿下去的赵姓王爷以及唯一异性的靖王、殿阁四大学士、三省六部九卿、这九卿指的便是九城之主、太后因凤体欠恙没有出行,皇后、太子妃、碧蓝公主、皇家妃嫔、二级品阶命妇。

夹在禁卫军、京畿御林军、北调骑兵中,一行人浩浩浩荡荡穿越整个齐阳京城连绵不断,坐在对面的是霍红袖,从上车开始她便没有给我好面色,此刻正拿着一块丝帕闲闲地绣着帕子,车子出了城外便喊着腰酸背痛,她丫头忙不迭地为她捶腿松骨头来。她见我一副八风不动,脸露讥笑问:“姐姐这身子弱的还真奇怪,如此颠簸出行也不见姐姐喊腰酸背痛,倒是坐得稳稳当当,可是有方法奥妙,说来也好让妹妹知道。”

我眼都没睁只丢了两个字:“睡觉。”

“什么?”她大概有点愕然,见我闭眼,又问:“姐姐说什么笑话?”

其实坐得不是不腰酸背痛,尤其车子走得并不畅顺,一会儿停,一会儿急急走着,好在有先见之明,今个早上起来只喝了米汤并没有进食,防的便是这颠簸劳顿,即便这样,身子还是不舒服,如果霍红袖少说两句我会更好一点。

我终于不耐地睁开眼帘,凉菊见我眉头一直皱着,在耳边轻问:“小姐,涂一点薄荷脑提神会好一点。”我点头,凉菊便在随身腰袋里拿出一小瓶草绿的东西出来涂在仁中、额角来,霍红袖看了冷笑一下,“原来姐姐也跟妹妹一样的,装得还真有模有样,又何必呢!”

凉菊丢了一记凌厉眼神过去,霍红袖脸一白,随即又一变,她冷冷道:“这奴才就是有主子样,若不是靖王府份上,这水性扬花岂是能坐稳王妃主位,王爷委屈了。”

“咻“的一声,一柄匕首横在霍红袖颈间来,凉菊冷着脸道:“夫人说对了,奴婢确实是靖王府的人,所以即便伤了夫人也只是由靖王爷来责罚,夫人要试试这柄匕首的锋利吗?”

“你……你好大的胆。”

“她确实好大的胆。”我伸手把凉菊的手压下,面看那张得意又怒意的霍红袖冷冷道:“你家王爷确实是赏了我一剑,但我也可以告诉你, 我不是你一个侧妃可以侮辱的,你是霍英宏的胞妹,只是你的兄长霍英宏连一个恬公子都敌不过,如何跟整个靖王府斗。如果你要赢我,可以,到了那天你家王爷把我曲云晰休了,你赢的也只不过是我的舍弃罢了。”我伸手掀开车帘,一片雪轻轻落到我腕间,靠着车而行正是赵池的近侍卫风,他毫无情绪问:“王妃有何吩咐?”

“要吩咐也不必劳烦卫侍卫。”我更冷回道,拿起颈间的一个罗旋海螺,轻轻一吹,尖锐的一声鸣响,我便停了,一刻不到,前面一骑便急急驶来,我抬头便看到木肯正催马近前,我伸手去,木肯一使劲,我便坐到他身前去。几乎御驾前才停下,有人从紫帐马车里伸出手来,轻轻的一拉,我被扯了进去。

帐里很宽敞,睿儿正酣睡在厚褥上,曲恬拉我坐到他身旁来,见我一副苍白之色,他再次掀帘,回来后便切上茶水,再过一会,木肯来掀帘,他去了一会又进来,坐到我身后,然后开始揉着我的额角、印堂,夹着一阵清香味散开来,整个人舒服不小, 我睁开眼来对上曲恬,曲恬问:“怎样?”

“好多了。”我伸手把曲恬的手拉下,曲恬把我按到被褥上说:“你休息一会吧,很快便到绵山。”

“还要爬山呢!”我幽怨地说。

曲恬笑着说:“那二哥背好了。”

我看他一眼,似不相信道:“以我所知恬公子并无习武。”

曲恬摇头答:“你二哥我是男人,何况,堪比扶风弱柳的四小姐又如何算是问题呢?”

我闭上来满意说:“二哥最好。”

曲恬并没有说话,只感到他轻轻地为我盖上被子,不一会我还真的睡了。

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的不是曲恬,是赵池,他正抱着我往山上走,见我醒来,他低下头,脚下不停说:“一会就到了。”说着伸手掩好我身上的大麾。赵池说得不错,只不一会,我便看到那一幢千年古刹恢弘大气屹立于赤山绵山绝壁之上。

智空大师身边的木童过来引导,赵池抱着我便迂回到了寺院后面,一幢独立的小院,离大殿很远,是智空大师的无幽境地,赵池在门前放下我来,帮我系好大麾,整理好鬓发说:“这几天你便待在大师这里吧,若有吩咐交代木童。”

我诺诺答:“是王爷。”

赵池却一手托起我的脸来对视,眼里认真道:“我不喜欢你这样。”他的一根手指从脸颊沿路而下摸到我的咽喉处,那里徒留下曾经划伤的痕迹,淡淡的一抹粉红,他叹气说:“我伤了你,你生气。”

“王爷现在觉得妾身被冤枉了吗?还是……”我有点冷笑地说:“靖王府给压力王爷了?”

