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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笑涡浅浅,眸中却闪过一丝毋庸置疑的骄傲与笃定之色:“日后等姐姐闲了,不妨过去看看,妹妹定会好好招待,必让姐姐有宾至如归之感!”
高嫣“啊”了一声,神色间很有些意外,半日才道:“那我就先谢谢妹妹了!”她口中如此说着。神色间却明显的没有了初见时的热情。很显然,她虽不知荼蘼与林培之之事,但是对林垣驰还是极为关注的。因为这份关注,她在第一眼见着荼蘼时,便自然将她当成了对手。如今既已知道荼蘼的心意,她对她,自然也就没了兴趣。
段雯显然也看了出来,因趁势在旁一扯荼蘼:“荼蘼,走,我们到一边去找五姐姐!”
荼蘼眼见已成功的打发了高嫣,便也放下心来,因朝高嫣一笑,道了歉,这才随段雯一路过去荷池边上。二人走出一段路后,段雯才低声责怪道:“荼蘼,唉……你……”
荼蘼见她双眉轻蹙,眉目之间隐有忧虑之色,显是因了自己方才的一席话,颇为自己担心,心中不由的一暖,面上却仍是装着糊涂:“雯表姐,你怎么了?”
段雯叹道:“荼蘼,你年纪还小,却不知道,有些话儿可是不宜宣扬的!何况……”她犹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低声道:“何况你与宝亲王尚未定亲……”
荼蘼故意怔了一下,旋即摇头道:“雯表姐,你不知道,他……他对我……很好的……”这一番话。她是愈说愈轻,说到最后,几乎已是微不可闻。段雯无语的瞪大了眼,想说甚么却又没法说,最后只得恨恨的跺了跺莲足,表示无奈。荼蘼见她如此,对她不觉更生好感。
初见段雯之时,她只是觉得这个表姐喜怒皆行于色,看着有些傻乎乎的。但因她从前的经历,她也并不会小瞧任何看似单纯的人,因为有些“单纯”的人,内里却比任何看似深沉的人更要复杂难对付得多。但如今看来,段雯却似乎并非这样的人。
段雯显然已息了劝说荼蘼的意思,只在花树之下停了脚步,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荼蘼,呃……二表哥……还有三表哥,他们今儿可都来了?”
荼蘼抿嘴一笑,因着段雯的真性情,她也实在并不想继续在她跟前装下去,因笑道:“我既来了,他们岂有不来之理,不过他们此时都在前厅呢!”
段雯双眸明显一亮。兴奋道:“是么?”话音才落,她便因自己的急切而微微的红了脸,掩饰性的拉着荼蘼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才笑道:“我听说云定侯府里头已备了戏班子与杂耍班子,侯用了午饭后,便会叫我们一道出去听戏呢!”
荼蘼听得好笑,知她并非真想听戏,只因听戏时,众人是必要露面的,段家与季家又是亲戚关系,坐在一道也是大有可能的。不过她虽喜欢段雯。但在不知季竣廷是否有意的现在,也不打算去做那些牵线搭桥之事。因此继续装着糊涂,笑道:“竟是这样么!难怪我嫂子昨儿还在说,今儿这寿宴压根就是挂着寿宴之名,行相亲之实呢!”
这话她说的轻描淡写,但听在段雯耳中却是难免有些做贼心虚,她悄悄拿眼尾扫了荼蘼一眼,发觉她神色安然,全无隐射之意,这才放了心,因若无其事道:“可不正是呢!”
二人一路慢慢走着,却已走到了云定侯府的花园边上,但见前头一簇修竹,青枝绿叶,摇曳生姿。竹林里头,正不时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段雯笑着指了指里头:“我们诗社的人便在这里头了,廉姐姐一来,便爱上了这片林子,便嚷着要做翠竹诗,拖着众人都来了!”
廉姐姐?荼蘼心思电转,倒也没费多少力气,便想起了这个廉姐姐怕便是当今御史廉珢的三女儿廉琚。想到廉琚,她不由微微一笑。廉家亦是名门之后,她从前在云英诗社时,与廉琚也有些交情,只是她后来深感廉琚的嘴巴太不稳当,便也逐渐与她疏远了。
只没想到,今日居然又有缘重见廉琚了。
段雯拉了荼蘼快步入内,笑道:“各位姐妹快看看,看我带了谁来!”
