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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即闪到一边。
荼蘼笑着过去,立在长公主身边,低头细细的端详了一回那盆兰花,却见那花开的正好,其叶修长莹润,叶片光洁几似碧玉,花瓣虽才微微绽开了些许,暗香已自袭人。显是极名贵的品种。她忍不住的赞了一声:“这盆花可真是好!您照顾它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思罢!”
长公主轻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水壶,淡淡道:“这花自我在宫中时便已养着了,父皇为我指婚后,我曾一度将它送人,但终究还是不甚舍得,临嫁前,又使人讨了回来……”她的语气淡淡的,神情亦是淡淡的,惟有一双眸子里却隐隐的闪过一丝怅然的幽光。
荼蘼心中一跳,隐约觉得这花似乎是有些来历的,只是这事似乎已过去了许多年,而且……它应该与她目前所面临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关联。长公主淡淡的笑了一回,主动岔开了话题,伸手拍了拍荼蘼的肩:“来,过来那边陪我喝杯茶!”
槐树底下,一张小巧圆润的大理石桌,几张精致的小小石凳。因着初春天寒的缘故,石凳上头铺了柔软而又平滑细腻的灰鼠坐垫,坐在上头令人觉得温暖而舒适。桌上的茶,自然仍是去年的,不过却是最最上好的御用贡茶“吓煞人香”。用的茶具,亦是顶顶上好的御用紫砂。长公主亲手提起桌上的紫砂梅花壶。为季氏兄妹各倒了一杯。
茶很香,淡淡的幽香与周围的花香混合,加之明媚的阳光,便糅合成了一种令人很是舒服的气息,温暖之中又带着些许的柔和,令人有种醺然欲醉之感。荼蘼举起小小的紫砂梅花杯,一口喝了下去,茶水微苦,细细回味之下,却又有些淡淡的甜意留在舌根深处。
她忍不住赞了一身:“真是好茶!”
长公主便在一边笑了起来:“我自来最爱这种茶,每年皇兄总要赐我许多。你若喜欢,待今年的新茶贡了,我便使人送些给你!”她对荼蘼甚是客气,既不以身份相压,也绝口不提辈分问题,显然也充分考虑到了将来荼蘼若果真嫁与林培之,那便是她的弟妹这一原因。而荼蘼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因此也便一迳的装着糊涂,只以长公主相呼。
荼蘼听了这话,便笑着谢了,却也并不与她客气。她与长公主见面的次数虽不多,却可隐约明白长公主并非喜好客套的那种人,因此她也不愿太过拘泥,反疏远了彼此关系。
四人围坐,喝了两轮茶后,长公主才开口道:“我原说今儿令清秋过去告诉你一件事儿,却想不到你竟自己来了,不过这样也好,我这几日正觉闲着无事呢!”
荼蘼心头微微一跳,她今儿来的目的其实很是简单,上回长公主邀她同去南渊岛,所定的日子却是三月初十,如今离那个日子已不远了,熙国公府却是无一丝动静,反而林垣驰那里愈逼愈紧,让她疲于招架。她来,亦是有意催促一下。
只是,如今长公主这话里的意思,却让她心中平添一份不安。
长公主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其实也无甚大事,只是宫中昨儿忽然来人传了口谕,说是三月十八日皇兄打算往京畿景川行宫踏青,使我一道前去!”
荼蘼轻轻“啊”了一声,面上自然而然的便现出失望之色。
长公主笑了一回,这才慢慢道:“这次踏青,你们府上也定然会有口谕。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有我在,便是皇兄也不能勉强你做你不愿做的事儿!”