赵池眼神一冷,那根轻抚的手指在咽喉处微施压力,我感到一阵气促,赵池一阵低笑,似嘲弄又似冷笑,他低头伏到我耳边说:“你该知道我从来不畏惧靖王府,云晰你我心里明白,这辈子即便完了,你还是我赵池的人,云晰看着吧,很快很快,我赵池给你的不止是齐王妃这个头衔。”说完,赵池的唇落到我的唇上,舌头霸道地伸了进来,我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一会,他放开了我,我脸色泛红又泛青地盯着他。

他接着拋下一句话:“你是我赵池名正言顺娶过门的妻子,那些卑份的人,你尽管拿出该有权威吧。”

木童这才从身后上来为我拉开了门,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回礼便进去了,主持大祭的有两人,一位是智空大师,另一位便是司天监张秉仁,这位张天师很小露脸,除了大祭、皇帝大婚、登基大典,皇后受封外,基本从不踏出他的无殿阁。

第二天便是大祭的第一天,一堆人拥到大殿了做祭祀,祭品、祭文、仪仗满目皆是,祭品为牛、羊、豕各一,羹、黍、稷、稻、梁、型圤、薧鱼、枣、栗、榛、蓤、茨、鹿脯、饼、菹、醢等二十六种;御祭紫降香、沉速香、绫寿币各一;祭器为爵、俎、登、铏、簠、簋、笾、豆、篚、罇等四十一件,仪式为前后行三跪九叩首礼,中间三献、读祭文。迎神、初献、亚献、终献、受胙、撤馔、送神等均歌乐章。执事礼生达三十九人。各官朝服跪迎,并恭奉御祭文、香帛置龙亭内,供公所中堂,各官行三跪九叩首礼。

我在女眷那里跪着,端目看去祭台上的大祭师张秉仁,他穿着红底黑金的大礼服,整个人肃目虔诚念祭文,突然他抬眸看来,黑幽的眼珠子盯在我身上,我低下头便不敢妄意乱看了。仪式完毕后,各贵人便回厢房用斋敬佛。

一连七天祭祀才算完毕,第七天的夜里,无幽境地走进四人,这四人都冲着智空大师而来,只是坐在椅子上,这四人的眼光却明显看着我来,而其中一位长得秀气过份的中年男子是曲恂大婚当日曾遇到过的人,他竟然是程王,程碧蓝的父王居然是位秀气若女子般清雅,我有点吃惊就是。

我吃惊的不止一件,那位虽然换了礼服,但依然一身黑红底色的长袍,黑披风拽地,这人比起另三位王更加有足够的威势,张秉仁,除了向当今皇上行叩拜之礼,任何人见了他只有礼让三分的份。

但他一入门便向我弯身施礼,我没有误以为是智空大师,那是因为他施礼完后说:“迟悦殿下的话从来没有错过。”

我看向身旁的智空大师,智空大师对张秉仁说:“张大人带她去看看殿下吧。 ”
这话很恐怖,什么叫做带我去看看殿下,穿过无幽境地是另一幢黑檀屋子,打开门赫然便是供奉灵堂,迟悦的灵位安静地置在台上,我一扫旁边,曲氏云絮也列在当中,没有香火顶盛,只有新鲜白菊围满着,我跪下蒲团,张秉仁在我身旁便为我解答。
“用齐朝百年紫气来换取你的轮回再世,你可知道为何?”
“为何?”我问。
他向我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碰到我的印堂,我头一晕,眼一黑,倒地之时只听到他说:“非凡俗之身,又岂是凡人所历,我会在凤凰台阁等候加冕。”

张秉仁番外

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少年,而他也只是一个少年,他已经是一个翩翩少年,穿着绣金的礼服在无殿阁里除了父亲外便是最受尊敬的第二位。在整个皇宫乃至整个齐朝却有一位享誉盛名的少年,跟他一样的年龄,一样的尊贵,只是他的尊贵是在无殿阁里,在大祭坛上,在九五之尊之下,而他却是将来的至尊,也是他以后的人生所要叩拜的人。
…父亲曾经说过祭师命不可测,十五岁,父亲起卦测国运,忧心忡忡地说:“天雷无妄,上乾下震。”
…上乾下震,无妄卦,天下雷行,望,无虚妄。妄行则有意外之灾。
…这意外只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会是逆天之遣。
…父亲夜半深访东宫紫英殿,寂静的紫英殿满架藤花暗香浮,紫罗兰端在殿阶而上,他随在父亲身后等待通报,一会不到便有人引着他们进殿,殿内昏黄,没有人,却是绕过大殿内转过中庭,到了后园,一间房间亮着灯,那人把门打开,让着父亲和他进去了。
…倚窗的人穿着一袭紫花细绣的领袖口,干净的锦袍呈着浅浅的兰草色,他回过头来,丝滑的袍长流着灯火下的光泽 ,他往上看,这是怎样的一位少年, 翩翩身姿在他而言显得平俗,眼光流淌的珠玉润亮真实却不耀眼,那张脸即便是最好的丹青之手也无法描绘出他的完美无瑕。
…难怪乎齐朝最好的丹青国手秦青被请到宫中为东宫作画,秦青见得天颜却无法下笔曰:入画为极,不然,美至极才是入不至画。说罢折笔从此罢画。
…那样的天颜没有高傲不可攀,他是笑容可亲,袍子上的紫细花绣都被他的姿容赋上生命色彩般,炫妙之极。然后他愕然地看着父亲徐徐下跪:“张天经见过殿下。”
…那人却若无其事地把父亲扶起来说:“怎么跪呢,张大人除却父皇可天下人不跪。”
…父亲坚持不起来说:“是,这天下人可不跪,今儿臣一定得跪殿下。”
…“哦,说来听听,张大人算出来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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