她这一声咋呼,顿时引来了十余双妙目,各个充满好奇的打量着她,倒让荼蘼大感有些吃不消。不过好在这种尴尬不久便被一名内着莲青色潞绸小袄,外罩柳黄色绣玉芙蓉半臂的女子打破了,那女子笑看荼蘼,说道:“这位,怕便是清平侯府的大小姐罢!”
荼蘼一眼认出眼前这个衣着素淡。容颜秀丽的女子正是廉琚,抿唇冲她微微一笑,她柔柔欠身,却问道:“正是小妹,还未请教姐姐姓名?”
廉琚笑道:“我姓廉名琚,不知妹妹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荼蘼忙道:“呀,姐姐便是廉御史家的小姐么?我虽少出门,但也听过姐姐的名字呢。前阵子,我二哥还带了几本诗集给我,姐姐写的诗可真是好!”
廉琚一听这话,不由的眉开眼笑,忙道:“妹妹说笑了,那些诗只是我们这些人闲着无事,胡乱诌的,哪里称得上好!上回我听雯妹妹说你想入会,我一口便答应了,只是她办事太慢,直到今儿才将妹妹带了来!”她一面说,便指着身边的位置唤荼蘼坐。
荼蘼道了谢,这才在她身边坐了。廉琚便牵了她手,指着一边众女,一一介绍给她认识。荼蘼放眼一瞧,却都是些老相识,只不见杜妍。想来杜妍也知道今儿众人齐聚,难免要与荼蘼打照面,因此刻意寻了借口回避了。段玫则一如上次一般,安静的坐在一边,嘴角挂着温雅贤淑的笑容。荼蘼朝她一笑,这才抿了唇儿,浅浅笑着,与其他人等见礼。
众人忙乱了一回,廉琚便兴致勃勃的笑道:“听说妹妹有一串上好的南海走盘珠手链,不知可否给我们看看!”她口中说着,目光已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荼蘼的右手腕上。
荼蘼面色微微一红,低声道:“其实……这珠子……也并没有那么名贵……”
廉琚笑道:“不管名贵与否,只给我们看看罢!听说这珠子可漂亮得紧!”她一面说着,便已伸出手来,强行拉住荼蘼的手腕,掳了袖子便要看那珠串。
正文 30 戏台下的戏
荼蘼手上的那串珍珠。原就是天下最上好的珍珠,自然也并不怕人看。廉琚执着她的手腕细细的看了一回,不由的叹息道:“这珠子虽是珍贵,毕竟也不过是个死物。依我看来,这东西所以珍贵,正是由于戴在了妹妹腕上,看!多么相衬!”
廉琚虽是个大嘴巴,但她性情爽直随意,又不似一般少女那般小心眼,爱斤斤计较,因此在众人之中人缘甚好,她这话一出,众人也都不由的点头,各自夸赞了几句。
荼蘼轻笑道:“多谢姐姐夸赞!不过我想,这珠子若戴在众位姐姐身上,也是一般好看的!”她其实只是随手一口,却并没想到,只因她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弄得京中闺秀大爱珍珠,人人以腕带珠串为美,一时倒弄得京中珍珠价格愈发上涨。愈涨还愈是买不到。
众人说了一回话,便也熟悉起来,廉琚亲手去了一只白瓷酒杯,为荼蘼倒了一杯酒,笑道:“这酒乃是我特意从家中带来的,原是我家四叔出使西域之时带了回来,名唤葡萄酒!四叔不喜这酒绵软,便将它分了与家中的众姊妹,独我分的最多,妹妹不妨尝尝!”
荼蘼忙谢了,便捧起酒杯,浅浅的啜了一口。西域葡萄酒,在京城虽不多见,但她从前却也是喝过的,且颇合她口味,不过这话,她如今可不能说出来。
发觉众人都在看她,她便带笑晃了晃手中的酒盅,作出一副新鲜的神情道:“从前听人写诗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心中总觉这酒该是浓烈无比,却不想今儿喝了这酒,竟是这般醇厚绵长,并无丝毫杀气呢!”
