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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云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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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艰难地睁开双目,我看到母亲光洁的脸,干净而又圣洁。
“子荆。”她突然道。
我听到父亲的声音:“云……晰”我看到母亲身旁的父亲。
”爹。”我轻轻的应着。
但父亲却是看着母亲,这一次,我终于听清他的话。
“云絮……云絮。”
这是我第一次听父亲唤母亲——云絮。
母亲的泪一颗一颗地落,这不是孩子的眼泪,这是至悲至情的眼泪,她的手贪婪地描划着我的脸,嘴里一直呢喃低叫:“子荆……子荆……子荆……”
我双眼逐渐模糊,胸口流失的血让我全身开始冰冷,我的嘴被熟悉的一双大手扣开,随着清香的豆蔻味,有一点东西滑下我的喉咙。
我用力地睁开双眼,我看到母亲异常清冷的眼瞳,父亲手中递出的一颗紫色豆蔻,母亲接过,没有服下,她从脖颈处掏出一条坠子,几下旋转,坠子从中裂开,她把豆蔻放进一个凹孔里,再拼合好,她把坠子挂到我的脖子上。
“晰晰,答应娘亲好好活下去。”
不,不,我想说,却发觉得开不了口,只有拼命地摇头,娘亲向我俯低脸,她轻轻地亲吻我的眼,我的唇,我的脸。
“子荆,对不起。”
“八年,是不是太晚了?”
她抬起头直视父亲,却唤:“童舟。”
父亲奄奄一息躺倒在地上,他嘴边不停溢出的血让我看到近在咫尺的死亡,他点头微笑。
“云絮。”
母亲躺倒在父亲身边,我看着他们,泪水浸湿了我整张脸,我看到他们躺在那里对我温柔地笑,我终于抵抗不过药力,在四面火光中;我闻到豆蔻花的燃烧味;我的眼底渐渐只剩下那两抹温柔的笑,跌进无尽黑暗。
2008。7。2

第二章:曲阳四小姐(一)

幽暗的屋子内阁,一盏烛台燃着,外面黑风卷绕窗子,几声树枝轻拍碰折,男子颀长身姿站于窗前,一名黑衣男子悄无声色步入屋子,他跪于男子身后,脸低垂,眼光紧贴着腿直落地上的白玉地砖。
“如何?”男子低问。
黑衣男子吸气,直道:“终南山付诸一炬。”
“付诸一炬?”男子的声音似不相信般。
黑衣男子继续道:“大火烧了两天,骤雨来至降熄,只余三具尸骸,从伤口来看,两把利刃从两边同时刺来直取要害,一击即中,干净利落,两把利刃位置速度完全一致。
“何人?”男子问。
“属下无能,愿领罪。”黑衣男子告罪。
男子一言不发,轻晃衣袖,黑衣男子叩首后消失影踪。
很久,男子跌坐在御案后,他低唤:“容规。”
一名身穿灰蓝袍的男子屈身进来,头戴暗沉的官帽,手上抓着拂尘,匍匐在御案下。
“拟旨,朕到仁国寺斋戒为太后祈福,太子为监国,池世子伴驾随同。”
重历八年三月,太后病重,四月,皇上移驾仁国寺斋戒为太后祈福半月,八月,太后病愈。
漫长的沉睡后,我看到前生,看到今生,看到了此生我睁开眼来的父亲,那么和谒慈目,然后是失掉心魄的母亲,那时的母亲眨着大眼,半趴在床边,一头青丝直披脚下。
她眨着大眼,看着床上的婴孩,天真问:“晰晰。”
父亲在一旁纠正:“云晰。”
我记起了父亲那双温柔的慈目里泄露的压抑情爱,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母亲,为她梳妆挽发。
我记起很久以前他说过的话:“堪曲阳姿兰云絮,独齐阳之儋迟悦。”
凉风拂落脸上,带着雨点淅淅的轻绽,我闻到菊香味,一阵一阵的,甜淡在睡梦中。
“秋尽菊盛,入冬了。”男子的低沉声音。
屣履慢踏的声音,我听到窗门被关上,我感到床榻下陷,感到头发被人轻拔,然后男子再说话:“凉菊,天气冷了,要注意为四小姐添衣加被,嬷嬷回来后,吩咐她留守云净园”
有女子的应诺声。
我感到男子站了起来,步履踏动远去。
然后我睁开双目,眼前檀木雕花床榻,锦织云被,翠柳屏风,楠木矮桌,屋内燃有清心宁神的薄荷香,几盏风铃叮咛摇曳,轻轻的,清脆玉击。
圆桌边,一名青衣少女端坐着,手里正绣着一块锦帕,她就这样抬起头来,我看到一张平静无波的脸,我静静地睁眼看着,她莞尔一笑,站起来,倒了一杯水向我走来,把我轻扶起,我本能地张口,喝完后,她用绢帕小心地为我擦拭,终于说:“四小姐终于醒了,这一病可吓着王爷。”
我呼出一口气,再深深吸入一口,感到心口不再绞痛,吞吞口水,问:“我病了?”