荼蘼一惊,失声道:“这事……”
长公主神情淡淡:“我已使人去宫里问过了,这事,乃是严婕妤出的头。荼蘼,你也知道,宫中几位皇子年纪都不小了,因此上,皇兄也未多加犹豫,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严婕妤,正是堰王的亲姨母,堰王由她一手抚育成人,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
荼蘼苦笑了一下,却还是带了几分希冀的问道:“我若告病……”这事来的甚是蹊跷,她并不知道里头有没有林垣驰的手脚,但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是能躲则躲。
一边的季竣廷一直没有开口,神色之间却也隐有几分忧虑。
长公主摇了摇头:“不好!这次受邀的是京中所有二品以上官员及公卿世家嫡子嫡女。更何况,这些日子,你在京中的风头也太盛了些。你若执意不去,一来难免有藐视皇家之嫌,二来……”她顿了一顿,缓缓道:“也显得你太狂傲了些!”
荼蘼微怔一下,已然全明白了。因最近发生的事儿,她若不去,倒好像是有意躲着林垣驰。而这种躲的后头,便表明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她觉得林垣驰一定会选择她,除她之外,他不会做第二人想。而这一点自信,毫无疑问的是给了京中其他想攀这门亲的人家一记重重的耳光。所以,这个面子,自己不能不给皇室,也不能不给其他公卿贵胄人家。
正文 35 景川行宫
景川行宫,离着京城并不如何遥远。事实上,这个行宫便是在京城附近的德州景山之中。景山多泉,多松柏枫梅,虽并不高大雄峻,但是出奇的秀丽清雅。更为重要的是,景山是京城附近唯一拥有天然温泉的地方,这也是景川行宫之所以兴建的重要缘故之一。
三月十八那日,京城飘起了细细的小雨,不过应和着春风,却也并不怎么惹人厌烦。季府的马车一路缓缓而行,到景山之时,才不过刚刚的过了午时。季煊与段夫人都借故推辞了这次的景山之行,带了两个孙儿在家中,兄妹四人便与韩璀五个来了。季氏兄弟三人各自骑马,跟在马车旁边,才刚到了行宫门口,便有一名年约四旬的太监迎了上来。
季竣邺忙翻身下马,并从怀里取出宫中发下的柬贴,双手奉了上去。那太监启开验看,一眼便见柬贴里头不出意料的夹着一张数额颇令他满意的银票。
微微一笑,他手指轻轻一动。那张银票便已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他的衣袖之内。面色略觉古怪的瞧了一眼那柬贴上清楚明白的的“清平侯府”四个大字,他若有所思的一笑,捏着公鸭嗓子叫唤了一声:“请侯爷夫人与大小姐下车!”
车门很快便打开了,两个大丫鬟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又从车内扶下韩璀与荼蘼来。
那太监点了点头,这才回身作了个手势,身后很快便过来一名引路的内监,领着众人一路往行宫走去。景川行宫依山而建,人工痕迹与天然布局浑然一体,布置更是大气磅礴之中又精巧细腻。韩璀一路走着,毕竟忍不住赞了一声:“不愧是皇家行宫!”
荼蘼在旁轻轻笑了一声,景川行宫她从前倒是来过几次,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儿了。虽然长公主对她说,踏青之事乃是严婕妤的意思,但这之中未必没有林垣驰的算计。不过,不管有没有他的影子,她都不想退缩,更何况,他也没给她退缩的机会。
季竣廷含笑上前,轻轻拍了拍那名内监的肩:“小公公!”
那内监年纪不大,看来不过二十左右,闻言忙笑吟吟的回首:“季二公子有话请讲!”
季竣廷倒没料到他居然认识自己,怔了一下方才笑道:“敢问公公尊姓大名?”他口中说着,已不动声色的轻轻握住了那名内监的手,他的手中,是一张薄薄的纸。
那小内监甚是灵活,二人双手才刚一碰。他已无声的将那张银票收入袖中,口中笑道:“不敢不敢,奴才贱名高峰,二公子只叫我小峰子便成!”
季竣廷一笑,很快便已改了称呼:“小峰子,你这是领我们去哪儿?”他并没尊称对方高公公,是因觉得与其唤一个身份低贱的内监作公公,倒不如唤的更亲切些。
高峰一笑,答道:“宫内给贵府安排了漱玉院,正是要领各位过去!”
荼蘼微微一怔,漱玉院?那可是个好地方,且不是一般的好!怎会安排在那里?