她这话一出,众人不觉各自都笑了起来。廉琚笑道:“妹妹想的倒周到,我们今儿在这里喝了不少,却还真没一个人竟能想到这个呢。还真是白糟蹋了这酒!”
她说的理所当然,好在一边的人都知她素来秉性,倒也无人计较她的言语。
荼蘼浅浅笑着,拿了酒盅轻轻的晃了一晃,一缕阳光透过头顶密密的竹叶缝隙,恰恰的落在她的杯中,将那酒液映照得一片浑然嫣红,反射出梦一般浓重绚丽的光彩。
廉琚恰好看到了,不由哎唷了一声,恍然道:“我可算明白何以古人要以夜光杯来喝这葡萄酒了!”她这一大惊小怪,倒弄得众人尽数朝她看了过来。廉琚兴奋道:“你们来看,这酒颜色好生鲜艳,阳光一照,更是血一样的红。令人不由的热血沸腾呢!”
旁边岳侍郎的女儿也是个聪黠之人,闻言不觉惊叹道:“原来如此呢,难怪从前诗人饮着这酒时,竟会想到战场,敢情是喝着这酒竟觉如饮敌酋之血了!”
这话一出,在场诸人不觉各个恍悟。荼蘼右手边那名生的甚是娇弱文秀的少女,正在慢慢啜着杯中美酒,忽然听着如饮敌酋之血。不由的一阵反胃,下意识的捂了嘴,嗔道:“岳姐姐又在恶心人家,照你这说法,喝这酒便是如饮血水,这酒,叫人可怎么敢再喝!”
这话一出,便有几人也跟着赞同,一时场中纷纷,众女分成了两组,一组深感豪情万千,嚷嚷着定要再多喝几杯,另一组,便只是摇头捂唇,做恶心状。不过也正因这般一打岔,众人都将放在荼蘼身上的眼光移了开去,也再无人提起那串珍珠之事。
众少女又说笑了一回,便有高家的丫鬟来请,言说午宴已摆好了,请众人过去。
廉琚对荼蘼甚是喜爱,闻言便拉了荼蘼的手,先行起身,笑道:“走罢!我们去用饭!”她口中说着,却又忽然忍不住扑哧一笑:“等用完了饭,我们再好好的评点评点外厅那些人!”
外厅那些人,指的自然便是外厅各家的少年儿郎了。众女听得各自会心一笑,纷纷起身。岳家女儿岳裳更笑着打趣道:“我们评点他们,他们又何尝不在评点我们呢!”她家中颇有几名尚不曾娶妻的兄长,因此对于男儿圈内的事情。却比旁人更要了解得多。
众人嘻嘻哈哈的出去,毕竟十余人挤在一桌坐了,热热闹闹的吃了饭。
等一盅茶喝完,便有管事的嬷嬷过来请众人出去看戏。
众女正等得心焦,听见可以出去,自然各个欣然,却仍按着关系的亲疏,三五成群的出去。荼蘼不欲太过惹眼,特意退后了几步,扯了段玫与段雯在后头徐徐而行。
云定侯府的戏台子在这偌大的京城,也算是独出机杼的。它建在一座数亩方圆的荷池中间,荷池两边,环绕了一圈圆形的小楼,小楼以游廊相接,楼上楼下共分两层。平日可以住人,遇有客来,便围坐在一块看戏说笑。男子便在底楼,女眷便可在二楼,这样一来,彼此可以相见,却又不会相扰,倒是深合男女授受不亲的章条。
此刻二楼早已布置停当,却是廊前摆放着一张张精致的红木小几。几上尽是各色精巧的糕点与时令水果蜜饯,几个容色俊俏的丫鬟来回走动,不时为众人添茶倒水。
众女在嬷嬷的引导下鱼贯上了二楼,各自寻到了自家的座位,在母亲身边坐下。而楼下的一众少年男子便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些少女,时不时的交头接耳低低的议论一番。荼蘼是与段氏姐妹并肩一同上来的,她不想引人注目,因此刻意的走在最里层,低头轻轻笑着,同段雯说话。而段家与季家的位置确是紧邻着的。因此她还真是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而高家为季家安排的位置也并不好,一根廊柱恰恰竖在她家的位置前头,遮挡了一些些的视线。不过这样