她答:“是,四小姐这次病了太久,想是忘了很多事。”
“病了多久?”
“春花三月开始病,一直延医诊治未果,四月昏迷,王爷上呈皇上,皇上体恤,遣太医院从二品医正方御医到曲阳来为四小姐诊治,上天见怜,王爷鸿福,四小姐总算脱险了。”青衣女子想来就是那凉菊,她说得真像那么一回事。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确定自己脑袋正常,“如今怕是奉冬节来,八个月。”
凉菊一愣,随即点头附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四小姐康复更胜初时。”随即屈身下来:“奴婢凉菊恭祝四小姐福体安康。
凉菊在边上说:“奴婢去请方御医来。”
我闭上眼来,不再探究。
方御医来得很快;他带着一位女医官来;出乎我的意料;这是一位还算年轻的男子;书生面孔;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味;他看到我醒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和颜悦色。他坐到床榻边上的绣蹾上;手自然搭到我的手腕上;闭眼;好一会;他睁开眼来。女医官奉上笔墨笺纸;他很自然地落笔挥就。
女医官拿着药方带着凉菊出去后,方御医为我掖好被子,自然问:“现在感觉得怎样?”
我平趟在床上,盯着头顶上的月白纱帐,留苏上的大红结子直垂而下,那么鲜那么亮的结子,我想伸手触摸,最终还是无力地放倒。
“凉菊说我生病了,御医,我忘了很多事吗?”
他伸手而来,他的手落到我的手,落到我的发上,他跟父亲一样有着慈祥的面孔。
“云晰。”他唤。
我点头,向他微笑应道:“是。”
他的手像父亲一样总是很轻很温柔地理着我的长发,他像对自己的孩子般道:“该记的,你记住,不该记的,就忘了吧。”
方御医很悉心去照顾我,我醒来后,除了方御医每天的早午晚三次例诊,照顾我的除凉菊和那位竹芯的女医官外,园子静得仿似与世隔绝,这个府祗的主人曲就靖王爷也不见踪影,直到半个月后,一位身穿暗红色襦裙的嬷嬷出现。
她的衣服显得有点旧色,暗黑带红的裙子绣着简单的绿萼梅,宽大的袖子下一双厚大的手,腕间一对银镯子,随着走动,镯子发出清脆的碰触声。
她向床榻走来,坐下,凉菊递来湿巾,她很自然地为我梳洗,再为我更衣,凉菊再备上膳食,她一汤匙一汤匙侍侯我进食,我也很自然地配合,待我用完,她为我擦脸,然后一挥手,凉菊便屈身退下。
她突然把我拉进怀里,亲切地抱住我,在我耳边感触道:“我的好小姐,你总算醒了,嬷嬷这些月来求神庇佑,各路诸神总算可怜我这个老太婆,让过年后王爷回到曲阳,嬷嬷定要带小姐到兰廷寺好好答谢神恩。”
“王爷?”我低喃。
她松开来,笑着对我说:“方御医说得不错,四小姐大病一场,忘了很多事,嬷嬷还不以为,这下,小姐竟然把王爷也忘掉了。”
她拿出一段水蓝纱巾,把我的长发轻轻地半束,边忙边说:“王爷可是小姐的父亲,要记住是亲爹,可不要跟外人唤王爷。”
“要唤爹爹,可记住。”她叮嘱道。
“他……不在……”我抿着唇不知该如何说。
嬷嬷为我披上一袭厚裘披风,突然把我抱起,我惊讶一声,她抱着我自顾地走出屋子,抱出院子,院子外一张趟椅摆在亭子里,她把我抱在趟椅上,亭子外围满了月色帐幔,她把帐幔轻扯半开,我看到亭子外面是望不到头的梅林。