她曾在景川行宫住过好一段日子,对于景川行宫的情况自然是极了解的。景川行宫内,共有八十一眼温泉,这些温泉之中,漱玉院的温泉虽不是最好的,却也可排在前十之列。可是,这个院子却给了自家,这其中,似乎有着某种让她不安的暗示。
高峰还在那里笑吟吟的说:“这景川行宫里头,最好的温泉眼子共有八处。除了这八处外,剩下的几个最好的地儿,便有一个是这漱玉院。奴才听说,这漱玉院还是长公主殿下发了话,方才留给贵府使的。长公主殿下自己也正住在漱玉宫近旁的怜星殿内!”
荼蘼心中先时有些不安,待到听了这话方才暗暗的松了口气。一行人又走了好一会子,方才到了漱玉院,漱玉院紧依怜星殿,地方虽不小,建的却是出奇精致。里头初温泉外,另有一处喷簿而出的清泉,泉从石上过,发出清冽冽的声音,显然这便是漱玉的来由。
他们才来,院内便有人迎了上来,却是漱玉院的一应宫女太监。
当前领头的女官约莫三旬左右,生了一张圆团团的脸,看着甚是和气。迎了众人进门,便为他们各自安排了住所。季家在京中虽也是一等一的人家,但毕竟也还是皇上的臣子,对于这些宫女太监又怎敢胡乱支派,各自给的赏银都极丰厚。好在这些宫女太监也知长公主对季家颇为看重,却也不敢怠慢了,不多一刻,该准备的便都准备好了。
外头的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且比先前下的更大了些。因慧芝的身子还未全好,荼蘼这次出来,身边带的依旧是明秀。荼蘼懒懒的靠在窗前发呆,她这间屋子视野甚好。从这里望了出去,一眼便能见到大半个院子的景致。她正发着愣,却见外头有人进来。
因下着雨,那人便穿了一身精致轻巧的蓑衣,头上带的却是一顶竹笠,只露出半张脸来,乍一看倒活似个渔夫。荼蘼一眼瞧见他,不觉微怔了一下,那人——是林明轩。
木屐的齿敲击着青石的地板,林明轩踩着明脆的步履大步进来,大叫道:“竣灏……”他口中叫着,目光却有意无意的轻轻扫过荼蘼这边半启的窗扉。荼蘼微微惊了一下,下意识的便想阖上窗户,手指刚一伸出,却还是缩了回来。她不想表现的太明白,太伤人。
好在他这一声语音未落,右边房里却已有人一把拉开大门,快步的走了出来,哈哈笑道:“明轩,这还下着雨,你怎么就来了?”却是季竣灏。
林明轩收回视线,一面上了朱廊,一面漫不经心道:“今儿下雨。甚么踏青也谈不上,我只得来寻你说说话,也好解解闷儿!”福威伯林家怎么说也是高祖皇帝的义子,算是沾着些儿皇家的边,因此林明轩在这行宫之中,却比季家更要自在许多。
季竣灏与他正说着话,那边房间却又开了,季竣邺与季竣廷兄弟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季竣邺便唤林明轩到屋里坐,林明轩笑着答应了,便跟了他进去。
这刻儿,外头的雨却是愈下愈大。整个漱玉院都被濛濛水雾笼罩期间,愈发显得清丽无伦。荼蘼不觉挑了下眉,觉得今上的这次踏青还真是没挑对日子。当晚,宫内果真发下话来,言说雨势太大,各家各自安置,晚上夜宴也一并取消了。
这个消息于荼蘼来说自是极好,随意的用了些宫中送来的菜肴点心,她便拉了韩璀一并往温泉处好生泡了一回。及至泡完了,她才回屋休息。虽说这次景山之行阴影重重,但泡了温泉之后,她却只觉身体乏力,因此才一倒在床上便很快的睡着了。
临睡前,她忽然想,若是明儿仍有这般大的雨,那便好了。
次日,她睁开双眼时,却觉眼前一片金光晃的人眼晕,窗外鸟鸣声声婉转,她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过于奢望了。匆匆打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