翠妆成浓,枝桠绸密,嬷嬷的声音似回忆般道:“这是小姐最喜欢的金钱绿萼梅,每年初春,绿萼成片,香气袭人,小姐最喜欢就是在林中奔跑。”
“嬷嬷。”我回过头来想说话。
她却自顾说道:“小姐醒来当天,刚好王爷、王妃、世子、公子及慧兰郡主赴京过冬去了,一去一来加上王爷述职正巧赶上太后凤体安康大寿,大概要过完年后才能回来。”
我低下头,终于放弃道:“我知道了,嬷嬷。”
她蹲到我身旁宽慰道:“小姐可要知道,王爷还是很疼小姐的,每年这个时侯京都就来旨,王爷不得不在曲阳过年,小姐身子骨自小就病弱,可经不起两个月长途跋涉的折腾,昨儿,嬷嬷专诚问过方御医,方御医说,按照他的方子调养几年,届时,小姐就可以和世子、公子、郡主他们每年到齐阳过年。”
嬷嬷还叨唠了一些王府内的事儿,最后见我精神不振,这才抱我回屋里竭息。

第三章:曲阳四小姐(二)

整个冬天悄无声色过了,白雪皑皑中,绿萼盛绽,香气逼人,趟在床榻上仿如鼻间咛散。
嬷嬷照常侍侯我梳洗、着装。我奇怪地看着她为我穿上一袭新衣裳,月色长裙上,袖间、襟领、腰带缠着鲜红与水蓝两色,缀着小小的颗颗粉珍珠,精致圆润。
她把我的长发用珍珠链半束成发髻,把我推搡到铜镜前,镜中,我看到一个娇美的孩子,尖细的小脸有着一双英气逼人的眉,不柳带着锐气的清秀。
这个孩子是我,但却不足母亲一半,而我也不像母亲。
“过于苍白。”嬷嬷在旁边审视说。
随后凉菊递上姻脂水粉,她熟练地执起,开始为我画妆。
嬷嬷的手势非常好,我看到镜子里透着喜庆如女子羞怯脸红,薄妆似梅花初绽。
待嬷嬷满意后,方御医已在门外候着,嬷嬷应后,方御医看到一脸喜色的我,似乎很高兴,他照常过来为我诊脉,完后,对我道:“气色不错,妆淡似喜事来。”
“喜事?”我挑眉问。
嬷嬷在一边已逼不及待地道:“方御医说得正是,昨晚管家吩咐下人来报,王爷今日午时后必回靖王府,这下只怕已快到曲阳城门也说不定。”
午膳后不久;有人来扣门;凉菊去应门,一会后,进来道:“林管家来吩咐,半个时辰后请方御医和嬷嬷到畅舒园。”
嬷嬷问:“王爷回来了吗?”
凉菊道:“林管家没说,想是回来了。”
嬷嬷不再多言,亲自端药来侍候我喝下,喝药不久后我就昏昏沉沉,只记得嬷嬷的声音在我耳边叮咛道:“小姐呀,好好睡,嬷嬷去一会。”
我醒来后已日尽落晖,嬷嬷坐在床榻边上正睁眼看我,看到我醒来,她把我扶起侍候我梳洗,递上一盏菊花党参茶,我细呷几口,再递回去。
“小姐要出去走走吗?”
我转过脸,看向敞开的雕花窗棂,天色暗沉,冷月初升,北风刮落几瓣梅花飘进窗台上。
嬷嬷见我默言不语再问:“冷吗?嬷嬷去把窗关上。”
“嬷嬷,这里真的有四小姐吗?她叫什么名字?也叫云晰?”
“小姐你说什么糊话,嬷嬷说的自……”
“她死了。”我转过来,盯着她悲切道:“四小姐死了,她死了……”
还未待说完,“扑”一声,张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嬷嬷吓得哭了,她的泪毫无预警落了下来,她突然抱着我大哭道:“没有,她没有死,她没有,小姐是最好的,整个齐朝都知道曲阳靖王……”她突然止住。
她捧着我的脸,悲切道:“小姐每次生病总是胡思乱想,方御医跟嬷嬷早就提过,看,嬷嬷总是忘了小姐还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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